《洛离》洛夜听笙

10、第十章

　　夜如泼墨。
　　大片的乌云背后隐隐滚出闷雷声响。
　　一下一下。
　　嫣然心中揪得发慌。偏偏这未来的惊恐，不知该往何处发泄。
　　一路无话，她带了林慕然走近之前入山的地方。
　　许是那响箭并未打高，没人会来帮忙。
　　她心中抱了这样的侥幸。
　　然而若是如此，自己便能眼睁睁看了那丫头中毒而死？
　　那又该如何？
　　她这边正自胡思乱想，不妨林慕然忽然扯了她的手臂。指给她看去。
　　阴暗的草地上有错杂的脚印。她微一惊怔，这不是他们来时的痕迹。
　　漆黑夜里，她陡然想起听过的惨象，只觉冷汗涔涔而下，再站不稳。
　　那血肉模糊的破碎肢体，血腥残忍的杀手，竟也会是弦歌城的名下！
　　林慕然忽然用力将她向身后扯去，嫣然猝不及防，惊声尖叫。
　　步光起，雪亮的剑光透穿黑夜。电光影里，有惨白的面容一晃而过。
　　嫣然退了两步，只觉心慌。然而终是见惯杀戮的刺客，强自定了心神，却不敢再用银铃索，拔了左右短刀在手。
　　夜色更沉。
　　伸手不见五指。
　　嫣然瞪大双眼，紧张等待旁人的气息。然而一丝声息也无，便是林慕然，也仿佛融进了夜里，再听不到声音。
　　嫣然握刀的手不由发抖，忽觉右颊一凉，有冷滑的东西倏忽贴来。
　　她不由自主轻叫一声，右手刀直翻而上，忽听身侧左右，呼呼风声袭来。她右手刀回，双刀琤琤几声架开来物。
　　冷腻粘滑的东西离开面颊，她听到右侧一声冷笑。
　　忽然左胁微微一痛，她忙回刀砍开，琤然声响，震得左腕隐隐生疼。
　　同样冷滑的五指抚上她的腰间，有阴枭的声音桀桀笑道：“是才色双绝的嫣然，划了手脚筋脉，莫伤了这张脸。”
　　那声音倏忽飘近她耳畔，嫣然只觉遍体生冷，右手刀沿了声音直刺而出。然而回身看去，漆黑夜里，又能看得到什么。
　　她听到些微响动，像是冰冷的蛇，暗夜里窸窣潜向身侧。
　　听了声音，她寻了空隙向旁跃开。那些细碎声响仍向了她方才位置探去。
　　她微微庆幸，好在这样夜里，那边的人同样不辨四周。
　　蹑了两步，想趁了夜色掩到声音来路格杀，忽然有冷腻东西又碰上她颈项。
　　她失声叫出，右手刀光一闪，准准取去，刀光闪处才看得清楚，伸来的是那人的舌头。而那一张脸，却是惨白白毫无人色，双眼突出，阴邪残恶，如若厉鬼。涎长的舌头绕嘴舔了一周，有冷腻的唾涎淋漓。
　　嫣然顿时恶心异常，双刀趁了方才看清，几下连刺而出。忽然身后又是风起，只得转身跃开，屏了声息匿下。那些人失了嫣然影踪，又复四处探寻。
　　然而走了两步，冰冷气息忽又贴上她身侧，嫣然已有防备，回刀便砍，然而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招数，嫣然刀上一沉，险些被夺了武器。方自用力，忽觉那手探上胸口，大惊之下，又不由低呼一声。
　　心中方悔，又气又怕，忽觉腰上一紧，被人拦腰扔开。“悄声！”
　　是林慕然的声音。
　　仿佛黑暗之中突然有了依靠，嫣然提着的心忽地一松，只觉惊怕异常。听见那边剑声琤然响了几下，又归宁静。
　　她心下惴惴，不知如何是好。然而既出了战圈，再回去只能添乱，嫣然无声退了几步。忽然脚下一绊，忙加力晃稳。脚旁那软物却是不动。
　　嫣然屏息半晌，小心翼翼俯身去摸。触手却是温热。再摸上去，是人的面容。嫣然大惊缩手，然而那人再无声息。再摸下去，胸口一处窄伤，想是剑刃所伤，自是林慕然无异。只不知这样黑夜中，他是如何掩来刺倒他的。
　　林慕然却在初始拔剑时便已扫清周围。八个方向站了七个人，全副的黑衣黑巾，仅留了眼睛在外。东北角上却另是一个手脚细长的高瘦少年，在他剑前晃了一下便已不见。面上却没有黑巾，只是一张脸惨白瘆人，毫无血色。
　　那少年似乎志在必得，看得嫣然美貌便欺上前去，然而每每与嫣然分开，却能倏忽飘至林慕然身侧，细长手脚冷硬若僵尸，然而动起手来却是迅捷异常。
　　而嫣然只要一脱出那七人掌控，那少年又会瞬间抢到，引得嫣然出声暴露方位，随后却又转回与自己缠斗，
　　林慕然瞧了几次已是了然，这八人中只有这少年有夜间视物的能力。他不断迫得嫣然出声，好让那七人找到方位缠住她，而少年本身其实一开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趁了那少年去偷袭，嫣然刀光一闪的空当，已瞥准距他最近那人的方位，刀光方没便纵身抢出，一剑直入心窝。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仆地便倒，林慕然伸腿阻了一下他倒地，免得声音过响。那身量却仍轻，想是尚未长成的少年。
　　林慕然暗叹一声，忽然又听见嫣然低呼，知道再这般下去，嫣然怕是在劫难逃，于是纵上前去将她抛出战圈。
　　那少年冷哼一声，桀桀道：“那就先杀了你！”最后一字未落，忽然抢上。林慕然耳听风急，苦于目不能见，急向后翻跃卸开来势。只觉有人自他身上越过，林慕然还未落地，忽觉腹上风起，那少年人在半空竟仍能出招，眼见林慕然翻起，胸腹向天，立时伸爪向下抓来。
　　林慕然长剑翻起，在身前划成剑网，那少年向来只用空手刃敌，然而再硬的外家功夫终抵不上兵刃，忙缩了手去。
　　二人落地，即刻翻起，林慕然长剑一划，斩向身周，以攻为守。此时他已认定那少年便是二叔收来的长子林翔无异。
　　林翔忽然一声唿哨，周遭风急，余下六人迅速靠来。林翔扫了一眼，忽然嘶声道：“六弟怎么了！？”
　　那六人更不知所以，林翔纵身跳去，抱起那人尸身尖声大哭。
　　林慕然听他离去，转身攻向那六人，却不恋战，只在六人圈外纵击距离最近的一个。待得六人摸索合拢，便又跳出圈外，故技再施。好在七人混战，各自不分西东，林慕然独自为战，长剑随便点出便能攻到敌方，那六人却不免互相牵制。
　　忽然一个闪电打来，四下洞彻。
　　电光一晃，只见林翔坐倒在地，怪嘴大张向天，叫声凄厉，极为可怖。
　　林慕然担心他再次助战，长剑一分，化出“落奇双英”剑法，剑尖左突右击，仿佛化作两柄长剑，虚虚实实，逼上六人。不多时一人肩头中剑，林慕然长剑狠压，几乎卸下他半条臂膀，那人呼痛撤手，手中兵器掉在地上。林慕然这才看清，竟只是一柄细细软剑，剑身却是极长，不知他们练过什么功夫，竟能以内力驭剑，击打周围。
　　那人失了剑，周围五人立刻将他掩在身后，林慕然纵身而起，越过众人，落地后忽然回身，长剑贯上内力，直斩了那人颈项。
　　鲜血喷薄而出，余下五人惊叫道：“大哥快来！”
　　林慕然胸前衣襟满是鲜血，忽然一个响雷，雨终于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哦啊……BOSS出现了……但是……很惨……唉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