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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救命之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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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
男子一个激灵,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那只手,准确地说是一双,现在正在他的肋下忙碌着,固定着缠绕在他身上的绷带。
“少侠醒了?”
那双手的主人在觉察到他细微的动作后,轻柔的嗓音适时响起,在他听来很是悦耳。
“嗯。”男子平躺在床榻上,视线被对方的手臂挡住,只瞥到一抹碧色。
脖子有些酸,他没再看下去,继续躺着,难得地开口丢出一串问题:“是小娘子救了在下?这是何处?小娘子是谁?”
“是。余山村的药庐。颜烟。”她不徐不疾地回答着他的问题,手上动作不停,总算是将伤药换好了。
“颜烟……”男子嘴唇微张又闭合,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算是将这个名字给记住了。
颜烟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拍了拍手,凑到男子面前,轻声道:“现在换我问少侠了。”
男子抬眸,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
眼前是位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墨发梳着垂鬟分肖髻,斜簪着一支外形质朴的碧玉簪,与点缀在她腰间的竹青色腰带极为相称,着一身梨白衣裙,衣摆处绣着几支兰花,仿佛能嗅到空谷幽兰般若隐若现的清香。
屋外阳光明媚温煦,透过床榻边开着的轩窗,正好落在她身上,衬得她肌肤胜雪,飘然若仙。
颜烟立在亮处,那张清秀的小脸焕发着微光,带着富有生命力的自然美感,令人好感顿生。
男子发现她的眼睛竟是不同于常人的浅棕色,在光下看着更是犹如琥珀般剔透,不过偏转了些微角度后便不再这般明显,让他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只是她脸上挂着的微笑更像是经过某种伪装,让人觉得有些被刻意疏离。
“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闻人渊。”
男子的话刚出口便戛然而止。
他敢肯定,方才是打算告诉颜烟自己字清源的,这是他平时惯用的称谓,然而话到了齿间,再出口时却不自觉地变了个音。
真是莫名其妙,如今他竟会连名带姓地告诉一个陌生人自己的本名?
不过出于习惯,他心中虽有着刹那惊惶,脸上神情未起半点波澜。
是以颜烟并不了解他此刻心中的想法。
初入江湖的她涉世未深,只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顺其自然地将之丢在一旁,没多大反应,依然是那副淡笑着的样子,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何故受伤?”
闻人渊从她的眼中觉察到了些许被压抑着的不带恶意的好奇,思索片刻:“我……与御刀门的罗门主起了些纠葛。”
“果然是他。”颜烟的视线并未一直停留在闻人渊身上,越过他望向前方,有些出神,似乎在回忆当时山崖上的场景,最后下了结论,“他坠崖了,是因为少侠。”
肯定的语气,不带一丝疑惑。
“倒也可以算是因在下之故。”闻人渊挪了挪身子,恢复知觉后的身躯立马叫嚣着用剧痛来报复他,“当时罗门主约了在那山崖处见面,在下原本是要与他谈一些事的,只刚说了没几句,他却突然出手攻击,虽然那招是被在下挡开了,但罗门主却是要赶尽杀绝……”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与她说这些事。
“那罗门主为何要攻击少侠?”颜烟奇道,打断了他的叙述。
她有些怀疑自己当时是被他的英俊容貌给迷惑了心神。
似乎不该如此草率地把他带回来救治,那受人敬仰的罗常贤主动出手攻击,甚至起了杀心,这闻人渊究竟是什么人?
可是,若他真如罗有全所说那般是御刀门的仇家,罗门主又为何要约一个仇敌在私下见面?
她越想越纳闷。
和自己身世有关的事一句都没能问出口,反倒添了不少疑惑。
闻人渊见她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探寻的意味,但没多做解释,开口继续道:“之后对招时,在下被罗门主砍中一刀。他未停手,后招却被我避开。他来不及收势,乱了步伐,便坠下那山崖。”
颜烟听着他用简短的话语描述着当时发生之事,脑海中浮现出两人对招的画面,觉得惊险万分。
“倒是命大。”她隐约带着些得意地低语。
要知道,闻人渊胸前那道刀伤看着很是吓人,自左上到右下倾斜着几乎横贯整个胸口,还是她特地去找了羊肠线,亲手为他将伤口缝合好的。
也不知是不是恰好被他避开攻向要致命处的刀刃,再深几分或是偏离几寸便会伤及筋骨内脏,仅凭那惊人出血量,能挨到遇见刚好上山采药的自己,已算是幸运的了。
不过好在是看着吓人,伤只在皮肉上,并未伤筋动骨,止了血,将养几日也就好了。
但闻人渊同样没说,在罗常贤重创他后,是他抱着必死的决心,迎着刀锋刺出让其避无可避的一剑,这才令罗常贤慌忙弃刀后撤,失足跌落山崖。
而他自己也因这招,倒在地上无法再度起身,幸得颜烟所救。
“罗门主的运气未免太差了些。”颜烟又道,“那山崖虽不是很高,底下却是湍流,恐怕坠入后就被浪卷走葬身鱼腹了。”
闻人渊想,若真是如此便好了,可惜罗常贤现在实际是下落不明,并不能确认死活。
他缓了口气,刚想说话,呼吸忽地一滞,终于意识到身上的衣物并非他自己的。
“颜小娘子,在下的……衣物在何处?”他支支吾吾地开口询问。
颜烟“啊”了一声,笑道:“是药庐的周郎中为少侠更换的衣物,这身也是借用了他的,少侠原本穿着的那身被拿去清洗缝补了。”
闻人渊有些焦虑起来:“那些东西呢?”
“那些东西?哦,少侠身上的东西都放在这儿。”颜烟伸手指向轩窗下的矮柜,“还有少侠的那柄宝剑是被一起带回来了,没丢。”
闻人渊随身带着的东西不多,颜烟没见过,是周郎中与她闲聊时提及的,只有数张交子,几块碎银,另有一只约莫五寸见方两寸高的精巧铜盒,里面应该也存放着东西。
明显比较值钱的应该是他原本系在腰间的一块玉佩,以及那柄吹毛断发的长剑。
闻人渊躺着,扭头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自己的长剑收在原本佩戴在自己腰间的剑鞘中,仿古的玉剑璏系了条绳索,好端端地被挂在墙上。
他想去查看那些随身物品,刚动了起身的念头就忽觉心口闷疼,不由自主地咳了两声,牵动胸前伤口。
一阵像是要把身体撕裂的疼痛自伤处席卷而上,让他不受控制地咬紧牙关。
“别乱动。”颜烟见状,伸手轻按住他的肩膀,见出血不是很多,渗出一些后便停了,“少侠放心,那些东西只是被收起来暂时保管着,没人再动过。幸好只是稍有开裂,不是很严重。这伤虽说都已止了血,但离完全愈合还为时尚早。而且少侠因伤失血过多,昏迷了一天一夜,等下用些药粥补补气血,好好休养吧。”
意料之外的话多。
其实看到他现在就已经恢复意识,并且还能和她正常说话,颜烟是感到讶异的。
就她所学而言,无论是用什么灵丹妙药,普通人在受到如此重创后并不能这么快就止住血,更无法仅过一天就恢复清醒意识。
不过他是个习武之人,可能体魄本就强于常人。
颜烟是这般做出一番自我解释的。
闻人渊在她的叮嘱下稍稍放松了一些,只觉得浑身气力因剧痛而再度消失殆尽,简单地应了一声。
颜烟露出无奈的表情,转身离开这间屋子。
要不是周郎中今日去邻村出急诊,两名少年学徒中叫小卓的跟着一起去了,剩下那名唤作阿牛的正在院中忙着晾晒药草,她也找不到借口,趁着给闻人渊伤口换药的机会过来查探情况。
闻人渊这般伤势,就算此时醒了,依旧没多少精力去为她答疑解惑,只能暂且作罢。
颜烟想着,走到药庐院中的空地,见阿牛趁着这大晴天,正费力翻动着摆在架上的药草,好让其干燥得更快,以便长期贮存。
阿牛听到脚步声,见是颜烟,便问那位受伤男子的状况如何,听颜烟说他居然已醒,一脸难以置信地张着嘴。
“我在灶房熬了药粥,你帮忙端一碗送去给他,好吗?”颜烟问道,“不过他还没办法起身,可能要麻烦你了。”
没想到午间因为某人嘴馋而熬的一锅红枣花生枸杞粥,刚巧给最应该进补的人吃上了。
“放心吧,处理伤口我还不够熟练,照顾人我可是最在行了,而且师父也交代过这事。”阿牛说着就一路小跑去了厨房端粥。
颜烟替他把剩下未翻动的药草翻了个面,大致上晒得已经差不多了。
她看着晾架上的药草,盘算着药庐内原本储存着的药材量,尤其是那堆治伤止血的药材,经过昨日一番消耗后,已是所剩无几,亟待补充。
她昨日上山,没采到多少药草就目睹山崖边的惨况,随后便直接回来了,现下看这天色,才刚过晌午,决定等下再进一趟山去。
她并非这余山村的人,不过是在师父旧识故交的药庐借住些日子。
这药庐不算大,却是周边唯一一个有郎中坐诊的地方,余山村和邻近的两个村子的人生了病就会找来这里。
不过此处目前就只有一位年过花甲的周郎中,据说还是前两年才回到这村子养老的。
周郎中一人就要负责这三个村子几百号人,以至于时常人手不足,今年好不容易才招了两个愿意习医的学徒,这才略有好转,不至于分身乏术,忙不过来。
而颜烟这些天借住此处,也是顺便帮忙处理药材,偶尔替病人看诊。
她来余山村实则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