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聊斋]不一样的唐伯虎》放客吉它

92、倩女

　　女鬼一袭白衣，模样楚楚动人，正是多日不见的聂小倩。

　　唐寅看见聂小倩出现在此地，感到十分意外，忙问道：“小倩姐，你怎么到了这京城来。”

　　此时那薄雾已经渐渐消散，四周的景致逐渐变得清晰，远处的的说话声已经基本消失，大概是众人都在凝神观看着这公主府中的物件儿，没时间说话。

　　聂小倩看见面前的人是唐寅，脸上露出惊喜的喜色，急忙俯身盈盈下拜：“见过恩公，奴家已经来了京城三个月之久，是……是从浙江金华兰若寺而来。”

　　说到兰若寺，聂小倩的语气略略停顿，似乎触及了心中让她难过伤心的往事。

　　少顷，聂小倩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奴家到这京城是因为受了兰若寺姥姥派遣，来此地收复宁国府秦可卿魂魄。”

　　收复秦可卿魂魄？

　　唐寅听了聂小倩的话非常诧异，看样子兰若寺姥姥这是生意做大了，大有网尽天下至美，建设大明朝第一鬼寺的态势了。

　　秦可卿乳名兼美，字可卿，传说这“兼美”两字是因为秦可卿集林黛玉和薛宝钗之美于一身，但是唐寅来到荣国府的时间还短，没见过秦可卿本尊，不好妄加评论。

　　秦可卿也是个可怜人，按说宁国府的蓉大奶奶和王熙凤之间只差了个辈分，但是王熙凤行走两府，如入无人之境，而秦可卿却落得个红颜早逝的下场，是贾珍那一家子戏骨，让秦可卿的命运一步步的走向了深渊，若是能历劫归来，早日结束在宁国府四处碰壁的生活，倒也还算清净。

　　盘算了一下时间，唐寅推算出那秦可卿的确已经是快要到了病入膏肓的时候，但是兰若寺槐树姥姥觊觎秦可卿魂魄这样的事情，还是有些出乎唐寅的意料。

　　究竟是什么样的胆量，让兰若寺的妖魔敢插手在上界已经列仙班的秦可卿回魂，虽然秦可卿的确寿数已尽，但是度完剩下的时光之后，到时候她的魂魄，自有上界的警幻仙子来接回，怎么样也轮不到槐树姥姥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妖魔鬼怪。

　　难道是秦可卿这人间绝美的容颜，已经到了让妖魔也觊觎的地步？

　　不对，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看到聂小倩诉说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语气都有些不连贯，唐寅知道这份收魂的差事是不好当的。

　　唐寅知道聊斋兰若寺的一干妖物中，那兰若寺槐树姥姥手下掌握着万千女妖，万千女妖这个阵势听起来倒是还有几分唬人的架势。

　　唐寅看到聂小倩竟然出现在这里，第一直觉就是她的生活出了变故，一问之下果真如此。

　　说到兰若寺的时候，聂小倩眼中含着泪光，唐寅眉头一皱，用缓和的声音问道：“小倩姐，是那槐树姥姥在要挟你吗？”

　　聂小倩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戏台那边有脚步声冲着这边走了过来，然后贾琏的声音慢慢靠近，唐寅听见贾琏还在兴致勃勃和兴儿朗声说着：“我也就相中那南阳独山玉制的摆件了，只要这一件，别的我也看不中，等会子我就和唐寅说去。”

　　说话间，贾琏就已经快走到了近前，他刚和兴儿说完话，蓦然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面前的聂小倩。

　　这边唐寅刚刚问完聂小倩是否被兰若寺妖魔挟制这句话，聂小倩闻言顷刻间泪如雨下，见此情景唐寅颇感无奈，正不知如何安慰她。

　　聂小倩一双美丽的眼波中似有柔情万种，哭的梨花带雨。

　　聂小倩这一段风流态度，竟然在贾府众多人之上，是贾琏从未见过的，看见聂小倩，贾琏顿时呆立在当场。

　　看着眼前的女子，又在一旁呆立了有一会，兀自说了句：“姑娘，别哭。”

　　这一句“姑娘，别哭。”倒是替唐寅解了围，他正不知如何安慰眼前这悲泣的女子。

　　唐寅意味深长的看了贾琏一眼，贾琏自觉有些唐突失言，面上一红，忙收了声，不再言语。

　　此时聂小倩已经现了人身，也就没必要避讳贾琏这个“生人”了。

　　聂小倩听见贾琏说话，颇有些意外，一看这人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就认为是唐寅的好友，忙向着贾琏福了福身。

　　贾琏躬身施礼：“在下贾琏，京城人，在此处闲游，如有冒犯，请多多见谅。”

　　看这人彬彬有礼，聂小倩忙还礼道：“奴家聂小倩，金华人氏，贾先生既然是唐公子的朋友，就是小倩的朋友。”

　　唐寅也道：“我们是朋友，就不要自称奴家了，倒显得生分了。”

　　想到兰若寺妖魔常靠女鬼来勾引男子，唐寅接着用密语问道：“你可曾协助槐树姥姥害人？”

　　聂小倩回答道：“恩公请放心，我没有害过人，若是能害人便是姥姥面前的红人了，要不然也不会不远千里，来到京城做这苦差。”

　　聂小倩本是唐朝开元年间，自小长在金华城中的大家闺秀，只是长到十八岁就殁了，因聂氏家族中长年在兰若寺供奉香火，期望聂小倩死后的灵魂得到庇佑，是以将她的尸骨埋在了兰若寺。

　　千百年以来她的魂魄一直安然无恙。

　　就在前阵子，不知道何方来的妖孽，霸占了兰若寺，用聂小倩的尸骨相要挟，让她去害人性命，聂小倩被挟制后，几经挣扎都下不了狠心去害人。

　　这期间兰若寺中来了一个叫宁采臣的书生，小倩看那书生可怜，抵死不愿意害他性命，兰若寺老妖气愤至极，将聂小倩一顿毒打之后，让她远赴京城收复秦可卿魂魄，扬言如若收不来秦可卿魂魄，就让她挫骨扬灰。

　　最后被聂小倩派来京城，那书生也不知所踪了。

　　看样子宁采臣和聂小倩这是错过了，错过也好，那一介书生倒也真的是护不了她。

　　聂小倩一路到从金华跋涉到京城，元气大伤，看到这公主府中宝物灵气四溢，在这古老的公主府中暂时栖身，府内灵物众多，可以获得一些仙气滋养。

　　没想到能够偶遇唐寅。

　　唐寅想着兰若寺众妖将聂小倩派来京城收复秦可卿魂魄这招够毒的，聂小倩只是一介孤女而已，以她的力量怎么能和警幻仙子对抗，到头来收不来秦可卿的魂魄，交不了差，一样是个灰飞烟灭的结果。

　　大妖欺负小妖的这类事情，唐寅听说过各种各样的版本，本不以为意，但是他倒是想会一会这想将一只手伸到仙界的兰若寺一众妖魔。

　　贾琏看聂小倩衣着单薄，忙道：“屋外天气清冷，我们找一件有炭火的房子暖和暖和，我看这公主府附近有一家酒楼不错，一会去那里坐坐，如何？”

　　聂小倩看向唐寅，唐寅点了点头，贾琏当即命兴儿马上到那家叫做集贤楼的酒楼定制一个雅间。

　　唐寅拍了拍还在自己肩头看热闹的青瓷瓶儿，青瓷瓶会意，从唐寅肩头爬了下去，乖乖的找了一处书案坐了下来。

　　唐寅看这青瓷瓶乖乖的坐在书案上眼巴巴的样子，觉得怪好笑，又对那瓶子密语道：“想和我们去酒楼吗？”

　　青瓷瓶闻言高兴点头道：“要得，要得。”

　　想到这瓷瓶以后还要给黛玉增福增寿，责任重大，现在带她四处耍耍也未尝不可，于是唐寅冲她扬扬下巴，小瓶儿又高兴的蹦了回来。

　　公主府外，集贤楼，几人步行到了酒楼里，刚一进门，本来喧闹的酒楼瞬间就没了声息，几乎所有的食客都将目光投射到这三个人身上，一时间都不知道看这三个人哪个好。

　　尤其是在贾琏身后踽踽独行的聂小倩，天资国色，让人一见难忘，连店小二也几乎忘了自己的职责，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上前招呼。

　　三人定了二楼的一间雅间，贾琏吩咐小二，不让人进来打扰。

　　小二偷偷用余光扫了一下这三人，又算饱饱的看尽了人间绝色。

　　入了雅间落座，聂小倩又说到了她在兰若寺的一些经历，因她不会讨好，在兰若寺里面挨打受骂是家常便饭。

　　唐寅和聂小倩两人一会用密语交谈，一会用正常的谈话，贾琏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他十分聪明，兰若寺什么的，他贾琏听不大懂，只知道聂小倩很打怵那个地方，大概是个受苦的所在。

　　把前后语句结合在一起，贾琏大概能猜出，小倩是目前是处于被人要挟，无处栖身的境地。

　　于是贾琏言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唐寅道：“不必拘泥，有何主意你且说来。”

　　贾琏道：“我在京郊有座宅子，倒也近便，如果不嫌弃的话，小倩姑娘可以住在那里。”

　　唐寅合掌说道：“这倒是个巧宗了，但也要看人家愿意不愿意。”

　　小倩低首思忖良久：“奴家现时也没别的去处了。”

　　聂小倩觉着能躲开兰若寺的妖怪，就是好的，乘着贾琏转身去吩咐小二布菜，唐寅又问道聂小倩的坟茔在何处，小倩幽幽说道：“我那坟茔，就是兰若寺中，一棵白杨树上面，有乌鸦巢穴的。”

　　唐寅慨然道：“你放心好了，只要你不协助他作恶，我自会保你安然。”

　　等到贾琏回来，唐寅又挑眉问他：“你那处可是真清净？没有旁的人么？可别忘了自己是不是也算这‘旁的人’里面。”

　　贾琏面上微微一红，忙道：“没有旁的人，没有旁的人。”

　　几人在集贤楼吃过了晚饭，聂小倩就随了贾琏去了他的宅子。

　　到了宅邸之后，贾琏忙前忙后，他这人事情倒是办的十分妥帖，当天聂小倩便住进了京郊的那所宅子，一切顺利。

　　宅子中楼台景致，石桥流水，聂小倩住在这里倒也是人物景致相得彰益，只是她自小一个人惯了，也不用丫鬟小子的，倒扰了清净，所以偌大个宅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乐得逍遥。

　　临行前，唐寅还是叮嘱了她：“虽然当今天下世道太平，但是鬼蜮纷乱，你学会自己保护自己，我的话你可懂？”

　　聂小倩点头称是，三人就此别过。

　　贾琏打马向前，唐寅回头为那座宅子，画出一道结界，心道：兰若寺槐树姥姥吗？我静等你来。

　　那结界如同一片晶莹的光彩，如薄雾般轻盈。

　　贾琏偶尔也来宅子中，帮忙修葺房屋，偶尔飘过来目光端详着她，有时候聂小倩被他看的有些恼了，就袖子轻轻一扫，被小倩的袖子扫过之后，不久这贾琏就困倦袭来，睡了过去，这样的小伎俩小倩她顽的惯了，习以为常。

　　聂小倩不在人间已久，已经快忘了尘世的规矩，她生年还是在大唐盛世，民风开放之时，所以贾琏睡着之后，小倩还偷偷跑过来看着他的侧颜，她从未这样近的看过男子的脸。

　　贾琏的面孔接近完美，即便是睡着，也一样知道这是多么风流英俊的一个人，看着贾琏呼吸平稳，显然是睡的香甜，聂小倩好奇的用手指在他鼻尖上轻轻一点，再又看了一会，就转身离开了，她对这人仅仅是有点好奇而已。

　　贾琏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才起身，这一夜香甜的梦让他身心舒畅，他恍惚间也记得自己好像是被小倩用袖子拂晕了过去。

　　但是贾琏一点都不生气，聂小倩其人，仿佛是炎热夏天里的冰盏，她身上的那种冷雾般的感觉，颇让人心中安然，怎么都生气不起来。

　　这冷淡却不高傲的女子，就在这偌大个院子的某个角落里，或许晒着冬日的暖阳，或许看着屋檐下的鸟儿雀儿打架，因是怕她寂寞，过了几天，贾琏给小倩抱来一只狸奴，好让她有个伴儿。

　　贾琏时常来为这所宅子修葺房屋，无论贾琏怎样忙碌，小倩也只是淡淡的一句：“多谢恩公收留。”

　　贾琏听着她说这话时候，语气是浸骨的温柔，这温柔恬静的少女，眼中似有他，好像也没有他。

　　“你不必如此谦卑。”

　　贾琏这话出口，那人已经在了远处。

　　北京城，聂小倩从未来过，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在这城里跌跌撞撞受了多少苦，现在终于安稳了下来。

　　她只愿昔日的苦楚，不复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