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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大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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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朱棣沉吟了一下,眉毛轻抬,看着对面那认真严肃的少年,烛光照在他白皙且略略丰盈了些脸颊上,奇异的让人突然心生温柔,“你猜……”
叶鹰翻个白眼,冷哼:“不猜……天色晚了,将军慢走……”说罢倔强地抽回自己的手,背对朱棣走向床榻。
朱棣不知他为何突然变脸,迟疑了下,兀自笑笑:“也是,那我就不打扰表弟好眠了……”
咔哒窗子被打开,咔哒又被合上。
叶鹰缓缓回头,望着那紧闭的窗户,脸上突然有些怅惘。虽然明知道是合作,可朱棣的举动有时会让自己突然忘记这件事。甚至会错觉的认为他们已是朋友。
叶鹰握紧拳头,一屁|股坐向床榻,眼中尽是清醒。合作者,不可太过信赖,更不可太过依赖。
次日,叶鹰起的颇早,披星而去尚书局。许是考虑到他的基础,大儒们对他颇有些宽容,除了七皇子叶吾心无事找事酸他几句,其他皇子和公主都对他远远观望。
下午照样是习练弓马骑射,先是热身,一群皇子先后绕着校场跑步。叶鹰体弱,再加上大病初愈,被几个皇子套了两三圈,更是惹来阵阵嘲笑。
叶鹰目不斜视,抬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跟在后面。
远处朱棣抱着膀子,眯眼瞅着这一幕,与身边几个武将闲聊。突然听有人低呼:”秦帅……”
“秦帅怎么回来了?他不是在西北驻守?难道北境貊国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快快,秦帅过来了……”
不远处一个身材魁梧的武官摆着步子走过来,一身簇新的九蟒五爪袍鲜亮无比,几个武将纷纷见礼,秦元昊随意地回礼后,又朝诸位习练的皇子们抱抱拳,笑盈盈看向朱棣:“子由,好久不见!”
朱棣淡淡嗯了声,便没了下文。几个武将虽是粗人,却粗中有细,对朱家和秦家的纠葛也算是知道一些,因此纷纷借口躲开。
或许是气氛太过诡异,连气喘吁吁的叶鹰都忍不住看向朱棣方向。朱棣背对叶鹰,一改懒散模样,整个人挺直的背,让他看起来彷如一棵不肯服输,誓与天比高的松柏。
“子由!”秦元昊满是沧桑的脸上,堆起笑容,“听说这次校场考较,你又拿了头科……”
朱棣不语,表情冷淡。
“不愧是老夫教出来的孩子……”秦元昊有无数的话想说,可看着和朱方泞有几分相似的朱棣,他却觉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叹口气,语重心长道,“近来,听说你和……冷宫那位小贵人走的近了些?”
朱棣微微抬眼,看向欲言又止的秦元昊:“是,不仅是我,还有秦国公,同样和大帅口中的小贵人走的近了些!大帅若是看不惯,不妨去劝劝国公爷,离我们这些人也远一些,也省的误了国公爷的前程……”
秦元昊深吸口气。这孩子小时候明明可爱又嘴甜,怎得长大了变得如此难以靠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等了一会儿,看秦元昊整个人都在发呆,朱棣实在忍不住拱手道:“大帅若是无事,末将……”
从回忆里抽身的秦元昊打断朱棣的话,脸上的笑容也淡下去:“子由,陛下正是英武之年,一向忌讳皇子结交外臣,你如今在陛下身边当差,身份扎眼,更要小心谨慎,若被外人捉了把柄参了去,你父亲……哼,依定远侯的性子,怕是不会为你开脱……”
“大帅这话说的有些重了,末将在其位谋其职,恪尽职守,并未僭越,也——不敢僭越!”朱棣瞟一眼那边慢腾腾跑步的叶鹰,轻轻带了一句,“想来,大帅已经忘了幼时曾与元氏一起长大的情谊……也是,人走茶凉,往事如云烟,对大帅而言,过去的便已经过去……”
“你……”秦元昊被怼的有些想吐血,却无法反驳他的话。当年为了秦延能顺利承继国公之位,他弃文从武,远走西北。后来,一场又一场战役让他几乎忘记了樱花树下冲他微笑的盈盈少女,再后来,得知少女香消玉殒的消息时,他才发觉,自己让她等了那么久,却等了一个永远也归不来的人。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你还年轻,不知世事变幻……”
“那又如何?”朱棣冷眼看着眼角眉梢已经被细纹攻陷的秦元昊,“横竖这是末将的选择,便如当年大帅您的抉择是一样的。”
“你……”秦元昊话语一噎,突然听见远处有人喊着叔父,回头一看,正是秦延。
“国公有礼!大帅,末将就不打扰两位……”朱棣见好就收,也不等秦元昊阻拦,走的那叫一个迅速决绝。
眼见秦元昊要挽留,秦延出言相拦:“叔父,我方听闻您回来,特奉母亲之命,请您回府。”
秦元昊怅然地望着朱棣远去的背影,半晌才道:“他还恨我……”
秦延同样看向那个自从朱方泞过世后,便与整个秦家背道而驰的朱棣,低声道:“子由自小便由婶娘带大,与婶娘亲如母子,婶娘过世,他难以接受,是以对叔父多有怨怒,还请叔父谅解。”
“怎么?你怕我欺负他不成?”秦元昊认真看一眼自家丰神俊朗的侄子,有些欣慰又有些伤感,“我知道我欠方泞良多,才想着多顾顾子由。可你看,他并不愿意与我多聊。说到此处,你和那冷宫的小贵人又是怎么一回事?莫不是你忘了当年这国公之位的来之不易?”
秦延淡淡瞥一眼那厢强撑着跑步的叶鹰,低声回道:“此事,母亲是允准了的,若叔父有疑虑,不若晚上回府,侄儿定仔细说来。”
秦元昊点点头,颇有些不舍地看一眼朱棣呆的地方,和秦延一前一后离开校场。
直到秦元昊离去,朱棣的心思终于归位,跑到叶鹰身边,递一碗水过去,揶揄着:“依表弟这动作,怕是太阳下山,也不一定能上马开始训练……”
叶鹰满头大汗,觉得心如擂鼓,接过精致的玉碗,慢慢喝着,还是被呛的连连咳嗽,惹得众人纷纷来看。叶鹰的脸皮早已被磨的厚如城墙,当下拍开朱棣为他捶背的手:“将……将军……”
朱棣有些哭笑不得,这身子弱的,当真是一阵风就要吹走一样:“晚上陛下要设宴款待北境貊国的使节,你这样,怎么去见?”
叶鹰一惊:“婚事已定?”
朱棣摇头:“哪有那么快,明妃兄长光禄大夫苏悦,和程妃之弟怀化大将军程通近,相持不下,陛下未下决断。况且如你所说,将我紫云国的公主下嫁,不如让貊国的公主嫁于我紫云国来的更有面子,这颗种子我已寻人在陛下面前种下,至于能不能发芽,还要看陛下圣心。当然,若是你今晚能说动貊国使节认同娶公主,不如嫁公主好,这事儿便有转圜的余地……”
叶鹰一琢磨,心里有了盘算:“你放心,我一定能说动使节。”
“那我便静听表弟的好消息了!”说完正事,朱棣突然问道,“你应承了明妃替二公主周旋此事,可为何还要助四公主?倒是听闻你和三公主走得近,这四公主,何时也得了你的另眼相看?”
叶鹰突然笑起来:“是吗?难道将军对这位表妹,就没有另眼相看?——我见过四公主,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朱棣笑开:“若论美人,表弟若是扮做女装,怕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叶鹰的笑容瞬间塌陷,再加上自己身上还真有个举世无双的大瓜,他尴尬地将这个话题搪塞过去:“晚上宴席,以我的身份,十之八九不能参加,到时候我势必要扮成太监,还请将军嘱咐属下,放我一马……”
朱棣瞥着叶鹰小扇子一般的睫毛,心底觉得好笑,点头:“这个不必担心,只是怎么瞒过孟德,表弟可得从长计议啊……”
“哼……”叶鹰冷笑一声,“这些日子他可没空忙着看守我,毕竟有些更重要的事搁在他心里。怕是皇后宫里,马上就要上演一场好戏了……”
朱棣挑眉:“这宫里,可每时每刻都在上演不同的好戏。啊,对了,你要的那些典籍我已经派人送到凌雾阁了,只不过,你若当真有心好好习练弓马骑射,有我足以,看那些书籍,用处不大……”
叶鹰挥挥手:“我现在的身子,也学不出个什么,多看点书,至少在陛下眼中是向学的,这也是一着好棋。”
朱棣同意,因为人多,两人便不再细谈,开始操练。
待用过晚膳,叶鹰在朱一注的陪同下,换装成小太监,从凌雾阁一处偏僻的院落里翻出来,朝着设宴的白云阁而去。一路上金吾卫有诸多盘查,所幸有朱棣给的令牌,叶鹰有惊无险顺利混进白云阁。
而此刻的白云阁内,宴席尚未开始,却有人已经按捺不住,寻了个借口,正揪住貊国使节依依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