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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天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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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晓萌等人见了陆小倩自然是又惊又喜,问及她为何到鄂州来时,陆小倩只能告诉她们说是来此地游玩。她其实并不想瞒她们。似乎从遇到沈清夜后,她隐瞒她们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先是救花无云的事情,后是沈清夜的真正身份,如今又是宝藏的事情。陆小倩独自在房中想着这些事,不由黯然。正当此时,沈清夜推门而入,“小倩,在做什么?”
“大哥,有事吗?”陆小倩起身给他让座。
“我想,我可能欠你太多解释了。你又不来问我,如今无事,我来主动解释给你听。“
“有什么好问的?”陆小倩懒懒的,似乎没兴趣,又似乎在逃避一样,“我说过我对金人并无成见。”
“但是,你不好奇我怎么会拜师父为师的吗?”沈清夜似乎是下定决心要说些什么。
“嗯,大哥若愿意就说来听听。”陆小倩强打起精神装作绕有兴趣地看着沈清夜。
“我父王是如今的大金都元帅兀术,我真正的名字叫做孛迭,汉人名字叫完颜亨,被封为芮王,这你都知道了。从我十岁起就跟着父王南征北战,也曾建立了赫赫的战功。”
“这战功是用我们宋人的骸骨堆积起来的吧?”陆小倩听着沈清夜说自己立下赫赫战功时略带自豪的口气感到很不舒服,不由出言讽刺道。
沈清夜却不计较,继续说道,“在我十四岁的那年,随父王征战陕甘,在攻打京兆府时受了重伤,后来命虽保住了,但一连数月昏迷不醒。父王为了我派人出去遍访天下名医,可惜无论来人的医术被吹嘘得多么高超,却总是不能医好我。这时,师父和师娘来到了父王军中,以治好我为条件要求退兵。父王开始时不肯,但后来念及他就我一个儿子,终于答应退兵,而我也就被师父师娘带上了昆仑山,后来蒙他们二老不弃被收为徒,悉心教导。所以我从十四岁后就再也没参与过战事,只是在昆仑山上随师父习医练武。这一点季恒可以为我证明的。”
“但你不会这样悠闲一辈子,终是要回去继承父业的吧?”等他说完,陆小倩不再掩饰,凄然问道。
沈清夜沉默不语,他本来有很多话可以说,但看着陆小倩雾气潮湿的双眼,竟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绕秦楼。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陆小倩突然想起了临走前那个早上与哥哥谈论到的《眼儿媚》,她拔下头上玉簪,击茶杯为拍,轻声吟唱,等曲尽词终,她抬眼看着沈清夜道,“那天哥哥对我说,‘你只道有感情便可天长地久么?’如今看来,竟真有几分道理。”说罢,笑容里竟夹杂了许多哀愁。
“我,”沈清夜看着她眼中闪动的泪光一时语塞。
陆小倩看他沉默不语,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大哥,我有些乏了,你让我自己呆一会子可好?”
沈清夜犹豫了一会儿,见陆小倩走到床前,脸朝里躺下了,只好出了房门。
陆小倩躺在床上,听到沈清夜从外边把门帮她带上,不由又长叹一声。本来在西夏得知沈清夜是金人时,她根本没有觉得这会带给他们什么影响,而且当时听他那么深情地唱《出其东门》,心中除了喜悦再也不愿想什么别的了。但后来,尤其是听哥哥讲父亲辞官的原因后,她开始考虑横亘在两人中间的其他因素:首先,他是金主册封的芮王,终会为了金国来攻打大宋。到时候,就算是自己能原谅他,那么父亲、母亲和哥哥又怎么会容忍一个金人呢?就算他不打大宋,可当年父亲出使金国时曾受过他父亲的羞辱,怎能要父亲接受完颜宗弼的儿子?其次,自己一个南朝女子也不会见容于他的家人。第三,就算是自己和他的家人都没有意见,可是在朝为官的哥哥一定会被自己连累,轻者影响仕途,严重者可能会被扣上通敌卖国的罪名,祸及全家。此外还有无云师妹之前和他的婚约,以及看上去无云对他似有似无的感情。这每一条都足以令他们两个只能是“归梦绕秦楼”了。
从临安到武昌,陆小倩想了一路,等到樊山发现宝藏之后,明知不妥,她还是忍不住将宝藏的秘密告诉了沈清夜。或许当时也是想把宝藏作为试探的工具吧。当看着他急着问自己要怎么处置、会不会说出去的时候,她心中失望极了,也真实地感受到了彼此立场的不同:她的本意是要把宝藏送给岳大人用来富国强兵的;但看他显然怕这宝藏的事被别人知道,以免这些东西会被用来对付金国。所以陆小倩只好暂且对其他人隐瞒下了宝藏的事,但这终究成了她心中的一个疙瘩,时时刻刻提醒她和沈清夜间的对立。
又过了二日,陆小倩从外边回来,径直走进大堂,见沈清夜在,满脸笑容地走到他面前道,“大哥,我弄到了几本医学古籍,你看看这上边有没有可以治你师妹病的法子。”说着就解下了身后的包袱放在桌上。
沈清夜和她一起解开包袱,里边包了几卷泛黄的书册,一堆竹简和几块破碎的帛布。他先拿起一本书随意翻了几下,见书页均已松脆不堪,似是一不小心就会散了一样。又拿起那册竹简,展开来看不由双眼一亮,抬起头来对陆小倩惊讶道,“这、这竟然是《中藏经》!”说完忙又低头细细浏览,过了半晌后,突然兴奋地使劲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大笑道,“好、好,师妹有救了!”
陆小倩被他吓了一跳,忙问道,“真的?”
沈清夜看着陆小倩笑道,“这《中藏经》是三国时的名医华佗所写,人们都以为这本书在华佗被曹操杀了后就失传了,没想到还能找到。孙仲景曾在他的《千金方》中说这本书里详细地记载了治心脉亏虚的方法,我刚才大体浏览了一下,果然里边有详细的治法。”沈清夜笑着赞叹道,“华佗可真的是杏林奇才啊,他的法子让人看了简直是豁然开朗!怎么会有如此奇才呢!”
“小倩,那些书你从哪里弄来的?这可都是些失传已久的古帙呢。”沈清夜随意地笑问道。
“就是在那个地下密室里找到的,里边所有的医书都在这儿了。”陆小倩亦是指着桌上那一堆书册笑道。
“你又去那里了?离这里有半天的路呢。”沈清夜仍是笑着,视线却不由往陆小倩的裙边瞟。瞧到那只紫玉蝴蝶仍然安安静静地伏在陆小倩的米色长裙上,他舒了口气收回了视线。
“怎么了?”陆小倩看到他的反应不由冷笑一声,“我只是去给你师妹找些有用的医书,并没有做什么别的。你担心什么呢?怕我的玉佩不在了么?”
“担心?”沈清夜忙笑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只是觉得离这里太远,旅途劳顿的。你不要想太多了。”
“你有!你明明有!”陆小倩决定把一切说到明处,她毫不避讳地直视沈清夜问道,“大哥,你一直担心我会把那个宝藏给岳飞将军,对不对?”
沈清夜转头看了陆小倩一眼,又转过脸去看着四下无人这才沉声道,“是,我是担心。但你应该理解我,我毕竟是金人,不希望有不利于我的国家的事情发生。”
“是啊,你毕竟是金人,”陆小倩也压低了声音气道,“可你有没有想到,我毕竟是宋人,也想做些有利于大宋的事情!”
“你以前并不会管这些国家大事的。”
“那是因为我那时太小,不懂好歹。”陆小倩黯然道,“去年这一年,我在外奔走,亲眼见识了战乱带给百姓的伤害,所以希望两国可以和平相处。但只恨有些人狼子野心,大宋每年的五十万白银和五十万绢竟还不能让他们满足!既然如此,我们大宋也不能任由豺狼欺负!”
“何出此言呢?”沈清夜道,“两国早就定了和约,金国曾经占领的陕西河南在去年三月也归还了你们,而且,如今边境不是很平静吗?”
“亏你还好意思说和约,我倒要问问这算什么和约!称我们大宋为江南,用‘诏谕’而不用‘国书’!更是对迎取徽宗棺木的宋使百般凌辱,只因为他不顺着你们的意思说话,而是想捍卫大宋的国体和尊严!”陆小倩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心中一痛,不由顿了一下。不等沈清夜开口接着又冷笑道,“而且你那骁勇善战的父王哪里还记得有什么和约!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出征了吧?”说着,陆小倩从怀中掏出一个字条送到沈清夜面前,“昨天早上我想叫你一同去密室为你师妹找些医书。好巧刚好你不在,桌上停着一只信鸽,这是绑在鸽子腿上的。我未经你允许就把它拿了下来,真是对不起。”
沈清夜接过纸条展开来看,原来是父王兀术的来信,要他尽快回上京,准备随父出征。字迹是父王的没错,但令沈清夜奇怪的是这纸条上明明是女真文字,陆小倩是怎么看懂的呢?
陆小倩看着他疑惑的目光,冷笑道,“许你一个金人懂得汉字,就不许我一个宋人懂女真文字不成?”
其实这字条陆小倩也只能看懂个大概。她是在临安过年前后那段时间跟出使过金朝的父亲略学了一点女真文字。本来是为了沈清夜而学,想要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如今派上用场竟是这样。
沈清夜摇摇头道,“你又何必对我如此敌视呢?”
“那我该怎么办?”陆小倩道,“做上一桌好酒好菜为芮王殿下送行,等你带兵来打我大宋的时候再给你接风洗尘吗?或是将手上的一对玉佩拱手送上?”
“我还没有说要回去啊。”沈清夜叹道。
“你不回去?”听到沈清夜的话,陆小倩脸色缓和了许多,眼神中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我、我还得想想。”沈清夜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狠心道。
“好、好!”陆小倩恨恨地从牙缝中吐出这两个字,噌的站起身来摔门而去。
此后,两个人形同陌路一般。陆小倩整日待在岳飞军中,沈清夜也变得寡言少语,每日里只是在自己房间看那些医书,与陆小倩心照不宣地躲着对方。其他人看到两个人本来好好的却突然变成如此光景虽感不解却也不好相问,只道是闹了小别扭,很快就好。但半个月后,沈清夜突然说另有要事,得离开鄂州。众人见他去意坚决,只好设宴为他送行。
筵席上沈清夜似乎心事很重,话不多,只有别人和他说话时他才答上一句半句,剩下的时间就只顾低着头喝闷酒。
“怎么不见陆姑娘?”百晓萌不识相地问了一句。
“她坚持在厨房做菜,不肯出来。”西门吹飞一边小心地说,一边打量着沈清夜的表情。只见他面部微微抽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只是又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我去叫她出来。”花无云不忍看到沈清夜一脸落寞地独饮苦酒,起身离席。等她回来,果然见陆小倩一脸不情愿地被花无云拽了进来。
陆小倩进屋后视线刚好和沈清夜的注视相交,两人俱是脸上一窘,各自把脸扭开。陆小倩强自镇定了下来,轻步走到沈清夜旁边,“沈大哥,祝你一路顺风,我身体不适,就不作陪了。”说完转身要走。
众人皆愕然地看着陆小倩,不知该不该拦她,但沈清夜却突然站起身来,左手一下子拉住陆小倩的手,右手举着酒杯,略带几分醉意地朗声吟道,“月休走,子休走,但饮杯中酒。欲白首,誓白首,此世长相守!”
陆小倩转身看他,只见他轻袍缓带,面容仍然如以往刀刻般的英俊,只是眼底充满了无尽的悲哀和无奈。她心中一软,冰冷的面孔慢慢变得柔和,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愣了半晌,但突然想去还有别人在场,不由飞红了脸低声道,“大哥,你醉了吧?”
沈清夜摇摇头道,“我倒盼着可以长醉不醒,这样,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陆小倩听闻此话,脸上闪过一丝悲哀,挣脱了沈清夜握住的手,面色再一次冷了下来,“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沈大哥很失望吧?”
“哼,”沈清夜亦是冷笑了一声,“那一点点东西未必就入了我眼。”
“等会儿还要上路,不要多喝了,告辞。”听沈清夜如此说,陆小倩顿时面色如土,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门。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虽然心中明白,可是真的摆到了自己面前,却又难以承受。
众人听他们两个似打哑谜一样,却又不好插言。
“师妹!”西门吹飞想去追她回来,但被花无云拉住了,“师姐,没用的,你不要去了。让她自己待一会儿吧。”
“多谢各位设宴,”沈清夜扭过头饮尽杯中琼浆,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沈某告辞了。此后再见,不知是敌是友,各位珍重。”
除却花无云,其他人听了他的话均是懵懂,但也不好多说,只能起身送他出了客栈,看他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陆师姐?”送沈清夜回来后花无云径直进了陆小倩的房间,看她正坐在桌边垂泪,忙轻轻喊了她一声。
“有事吗?”陆小倩忙擦擦眼睛问道。
花无云似乎不急着说话,只是坐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小倩看。陆小倩被她看得发毛,就别开了脸,冷冷地说,“你到底盯着我想干什么!”
花无云突然冷笑了一声,瞪着陆小倩道,“你就是这样子,什么都想依着自己的性子来,对别人有太高的要求。如果人家不按你的要求去做,你就会很难受,觉得人家对不起你,对不对?”
“无云?”陆小倩看着一向谨言慎行的小妹竟然说出这么一番一针见血的话,不由吃惊地看着她道,“你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花无云面色变得柔和,轻声道,“陆师姐,你一向聪明,怎么这次就想不开了呢?孛迭他是金人,还是金国的王爷,自然有他为难的地方。你既然不肯为了他放弃大宋,凭什么让他为了你背叛自己的国家?况且,难道你会喜欢一个连自己国家都背叛的人吗?”
“我没要他背叛,而且他已经回去了不是?”陆小倩苦笑道,“无云,难道我还要笑脸相送不成?”
“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把事情弄成这样。”花无云道。
“呵呵,”陆小倩笑得十分凄凉,“不这样又能怎样!无云,我和你不一样,挡在我和他之间的是国仇家恨哪!”
花无云心中一阵刺痛,暗自想到,你们俩之间是国仇家恨,可是,我和他之间,挡着的却是你啊!这番话自然不能说出口,她只好叹了口气起身道,“可现在两国相安无事啊,哪来的国仇家恨?对不起,师姐,我本来想帮你的。”
陆小倩懒得跟她解释,只是摇摇头道,“谁也帮不了我,”似是又犹豫了一下,陆小倩突然面色一凛也站起身来,“无云,我有些事要和兰姐说,你自便吧。”说完,大踏步走出房间。
陆小倩不顾守卫的阻拦,直奔入鄂州大营岳飞的帐前,高声叫道,“兰姐?兰姐!我要见岳将军!”
独孤兰从帐中走了出来,示意陆小倩身后的一堆守卫退下,将她拉到一旁说:“应祥正和爹他们在议事,这会子谁也不能进。你有什么要紧事吗,小倩?”
“事关金人毁约出兵,你说要紧不要紧?”陆小倩急道,“兰姐,快带我去见岳将军吧?”
“你怎么知道?”独孤兰讶异地看着陆小倩道,“从哪儿听说的?”
“先别管这个了,”陆小倩摆摆手道,“总之,我有可靠消息来源。”
独孤兰听后面色郑重,说,“那好,小倩你跟我来。”
陆小倩随独孤兰进入大帐,见过了岳飞、岳云、风衣文几人,另有两个人她以前不曾见过。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生得身材魁梧,面容黑胖,两只小眼睛像两颗绿豆嵌在一个黑面大饼上;另一个要年轻一些,中等身材,面容清瘦、凸颧骨、高鼻梁、紧抿着嘴唇,手中紧握着一杆扎着红缨的烂银长枪。
独孤兰先指着前者向她介绍道,“这一位是牛皋牛叔叔,”又指着后者道,“这一位是杨再兴杨统制。”
这牛皋和杨再兴都是岳飞手下的得力大将,牛皋和岳飞交情已久,更有结拜之谊,为人豪爽、粗中有细;杨再兴则是杨继业杨老令公的后人,素有报国大志,但因朝廷腐败反上了九龙山,后来被岳飞招降,投于帐下,平素不苟言笑,沉默寡言。
“这位是飞柳山庄的陆姑娘,也是前几年辞官的朝中左相陆政堂大人之女。”独孤兰向两人介绍了陆小倩后转向岳飞道,“大人,陆姑娘说她有可靠消息,金人要毁约出兵。”
“陆姑娘是怎么知道的?”岳飞问道。
“实不相瞒,我有个朋友他、他,”陆小倩迟疑了一下,还是接着说道,“他与金人有些来往,前些日子我看到完颜宗弼给他的飞鸽传书,上边说要不日发兵。岳将军,具体细节我不便告知,但是请相信这消息是千真万确的!”
说完后陆小倩抬起头看着岳飞,只见他认真地点点头道,“陆姑娘,我相信你,不过滋事体大,我还得派人再去打探一下才行。”
“这是自然,”陆小倩点点头,“如无他事,小女子先告辞了。”说罢,与独孤兰携手而出。
“好个女娃娃!前番就是她发现了个大宝藏送给了咱们吧?”牛皋在陆小倩出大帐后拊掌大笑道,“是个人才!杨统制,你也老大不小该娶媳妇儿啦,老牛给你做个媒可好?”
杨再兴并不答话,只是看了牛皋一眼,眼神中不带任何喜怒。
牛皋当他是不好意思答应,就接着对岳云道,“云儿,你回去跟你媳妇打听打听,这陆姑娘有人家了没有。”
“哎。“岳云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
“不必。”杨再兴终于出声道,“两国开战在即,末将自当捐躯赴国难,还成什么家!闲话休说,牛将军,我们还是接着议事吧。”
陆小倩与独孤兰出了大帐。独孤兰赞赏地看着陆小倩笑道,“小倩,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不是以前那个对国家大事感到无所谓的小丫头了。”
“是你们做的榜样好,”陆小倩感慨道,“真是是非经过不知难哪!我以前大部分时间都和师父呆在飞柳山庄,不常见到金人的暴行,所以不知好歹。现在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你果然长大了,”独孤兰笑叹道,“真是叫人高兴。”
看着独孤兰的笑脸,陆小倩也只能用力挤出笑容,可是心里却难过地想到,或许,像我以前那样的活着更幸福些吧?那样,我就可以心无芥蒂地和沈大哥在一起,而不会弄成现在这样了。但又转念一想,即使自己心无芥蒂,难道就能保证沈清夜也同自己一样?我们两个,终究是不行的吧,陆小倩想到此处不由喟然长叹。
这时,刚好一队兵士抬着几个大箱子从她们面前走过。见到陆小倩就停步放下箱子笑道:“陆姑娘,你前些要我们从宝藏中留出来的那些书册,我们已经派人送到临安陆大人那里了。”说着,又转向独孤兰道:“独孤姑娘,这是你要留下的几柄剑,都在箱子里了。”
独孤兰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将几柄剑抱了出来,在阳光下细细端详了半晌,惊叫道,“天哪!真不敢相信!这、这,”她托起其中两柄利刃大笑道,“你可认得它们?”这两柄一长一短,造型古朴别致,只是多年蒙上的尘土掩盖了剑锋绝世的光华。
“我怎认得这些东西?”陆小倩懒洋洋地说道,“瞧你这么高兴,难道是干将、莫邪不成?”
“虽不是干将、莫邪,但是决不次于它们,”独孤兰兴奋地说道,“这就是吴王阖闾的‘湛卢’和‘鱼肠’!”
“湛卢、鱼肠?”陆小倩看着独孤兰手中不甚起眼的两柄剑慵懒之意一扫而光,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问道,“这就是那《越绝书》上说,‘赤堇之山破而出锡,若耶之溪涸而出铜,雨师扫洒,雷公击橐,蛟龙捧炉,天帝装炭,太乙下观,天精下之。欧冶乃因天之精神,悉其伎巧,造为大刑三、小刑二。一曰湛庐,二曰纯钧,三曰胜邪,四曰鱼肠,五曰巨阙’的五柄宝剑中的鱼肠和湛卢?”
独孤兰点了点头笑道,“你知道得倒不少嘛。”
陆小倩没有在意她的夸奖而是继续说道,“可那上边还说,‘庐頉在吴县昌门外,名曰虎丘。下池广六十步,水深一丈五尺,桐棺三重,澒池六尺,玉凫之流扁诸之剑三千,方员之口三千,盘郢﹑鱼肠之剑在焉。卒十余万人治之,取土临湖。葬之三日,白虎居其上,故号曰虎丘。’照这上边所说,这鱼肠应该在虎丘剑池下的吴王墓里才是,又怎么会跑到这孙权的地下密室了呢?”
“湛卢、鱼肠,天下闻名,哪个不想得到它们!”独孤兰轻抚着宝剑的剑身道,“秦始皇、孙权等人都曾派人去挖过阖闾的墓,书上说他们一无所获,始皇一无所获看来不假,但孙权定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故意留下一无所获的记载吧。”
“有道理,”陆小倩笑道,“由此可见,尽信书不如无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