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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番外:燕季恒的故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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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天气本已渐渐凉爽,可不知为何,这一天晚上突然特别燥热。
燕季恒在客房里合衣躺着,闷热的空气仿佛要让人窒息一般。今夜看来是睡不成了,她心绪不宁地坐起身来,借着从窗户漏进来的明亮的月光到桌边倒了碗凉茶。送到嘴边时,尽管那劣质的茶混着木炭炙烤的糊味令她蹙起了双眉,但燕季恒还是仰头一饮而尽。茶的味道虽不尽人意,却带给她了那么一丝丝的凉意。今天是来到福来客栈的第三天,燕季恒放下茶碗想到,不知师父要自己等的那个神秘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
身为昆仑山神医夫妇的关门弟子,燕季恒尽得两位医坛耋宿真传,自是医武双修,不仅精通歧黄之术,一柄寒冰剑也使得出神入化。这次下山是奉了师命来此等候一个人,当她问那人是谁等他做什么时,师父师娘只是带着促狭的笑容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去了便知道了。”燕季恒不是多话之人,师父师娘既然不愿多说,她也不再多问,只是简单地收拾了行装,一骑快马便到了这距昆仑山千里之外的临洮府华山脚下。
重新坐回到床上,燕季恒盘起双腿,口中默念自小修习的内功心法冰心诀。随着内息在经脉之间流转,她感到渐渐凉爽了起来。正当此时,一阵悠扬的箫声破空而来,似是携着清凉的水汽撕裂开深夜中几乎凝固的空气敲打在燕季恒的鼓膜上。她略一分神,内息差点走岔。箫声很美,但不是欣赏的时候,她忙收敛心神,眼鼻观心,试图摒弃那箫声的打扰,但箫声却顽固地环绕在她耳边。听声音此人定是内力深厚的习武之人,难道就是我要见的神秘人不成?想到这里,燕季恒忙停止修习,起身推开房门走进了院子。
溶溶的月光下,一个广袖长袍的男子手执长箫,慵懒地斜靠着院里的一株梧桐树。燕季恒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眼角眉梢的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到燕季恒走来,男子放下了长箫,但还是就那么含着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你不觉得这么盯着一个陌生人很没有教养吗?”燕季恒讨厌他那种似乎可以看穿一切的眼神,忍不住恶语相讽。
“姑娘若没有一直盯着在下看又如何知道在下一直盯着你看呢?”那男子仍是慵懒地笑着,四两拨千斤地说道。
“你──”燕季恒一时语塞,眼中虽闪过一丝怒色,但却仍是面无表情,转身便要离去。
“送姑娘一曲《凤凰台上忆吹箫》。”男子轻笑道,“若是姑娘有琴相合那就更好了。”
燕季恒砰的一声关了房门以示愤怒,但那笛声还是顽强地穿过门缝,一个音符不漏地进了她的耳朵。当她不自觉地渐渐溶入那优美的箫声中时,一声惨叫划破了这安静的夜。
箫声在此时戛然而止。接着,她就听到外边嘈杂的脚步声以及店小二颤抖着的喊声:
“出人命啦!快,快来人啊!”
听到出人命了,燕季恒反射性地马上跑出房门。作为一个医者,她是决不可能坐视不理的。等她跨进出事的菊字二号房时,里边已经挤了满满一屋子人。燕季恒用力排开众人挤到床前。伤者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他歪躺在床边,眼睛微闭着,脸色苍白,汩汩的鲜血沿胸口插着的匕首流下来,已经是在生命的边缘徘徊。燕季恒蹲下伸指搭上他的手腕,同时说道,“小二,去梅字四号房,柜子上有药箱,快去拿来!”
说着,她先将内力聚于指尖,封了那人伤口周围的血脉,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玉凝丸给他服下。这时,小二已把药箱送来,她让众人帮忙按好伤者,坚决而快速地拔出那柄匕首,敷上金创药。看到血流渐渐止住她站起身来往房外走去,临走前吩咐店小二道,“去请个郎中来给他包扎一下,等会儿来我房中拿药方。”
“姑娘好像并不好奇这人为什么被刺啊。”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燕季恒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正是刚才那个吹笛人。她转回了头面无表情地说,“有什么好奇的?等那人醒了不就都知道了?”
“可是看那人病情那么严重,要是醒不了呢?”那男子毫不在意燕季恒的满面冰霜,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燕季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冰冷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傲然,“我救的人自然会醒!”说完,就推开了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
“姑娘,在下栖凤山庄骆星河,在竹字一号房,姑娘若需要帮忙随时可去找我。”说完后见燕季恒丝毫没有回应,骆星河暗自摇头笑道,“果然是个冰美人,骆星河,你可要小心,千万别抱不得美人归反被冻出一身疮。”
第二天一早,燕季恒刚起床梳洗完毕,门就被人咣的一下子撞开了,竟是店小二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一下子扑到在地上,嘴里还大叫着“有毒!药里有毒!”说着,他使劲掐住自己的脖子,脸上青筋暴起,眼睛向外突出,红得像要滴血一样。
燕季恒走过去蹲下身来,将店小二的袖子卷到肘上,只见一条红线从肘窝向下一直延伸到手腕处,“魅眼红丝?”她不解地喃喃道,“这里怎么会有魅眼红丝呢?”
这时,骆星河已与众人循声而来,他走到燕季恒身边轻声道,“姑娘,出什么事了?”
“有人在药里下毒。”燕季恒说道,“是魅眼红丝。”
“能不能救?”骆星河悄声道。
“应该没什么问题。”燕季恒道,“可是,这魅眼红丝是唐门不外传的剧毒,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说罢,她站起身来冲着掌柜问道,“小二怎么会中毒呢?”
“今早上药铺一开门我就让他按姑娘的药方去抓了药来,煎好了给那位受伤的客官送去,可是那位客官怕烫,就让小二先尝了尝,然后就变成这样了。”掌柜是个略微发福的中年人,满脸的疲惫之色,从昨晚到今早这么短时间内接连发生如此怪异的事让他看上去有些筋疲力尽而又很无奈。
“掌柜的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骆星河突然出声问道。
“哦,因为今早上是我和小二一起送药去的。”
“是按我的药方抓的药?有没有别人动过?”燕季恒不解地蹙眉道。
掌柜摇了摇头,这时不知是谁冷冷地说了一句,“药方可是你开的,有没有毒你该最是清楚,何必在此东问西问呢?”言下之意自然是怀疑燕季恒是下毒之人。
燕季恒不作理会,对掌柜说,“找人把他抬回房去,顺便把剩下的药拿来给我瞧瞧。”
等人拿来了剩下的两包药,燕季恒轻捏起一点来嗅了嗅,果然里边已经被人掺上了魅眼红丝。她放下药什么都没说就要出门去。
“姑娘,药是你开的,走之前你总得有个交代吧?”掌柜拦在了燕季恒身前,话中同样满是不信任。
“这药是开给被刺之人喝的,而那人是这位姑娘昨晚救的,难道她还会再害死他?若是想害死他,昨晚不救不就可以了,何必大费周章?”骆星河站在燕季恒身边反驳道。
“这──”掌柜的眉头皱成了八字,嘴巴张了几次终究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