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的月》辞宁

4、第 4 章

　　孟母说要买水果，也没说要买什么。孟亦粥去水果摊逛了一圈，恰好瞥见那种一整篮摆的漂漂亮亮的水果，就顺手买了一篮。
　　打算就拿这个送人。

　　一路顺着街道走，拐进单元楼。
　　孟亦粥按下按下层数，退到后面，低头玩着手机。

　　电梯门不断闭合。
　　一道人影忽的在眼眶闪现，电梯门再度重新打开。

　　孟亦粥顺着黑影，漫不经心地抬眼看过去。

　　电梯还没有完全闭上，大堂里暖调的灯光，不偏不倚地落在男人身上。却没有给男人带来一丝暖意，反而被同化成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冷意。
　　西装贴服整齐到甚至有些病态，勾勒出男人的身形，肩宽长腿。下颌微敛，在万束光芒之中，眉眼冷淡，不紧不慢地看向她。

　　孟亦粥抿了点唇。

　　第一次，孟亦粥见沈单穿西服打领带。

　　灯光汇拢在男人肩上。孟亦粥悄悄收回点目光，又不好意思地偷偷探了目光过去。

　　须臾之间，光线错落。
　　孟亦粥才恍然意识到沈单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天天穿着校服的不可一世略显傲慢的男孩儿了。少年的桀骜，无声地在时光的打磨之下一点点藏起来，剩下的只有冷淡到骨子的矜贵。

　　电梯门完全闭合。

　　沈单似没有看到孟亦粥那样走进去。
　　孟亦粥稍稍偏头看过去。

　　男人漫不经心地靠着电梯，双眼轻轻闭上。
　　忽的，又似乎是察觉到孟亦粥的目光，懒懒地睁开眼，目光散漫地径直放到女人身上。
　　声线有点低，“想看就看，哥哥又不是不给你看？”

　　孟亦粥没想到沈单也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尴尬倒头而来。她有点别扭，死鸭子嘴硬道：“我才没有看你，我是在看你背后的广告。”

　　沈单闻言扭头看向广告，停顿了两秒，低笑了声，一字一句地把广告词说了出来，“专治不孕不育……”

　　随着男人的声音，孟亦粥才看清了广告词上写的什么。

　　“……”

　　沈单孟亦粥住的是老社区，没有专门的物业来管，小广告常年密布在各个角落。但孟亦粥还是没想到，回长宁还没几天，这种尴尬事就给她碰上。

　　孟亦粥脸红了红，刚想解释。
　　就听见男人问，“需要我保密吗？”

　　“……”

　　空气似乎凝固成诡异的符号。
　　孟亦粥缓缓地眨了眨眼，脸红成了水果篮里的水果，小声反驳道：“我才没有不孕不育！”
　　“我连男朋友都没有，哪里来的不孕不育？”

　　沈单散漫地站直了身子，低头看她，眼眸漆黑，带了点孟亦粥看不懂的情绪。

　　女人头发柔顺地散在肩上，五官精致得像娃娃店摆放的玩偶，让人忍不住怜惜。眼球的颜色像纯黑的圆润的珍珠，咕噜咕噜地盯着他看。

　　沈单喉结不动声色地上下一滚，挑了挑眉梢，语调不疾不徐：“哦。”

　　“……”

　　幸而，电梯门开了。
　　孟亦粥迅速走出来，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就差没把“再见了您嘞”挂在脸上。

　　她以为沈单住别的楼层。

　　但很快，她没高兴多久。

　　男人不紧不慢跟着走了出来。

　　孟亦粥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死了那样，她眨了眨眼，试图证明这不是事实：“你也住这？”

　　沈单扯了点嘴角，垂下眼来，不轻不重地“嗯”了声，就算回应她了。

　　“那你岂不就是隔壁那……”话头止到一半，孟亦粥就没再说下去。

　　一层楼，就住两户。
　　孟亦粥住旁边那户，那沈单可不就是住隔壁。

　　“还挺巧啊。”
　　孟亦粥眼皮一下子耷拉下来，像霜打了茄子。

　　沈单懒散地越过她，停下脚步来，转头，不急不缓地说：“确实挺巧。”

　　“……”
　　社会太险恶，妈妈我要回家。

　　两人擦肩而过，电光闪石之间。
　　孟亦粥想起了孟母的嘱咐。
　　她喊住沈单，“等下。”

　　沈单扭头，敛住眼尾，不大正经地轻笑道：“怎么，对我依依不舍？”

　　“……”
　　孟亦粥突然想把这一篮水果扔沈单脸上。

　　论恶心，她孟亦粥可是没输给谁过。
　　“哥哥，妈妈让我把水果送给你，感谢您的扔垃圾之恩。”孟亦粥不仅用嗲里嗲气的声音，还顺便朝沈单抛了个媚眼。

　　沈单顿了两秒，问道：“你眼抽搐了？”

　　“……”

　　孟亦粥立即恢复正常了，冷漠地走到沈单旁边，面无表情地把水果篮递给他。

　　沈单没接。

　　“？”孟亦粥不解地看向他。

　　男人掀开眼皮，目光落在水果篮上，透出了一股浓浓的嫌弃。

　　“进来吧。”沈单把门拉开。

　　孟亦粥拎起水果篮仔细一瞧，才发现水果篮真的丑。
　　一想到自己一路拎着水果篮，孟亦粥突然就想找个坑把自己挖了。

　　她顺着目光，望向面前已经换好鞋西装革履的男人。

　　没忍住幻想，孟亦粥脑海浮出一幅，沈单穿着黑色西服，冷淡矜贵，唇线紧抿，手里却拎着个喜庆大红色的水果篮的场景。

　　孟亦粥站在门前傻笑着。

　　沈单从鞋柜里找出双女生拖鞋放在地上，看到孟亦粥嘴角勾着莫名其妙的笑容，轻嗤道：“孟小姐，进来吧。”

　　孟亦粥恍过神来，客气地说：“沈先生，下次叫我孟亦粥就好了。”
　　“别那么见外。”

　　沈单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开了灯。

　　沈单的房子装修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别的颜色，充斥着大片的白色，是最简单的欧美简约风。甚至有一些些简陋，看起来不像是是常住的样子。

　　沈单略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孟亦粥把水果篮放在桌子上。又拿了个杯子，给孟亦粥倒了杯水，递给她，淡声说：“自便。”

　　说完，就走到沙发那块，将大衣和西服一并脱下来，松了松领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家的缘故，孟亦粥发现男人的身形都连带着变得柔和了些。

　　大着胆子，孟亦粥问：“我可以参观参观吗？”

　　沈单也许是有点累了，坐到沙发上，两腿翘在一起，合上了眼睛，用气音“嗯”了声，算是应了孟亦粥。

　　孟亦粥端着水杯，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打量着房子。

　　在单调的屋子里，沈单白衣黑裤甚至成了屋里最亮眼的颜色。

　　转身之时，孟亦粥忽的看见一角的相框，她走了过去。

　　相框是反着的，孟亦粥的手碰了上去。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冷冽的气味涌入鼻腔。

　　孟亦粥转身看过去。

　　却正正好好，这个姿势被沈单困在怀里。

　　从这个角度，孟亦粥可以清晰地看到男人，收紧的下颚和微凸的喉结，以及看不出情绪的下眼。

　　孟亦粥垂下眼睫，心里有些异样。
　　那种感觉像是被埋下的种子，突然生根发芽，接受阳光的沐浴。

　　两人都没说话。

　　少顷，沈单忽然垂下头来，眉眼散漫，语气轻佻，“想看？”

　　“不给你看。”

　　*

　　耳边响起一声清脆的“叭”，门被轻轻地合上。
　　像极了男人不留情面的性格。

　　孟亦粥慢悠悠地缓过神来，定定地看着门。

　　过道上方的明灯闪烁，孟亦粥用手挡了点光。

　　她脑子还是有点懵，停在门口，满脑子都是男人把自己迅速推到门口，示意她换鞋，送她出去的一系列流水风云的动作。

　　“……”
　　也不知道有什么不能看的，真是小气，孟亦粥心里念叨着。

　　孟亦粥慢吞吞地往自己家门走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想起来顾辽然近几天一直给她洗.脑的那个计划。

　　“……”
　　真是最近被毒害多了。
　　站到门口，孟亦粥正要掏出钥匙开门，脑海里想起许多画面。

　　有刚刚沈单流畅地把她送出门的画面。
　　也有今年回来见到沈单第一面，沈单漫不经心的态度。
　　又想到了，当年男孩的一句分手吧。

　　孟亦粥心里像是团了口气。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开门进去。
　　坐在沙发上，孟亦粥还是心不在焉的，像是诱惑那般。
　　她掏出手机，给顾辽然发了条消息。

　　孟亦粥：【我有点想采纳你的计划】
　　顾辽然：【！】
　　顾辽然：【别想了，是女人就是上！】
　　顾辽然：【攻略沈单复仇计划开始。】

　　孟亦粥被顾辽然鼓舞：【狗男人，等我追到你，让你死心塌地爱上我的那天，我就把你给甩了。】
　　孟亦粥：【让他后悔去吧！！！】

　　孟亦粥回到房间，思绪有点杂乱。
　　窗帘没关，有月光从缝隙中泄出。

　　孟亦粥趴在桌前，随手从前面抽了张纸出来。随意地画上几笔。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思路一下上来。
　　孟亦粥握着笔，灵光一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白纸上唰唰写了几个字。

　　孟母走了进来，给孟亦粥送了点果盘和牛奶。
　　孟亦粥忙用胳膊垫在纸上，转了下椅子，接过孟母手中的牛奶。

　　孟母皱了下眉，疑惑地问她：“你什么时候那么好学了，这么晚了，还在写什么呢？”
　　担心孟母多问，孟亦粥轻轻呷了口奶，随便扯了个理由给糊弄过去：“练练字。”

　　“谁有你这样练字的？”
　　孟亦粥不敢多说话，扯开话题，“今天的水果，我送过了哦。”
　　“恩。”孟母转身，忽的走到门旁，又停下脚步，问：“那男孩长得还不错吧？”

　　“？”
　　孟亦粥眨了眨眼。
　　心里有点不妙。

　　果不其然。
　　孟母又说，“你也是时候找个男朋友了，总不能这样一直单身吧？”
　　她又补充说，“最好找个颜值还行的，像隔壁那户那颜值就行。你看你爸虽然也就一般帅，但还是不错的吧。”

　　“……”
　　她总算知道，她那颜控的性子遗传谁了。

　　她瞟了瞟白纸上的纸，拍着胸膛和孟母保证，“我保准找个和隔壁一样帅的！”
　　还是原样的。

　　一直看着孟母放心地走了出去，并细心地关了门。孟亦粥才如卸重负地，拿开胳膊，对着面前的纸，发愣。

　　纸有点白。
　　就写了六个字。
　　——攻略沈单计划

　　望着纸面出神好一会，孟亦粥百般无聊地拿出手机，开始回复顾辽然的信息。

　　顾辽然：【玩真的？】
　　间隔了约十分钟，
　　顾辽然又发了条语气更强烈的信息：【被盗号了？】
　　【这不是孟亦粥能说出的话啊！】

　　孟亦粥敛了眼角的笑意，冷笑一声：【我孟亦粥对天发誓，从今天起，不追到沈单，我就三个月不买奶茶】

　　对于孟小姐来说，什么都可以不重要，喝奶茶最重要。

　　没一会，顾辽然就回了消息：【已截图】

　　草？
　　就这？

　　孟亦粥：【有必要这样吗？】
　　顾辽然紧接着，发来一个皮肉不笑的表情。
　　顾辽然：【你打算什么开始追？】
　　孟亦粥：【……明天？】

　　倏然间，孟亦粥想起来把今天的事，详详细细，添油加醋地重新，给顾辽然描述了一遍。
　　末了，还强调道：【沈单，他就一狗男人！】
　　【我不复仇！誓不为人！】

　　没几秒，顾辽然的电话打来，语调激动：“姐妹！你明天打算怎么搞？”
　　“……”孟亦粥沉默了下，“不知道。”
　　对面停滞了一息，“孟亦粥！你他妈确定你不是在逗我！”

　　“我又没追过人，我怎么知道该如何追人！”细听，还有点理直气壮。
　　顾辽然想了想，问：“你打算草那种人设？”

　　孟亦粥一挑眉，“当然是知性美丽大方端庄的气质美女。”
　　“……”
　　“咱能现实一点吗？”
　　“……”
　　“我很现实啊！”

　　“得，您本人那点跟这些词对的上？”顾辽然发自内心问她，“您确实有气质，但那气质一看就是傻白甜不甜不要钱款的美女，OK？”
　　“……你说说你打算给我草什么人设。”孟亦粥是明白了。

　　顾辽然沉思了一会，“我看您就适合做个作精！”
　　“作精？我不行的。”孟亦粥并不认为自己能当个作精。
　　接着，她又灵魂发文：“什么是作精啊！”

　　顾辽然：“……”
　　很快，孟亦粥耳边响起“嘟嘟”的消音声。

　　*

　　黑夜，躺在床上。
　　孟亦粥翻来覆去，怎么也没有睡意。
　　脑海里只是反复浮现，一双内敛的狐狸眼。
　　像是能把人的魂都能勾走。

　　深吸了口气，孟亦粥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迷茫。
　　大概是因为沈单吧。

　　孟亦粥也说不清，她现在对沈单的态度。
　　她以为她会是冷漠的，甚至是绝情到忽视。
　　却没想到，只要见到沈单，她就一点把握不了自己。
　　就像是黏人的小猫，不由自主地就放缓态度，去贴近男人。

　　而沈单的态度，也像是捉摸不透的黑洞。
　　让孟亦粥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
　　总觉得他似乎在克制些什么。

　　如同一个找不到出口的迷宫，孟亦粥在里面不停地转，迷失了方向。

　　*

　　孟母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发现孟亦粥站在门旁边，整个脸都快贴在猫眼上，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你干什么呢？”

　　孟亦粥吓了一跳，过了两秒，才恍然缓过神来，拍着胸口道：“正打算出门呢。”

　　孟母走到她旁边，狐疑地往外看了两眼，“要走赶快走，别在这烦我。”
　　孟亦粥一心想着赶快把孟母送走，满口好好好。

　　说话着，猫眼处，闪现一道黑色的身影。
　　孟亦粥喜上眉梢，“妈，我走了！”

　　男人步子大，孟亦粥赶出去的时候，沈单已经站在电梯口处了。
　　孟亦粥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早上好啊。”

　　沈单奇怪地看了她眼，扯了下唇角，没理她。

　　孟亦粥扬起的嘴角，差一点就破功。
　　她柔着声音问：“你吃早饭了吗？”

　　安静了几秒。

　　沈单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没。”

　　孟亦粥赶紧说：“好巧啊，我也没吃呢。”

　　门开了，沈单大步走了进去，孟亦粥紧跟着。

　　电梯门一点点合上，
　　狭小的空间里，男人懒散的声音意外的磨耳。

　　“怎么，想和我一起吃早饭？”

　　孟亦粥倏地抬起头来，对上男人意味深长的目光，咬了咬牙。
　　忍住！你能行！
　　她露出个官方微笑，嗲里嗲气问：“真的可以吗？”

　　沈单低下了头，眼珠漆黑含雾，盯了孟亦粥好一会，平缓道：“随你。”

　　出了电梯，孟亦粥拉住沈单的衣角。
　　沈单感受到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但最终什么话也没，任由她拉着。
　　孟亦粥在后面，对沈单的行为有点奇怪。
　　但又说不上那里奇怪。

　　走到车前，沈单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弯下腰，坐了进去。
　　孟亦粥也走到副驾驶那，拉了拉车门，没开。

　　？？？

　　她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了下来，露出沈单清俊的面容。

　　孟亦粥乐呵呵地扬眉问，“麻烦给我开下车门啊！”
　　女声欢快，尾音又丝丝带颤。

　　沈单眉眼风流地扫了她一眼，笑了，“我有说送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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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孟亦粥：狗男人！！！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