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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月光零零碎碎地从树枝缝隙里穿透而来,落在男人脚旁。

      周围无人,浓厚的夜色连同心情一般沉默,沈单定定地站在原地,神色淡然地看过孟亦粥刚刚走过的街道。

      怎么会没认出呢。
      几乎是看到女人的第一眼,沈单就认出那是孟亦粥。

      地上无雪,只有零星的枯枝落叶。
      沈单很浅地笑了下,拇指反复摩挲着钥匙扣,忽然低声:“好久不见。”

      夜幕沉沉,声音似浓似淡地传过街道。
      “啧啧啧。”陈时安从后边突然出现,“和谁说好久不见呢?”

      沈单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没和你说。”

      “我当然知道不是和我说。”陈时安不在意地回,“但这附近也没人啊,难不成给我表演个大变活人?”

      “哦。”沈单垂下眼皮,懒得多说些什么。他疲倦地打了个哈欠,眼底淡淡的青黑色在路灯下显得各位明显。

      陈时安转移话题,“染苇妹妹到了没?”

      “到了。”沈单看了眼手机时间,问起别的,“公交几点停班?”

      “十点半吧。”陈时安说,“最近公交整改,晚上公交暂时停了。”他摸了摸脑袋,“不是,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是开车了吗?”

      “嗯,但我临时有点事。”沈单漫不经心地转了一圈车钥匙,慢吞吞地挑起眼眸说,“麻烦你帮我接下染苇。”

      “???”
      陈时安一头雾水,“你他妈翘班来都来了,怎么突然说走就走?”

      沈单径直拉开车门,拍了拍他的肩,“有点事。”

      “……”陈时安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还有事比接你妹还重要?”

      按下启动键,沈单放下车窗,语气淡淡地说:“路上开慢点,她今天心情不好。”
      末了,又嘱咐道:“别让她走丢了。”

      “……”

      -

      黑夜浸着凉气,孟亦粥坐在公交站棚顶下的长凳上,她垂着头无聊地晃荡着小腿。

      黑影反复交叠重影,孟亦粥盯着它看,眼眶里却反复浮现那个熟悉而陌生的脸庞。

      男人目光冷淡,仅一眼就从她身上离去。
      其实孟亦粥对于沈单没有认出她这个事是很能释然的,但真当四面只有自己的时候,内心还是忍不住发酸。

      这种酸意,让孟亦粥感觉这好像不是自己。

      思绪忍不住放长,反复回忆起往日的时光。她晃了晃脑袋,努力抛开回忆。她拿出手机,快速地刷着短视频,却没有看进去一条。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一直都没有公交车来。
      孟亦粥站起来,探头看向来路,还是没有看见公交车的身影。刚要收回视线时,无意看见街角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色车子。

      孟亦粥没有在意,耐不住心情地决定和发小顾辽然聊聊心事。

      电话没过几秒就被接通。
      与此同时,一道略微刺眼的光照亮了站台。

      歪头接听通话,孟亦粥下意识看了过去。下一秒,灯光迅速灭了下去,看似是路过的路人。
      她收回视线,“然然。”

      电话那边声音嘈杂,顾辽然捂着电话口,“回来了?”又和旁人低语两声,“抱歉,我朋友打电话来了,我先去那边接一下。”

      “嗯,回来了。”孟亦粥盯着地上的斑纹,“明天一起出去吃饭——”

      话还没落音,眼眶里突然出现一只漆黑色的男士皮鞋。
      心猛地跳了下,这个点出现在公交站台,不会是……孟亦粥紧张地屏住呼吸,觉得自己危在旦夕。

      下一秒。
      孟亦粥顿顿开口,“然然,我好像眼花了。”

      “?”
      “我居然在车站看见沈单了。”

      “???”
      “你说我是不是视觉出了问题?”

      面前的男人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神色清朗,模样好得像是女娲亲自捏的般。
      狐狸眼微微下敛,昏暗的灯光下遮挡了些许锋芒,让他变得柔和下来,也带着一丝孤寂感。

      不过这种感觉只是一秒。
      “不用验证了。”沈单垂眼看她,“你视觉没问题。”

      孟亦粥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说:“他居然还会说话。”

      “……”顾辽然顿悟,“大胆一点,也许就是本人。”
      随即电话被挂断。

      孟亦粥沉默了十秒,抬眼看向男人。

      四目相撞。
      空气一瞬间有些凝固。

      已经几年没见了,平日里废话极多的孟亦粥一下子失了语,她尴尬地摸了摸脑袋,不知道是该说话还是不该说话。

      沈单似乎也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而是坐到了长凳上,表情淡淡地看着她。

      僵持半分钟。

      男人单手撑在座椅上,唇线平直,下巴微微朝她那个放向抬起,一脸倦意和散漫看向她,“等车?”

      “……”孟亦粥下意识怼他,“在车站不等车,难不成开飞机?”一句话说完,她又开始后悔起来,默默地挽回形象,“嗯。”

      白色的灯光下微微透着荧光,落在地上,像是一地碎雪。

      沈单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另一边的长凳,“坐吗?”
      语气自然地像是在自己家。

      孟亦粥快速地看了下板凳,又想了想两人的身高差,还是觉得站着说话比较有气势后,装模作样地抖了抖腿,“不用了,你坐吧。我站着活动活动。”

      气氛再度恢复沉默,只有风涌过的声音。

      挣扎两秒,孟亦粥没忍住开口:“你来这里干什么?”

      听到这话,沈单缓缓地抬起头来,视线落在女人身上,语调平缓,“顺路经过。”

      顺路经过……这话他真能说得出口。孟亦粥望了眼轿车,动了动唇,想怼些什么又顾及两人现在生疏的关系,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微光之下,男人身形清俊挺拔,坐在她对面,神色寡淡,如同这冷风。
      他沉默了一会,“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零七。”孟亦粥随口答。

      “公交几点下班?”
      “有夜班的。”

      沈单有意无意说:“你去看看站牌?最近好像有变化。”

      孟亦粥猛地一抬眼,有些搞不清男人想做什么但又知道他没什么坏心思,于是乖乖地去看了站牌。

      几年没回长宁,车站的站牌都变为内饰配灯款。
      里面的字很大很显眼。

      末班车结束时间:22:30

      孟亦粥看了眼手机,锁屏显示当前为23:08。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孟亦粥按了按太阳穴,艰难地转过身来。柠檬般清冽的气息忽然包裹全身,黑色的皮面羽绒出现在眼前。

      冷风吹过,男人饱满的额头在瞬间闪过,像是当年夏天的少年。

      两人相距很近,孟亦粥抬眼就看见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颚,再往上看点凸起的喉结和凛冽的眉眼。
      加之穿着黑色羽绒服,在冬日中显得男人更白,像是毫无生机般的白。

      而与之形成反差的是男人的眸,黑而发亮,在闪烁的灯光中窜到心间。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却无路可退,差点撞上站牌。

      而这差点的点就在沈单的手。

      男人炽热的手掌及时地罩在孟亦粥脑后,又在下一秒放开,无意间擦过寒冷的耳根,瞬间似一把火燃了起来。

      她不自然地摸了摸耳朵,环着的手链顺势哗啦啦落下笼出暧昧的声色。

      “你干嘛?”孟亦粥先声夺人。
      她迅速侧身从旁边站开,与男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好像两人之前有一条银河般。

      沈单眼睫微动,好笑看她,“孟小姐。”他微微抬起手来,“磕到的是我。”

      “哦。”孟亦粥红了红脸,眼睛下意识地看向男人修长的手,应该很疼吧……但还是不肯服输,“那有怎么样,不管我的事,是你主动凑上来的。”

      “嗯,我的事。”沈单喉结上下一滚,拖腔带调,“你怎么回去?”

      怎么回去?孟亦粥迟疑地看了眼站牌,又缓缓地看了眼手机,抿了抿唇,一时间不太知道怎么回去。

      这个点让父母来接,也属实是为难他们。而公交车又停班,唯一的方法只有打车回去。
      但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孟亦粥一直对独自打车回家有胆怯之心。

      许是看出女人的踌躇,沈单撑在站牌上,懒洋洋出声:“我送你回去吧。”

      沈单送她?
      孟亦粥眼睫微动,她咽了咽口水,大胆地问:“沈单,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站牌上敲击出声,他反笑道:“心里没数?”

      黑暗的光圈中,视线范围在逐渐变小,听着这极具沈单特色的语言。孟亦粥眨了下眼。

      好像现在的沈单又变成了从前那个嘴欠的沈单。
      而在说这句话之前的沈单似乎与曾经的少年近乎是两个人,现在的沈单,沉默冷淡。而之前的沈单,轻狂恣意。

      孟亦粥笑了笑,渐渐熟悉两人相处的感觉,“那就是没有。”寒风吹过,脸颊刺疼刺疼的,女人把围巾围紧,“你应该不会把我在路上game over了吧?”

      沈单挑眉,“孟小姐。”
      “现在是法治社会。”

      “……”

      -

      车里开着暖气,与车外湿冷的天气比起来,简直是惬意的天堂。

      孟亦粥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围巾松了松。昏暗的夜色,并没有把她的容貌减去两分,反而衬得她的面容更加隐约白嫩,显得年龄很小,乖乖的。

      沈单侧眼看着,直到等她没了动作,才收回视线,启动汽车。

      车内极度安静,只能听见两个人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却没有人开口。

      放在两座之间的手机,忽然发出振动。

      沈单手握着方向盘,没有空闲的手接,只淡淡扫了两眼,没动。

      手机仍然在振动,像是一只叽叽喳喳个不停的麻雀。

      孟亦粥想了想问:“你不接吗?”
      “没手。”沈单看了眼电话,“能帮我开下免提吗?”

      可能是因为靠得太近的原因,男人的声音如麻麻的炽舌滚烫,车子里似乎还有男人胸腔发出震动,停留下的声音。

      电话拨通。
      是一道听起来有点软软的女声,好像有点点耳熟。孟亦粥想。

      “哥,不是说好的来车站接我吗?”
      “有事。”

      孟亦粥把头撇向窗外,夜空中亮的闪人两个大字,直入眼眶,“南站”。
      而当事人本人却像是没看到一样,淡定地对着空气说:“来不及接你。”

      女声:“哥!你又鸽我!”

      “嗯,下次一定。”男人的态度很敷衍。

      电话很快挂上。
      孟亦粥斟酌着开口:“其实,可以把你妹妹带上的。”

      她又补充道:“我不介意的。”

      过眼的路灯像是交织在一起的流星,划过眼睛。

      车里很安静。

      沈单微微侧头看她,眉眼低敛着,语气稍低,懒懒的开腔。

      “我介意。”

      可以有很多种回答。
      但偏偏是孟亦粥不曾预料的回答。

      黑夜浓稠如水,被月亮咬碎的星星碎在星空里,从眼眶闪现而过,又再次停留。
      孟亦粥垂下眼睫,黑羽般的睫毛,在黑暗中轻轻颤动。

      约是察觉到孟亦粥情绪的不对劲,沈单十指扣住方向盘,不紧不慢地说。
      “不是因为你不带她的。”
      “她今天失恋了,见到我恐怕会怕被发现。反而容易紧张,刺激到那小孩。”

      “谁失恋了?”孟亦粥没反应过来。
      沈单:“我妹妹。”
      孟亦粥点点头,没想到沈单对他妹妹还挺关心的。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半天也只是吐出来个“哦”字。

      “那……为什么还送我呢?”孟亦粥小心地瞧了眼沈单,又觉得这话似乎在咕噜咕噜冒着幸福的香甜气,她连忙补救,“你完全可以自己回家的。”
      “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家的。”

      车子驶下立交桥,有风吹进车里,风铃与风在瞬间交汇,发出了轻微的声荡。

      突然,孟亦粥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可笑性。
      为什么要送她。
      有什么为什么呢。

      孟亦粥沉默了下,手搭在大腿上,甚至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开始有规律地敲击起来。
      一下一下,看似打在腿上,实际都打在心里。
      孟亦粥决定换个话题。

      沈单唇角小幅度地勾起点笑,闲散地说。

      “可能是看不下去某人在高中,就因为上课偷偷摸摸读了几本讲社会案件的杂志。”
      “又恰巧地被其中一篇关于女孩打车遇害的事件,吓得一个星期不敢一个人回家,晚上还被吓得睡不着觉。”
      “第二天早上顶着个黑眼圈,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乞求自己的同桌行行好,助某人早读睡觉一臂之力。”

      “……”
      孟亦粥:你点我名字得了。

      孟亦粥恼羞成怒,嫩白的一张小脸瞬间成了红玫瑰般娇艳的颜色。
      顶着千百斤重的颜面,孟亦粥表示她绝不会承认自己向沈单服软的。

      说来也是奇怪,每天下课困得和顶级大熊猫一样的沈单,从来没见他在任何课堂上睡过。
      ——严谨来说,只在语文课睡过几节。

      沈单坐在靠窗的位置,他个子高。一旦稍微弯弯腰背,穿件宽松的校服,就能轻易地把孟亦粥遮住。以一个绝佳的位置,让她睡个好觉。
      而每每遇到实在缺觉到不行的时候,孟亦粥就会摆出圣女在此,请求沈单大爷行行好的专有姿势。
      靠窗的男孩倚在墙上,神情散漫自如,吊儿郎当地挑着笑,一字一顿道:“不——行——”
      他每次都这样说,可没有那次不为她打掩护的。

      车子在黑夜中穿行,城市霓虹灯作伴。霓光乍现,眼里似有烟花滚滚烫。

      “求求你了,别念了,别念了。”
      孟亦粥眼睛大而清透明亮,不携一点污渍。真的是半生归来是少年,少年依旧是少年的纯净。尤其是望着人的时候,轻而易举地就让人心里软下来一块,为她。

      沈单瞥了一眼女人,手指微动,无声地笑了笑,没说话。

      车内灯光微明,只能照亮男人淡漠的面容。
      松散的黑发落在眉宇前,削弱了几分逐渐步入社会的成熟感,反增了几缕不羁少年气。不说话的时候,全身仿佛都浸着一股冷气,似乎对什么事都提不上兴趣。

      这才是沈单该有的样子嘛。
      帅哥那都好,就是多了张嘴。
      孟亦粥神情松了松,转过头来,看见了一个小东西。
      一个丑丑的挂件。

      “你还留着它啊?”孟亦粥往前坐了点,伸手碰到前方放着的小挂件。
      挂件是用棉花做的玩偶,小小的一个,一戳它就陷下去一个洞。

      沈单正在开车,顾不得分散注意力,只是顺势顺着女人动作看过去。
      天色昏暗,女人的手仍白得如上好的瓷玉。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加紧了力,眼眸的颜色加深,用听不出语气的语调:“坐好。”

      一听这话,多年充当学生身份的孟亦粥迅速下意识挺直了腰板,乖乖听话地坐在位子没了动作。
      待做好后,才反应过来,要他管?

      沈单语气散漫字字清晰地直视前方,目光半分没给孟亦粥留:“忘了丢。”

      ???
      死男人!受死吧!
      阿西吧!
      孟亦粥一瞬间在脑海里闪过,太极拳柳叶刀擒拿……只可惜她不会。她平息了两口气,暗念了数十遍,阿弥陀佛才平静下心情。

      无他,只因。
      这挂件她送的。

      前一秒以为前男友,对自己念念不忘。
      后一秒就想,来一套广播体操给前男友狠狠一拳。

  • 作者有话要说:  过了N年之后,丑玩偶还没丢。
    孩子问:“爸爸!这是啥!”
    沈单微微一笑:“妈妈送爸爸的定情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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