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
-
这里不会下雨，也不会下雪，连太阳都没有。
所及所见之处都是漫山遍野的白色，刺得人头晕目眩，但在这行走的大多数都不是人。数不清的机器人分别簇拥在许多大大小小的屏幕前，“嘀嘀”的系统运作声盘旋在它们的头顶，成为这里的主旋律。
可这主旋律中，忽然混进了一个格格不入的杂音。
【嘀——嘟嘟嘟。】
【欢迎您，宿主米赛尔，您是到达此处的第一位宿主。】
系统声音机械冷静，但运作声半路改道，让这份播报听起来不像是欢迎，倒像是在扯着嗓子喊来人救命。
所有机器人听到系统第一句话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停下工作，抬起机械手臂，亮出藏在武器里各式各样的枪弹炮，瞬间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机械军团。
不过听到第二句话……机器人们又纷纷默默地将武器收好，跟见了鬼一样瞬间躲到桌子底下，试图让自己和地面融为一体。系统话没说完，连标点符号都还没来得及落下，整间大厅里除了还闪烁着的屏幕之外，一个机器人都看不见了。
这时候，门开了。
率先闯入这里的是炸裂声，还夹杂着几声不同的哀嚎，几块漆黑的碎片带着尘烟从门外飞进来，撞在大厅中央最大的那块屏幕上。屏幕滋啦了几下，砰地黑了。
系统如果有脸，应该也黑了。
米赛尔手上还提着个冒着烟的火箭炮，跃动的橘红色火光在他背后拉了一道长长的影子。他穿着的白色外套上还沾了点不知道是谁的血迹，里边像是随便搭了件黑色衬衫，领带最下方被烧了一截。
他的头发是银白的，搭了一双金色的眼睛，五官极为出挑。
但这双金色的眼睛里……并没有什么东西，甚至眼神有点惺忪，看起来好像没怎么睡醒。
无论是同他背后冒着的冲天火光，还是同大厅里藏匿起来的机器人和喊救命的系统相比，都实在有点格格不入。
就像不是一个画风出来的。
米赛尔打了个哈欠，似乎真的很困。
他跨过门槛走进来，完全忽视了自他进门以后就“嘀嘀嘟嘟”喊个不停的系统声，反手将身后的门一扯，给关了。
几百斤重的金属门在他手里跟个酱油瓶似的。
这门一关，外边的东西彻底进不来，系统那像极了警笛声的“嘀嘟”终于停了，放弃了希望。
机器人还是没从桌底下钻出来，留系统一个统孤军奋战。
系统开始哔哔。
【您好，宿主米赛尔。】
【再次欢迎您来到终焉之地，作为系统中唯一一位所有任务评价S的宿主，您在此地享有特权。】
说到“特权”两个字的时候，它停顿了两秒，像是肉痛。
【您的积分足以兑换商城中的任意一样物品，所有等级的商城都已经为您开放。】
【之后系统对您的任务完成数量没有任何要求。】
【您可以在不违背系统公约的前提下做任何事，包括前往您之前执行过任务的各个世界，只要不毁灭世界。】
听到这里，米赛尔掀了下眼皮，跟施舍似的给了点反应。
“不。”
他抬头看了一眼无数个都在盯着他的屏幕，目光很淡。大约是眼睛颜色特殊的缘故，再淡的目光也透着点拽。
然后他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我不干，我要退休。”
系统：【……嘟嘟嘟嘟嘟！！】
听起来是某种特殊的骂人语言。
快穿系统的宿主都是因为意外丧命，和系统签订的是灵魂契约。系统是个没良心的资本家，契约的时间是永生永世，除非灰飞烟灭，否则根本没有退休一说。
而米赛尔所说的退休，显然不是灰飞烟灭的那一种。
契约一旦建立成功就不可能撕毁，无论系统还是宿主都没有权利。
但它骂人也没什么用，米赛尔向前走了没几步，被白色外套裹着的手臂刚随便搭上一块屏幕，那块屏幕就死气沉沉地“咔嚓”一声，裂了。
裂得很快，走得很安详。
米赛尔听到声音低头，发现刚找好的扶手碎了，表情有一点遗憾。
“我走得有点累，就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他对着一堆碎片叹了口气，礼貌地说：“对不起。”
系统沉默了一阵子。
【……】
【退休这件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毕竟宿主享有特权。】
原本还没什么精神的米赛尔眼睛亮了一下，目光扫过所有屏幕，最后精准地落在系统藏身的那块上。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穿过许多张一模一样的桌子，路过机器人的时候，机器人连头都不敢探。
他走得很快，几步就站在了那块藏着系统的屏幕前，兴致勃勃地问：“怎么才能退休？”
这其实是系统胡扯的。
可眼下这情况，系统如果对米赛尔说自己瞎编的，那么它下场八成和之前那两块来遭横祸的屏幕一模一样了。
它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让系统想想。】
过了两秒钟，米赛尔疑惑地抬起头：“？”
这位大佬对于自己最大的愿望退休执念很深，显然没什么耐心。
系统：【……】
系统绝地求生：【系统会在商城上架一个名为退休世界的商品，这个世界和其他世界不同。只要完成任务，就不会强行让您从这个世界离开，意味着您可以没有时长限制地呆在这个世界。并且任务自由度非常高，您可以随便探索。】
米赛尔警觉地提问：“不会是之前去过的世界吧？”
在以前执行过任务的世界里，他已经看够了什么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女鬼、能够无限分裂还有诡异魅力的女性、遍布浓雾还住着魔鬼的小镇、扛着斧头砸门的男人，还有什么遍地咬人攻击的丧尸……
经历过后，米赛尔现在只想找个安全稳定的世界，过上平静的生活，当个咸鱼混吃等死。
他不想再看见鬼或者丧尸了。
要得PTSD了。
系统：【当然不会，不过世界众多，您想怎么挑选？需要我现在给您传递一下各个世界的资料吗？】
米赛尔沉思片刻，说：“筛除掉那些包含灵异元素的世界就行。”
“和丧尸有关的世界也全不要，”他补充道，“然后抽签挑选。”
系统有点茫然：【……抽、抽签？您确定？】
“看那么多世界的资料太累了，”米赛尔认真地说，“而且我相信我的运气。”
【……】
系统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它斟酌了半天用词，感觉自己说实话会被打。
被米赛尔打太疼了，这人上次来的时候因为好奇拆了半个终焉之地的机器人，好不容易被系统用积分不够忽悠走，到现在就连新的机器人看到他都发抖。
可是米赛尔的运气……
别的宿主都是随机到什么快穿男配炮灰打脸世界，只有他从始至终随机到恐怖片场。
系统最高等级的商城里被迫上架了一样全新商品。听到商品上架的那一刻，米赛尔立刻购买了“退休世界”，他那原本拥有海量个零的积分乍然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减少。
【是否现在使用‘退休世界’？】系统问，【后果自负。】
米赛尔：“确定。”
本就一片雪白的终焉之地忽地亮起一道更刺眼的白光，所有屏幕都在这一瞬间同时打开，无数条编码如发着荧光的蛇般在上面游走，整个基地的机器人都停止了运作，将所有能量集中在系统身上。
“嘀嘀嘀”的声音几乎要掀翻了天花板。
米赛尔没有闭上双眼。
他站在一片雪白之中，微微抬起头，金色的眼睛像是这些雪白之中唯一的烈阳。
-
时间过得很快，似乎又很慢。
等米赛尔再次恢复视觉的时候，周围的场景已经悄然变化，就像是雪白的画布被染了色，慢慢鲜活起来。
这是一间干净的公寓。
公寓面积并不大，只挤得下一间客厅、一间带着卫生间的卧室和窄小的厨房。墙纸因为年岁略微泛黄，阳光透过床洒在单人床干净的蓝色被褥上，老旧的空调兢兢业业地吹着凉风。
走到客厅，沙发有些矮小，上面还放着几个抱枕。茶几上放着一个水晶花瓶，花瓶里插了几朵鲜花，浅淡的花香在空中悠然地荡漾开来，伴着阳光起舞。
而厨房虽然很小，厨具却样样俱全，甚至表面还泛着光泽。
米赛尔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的运气果然不错，这一切看起来就很平和。
中彩票指日可待！
正当他准备试试床软不软的时候，系统相当煞风景地来了。
【欢迎您来到新的世界，宿主米赛尔。】
【在这个世界您的任务为——通过操控系统提供给您的各种马甲，来建立起一个组织，关于这个组……】
米赛尔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安详地躺在床上享受阳光，出声打断了它：“不。”
系统：【……】
能不能让它把台词念完？
答案显然是不能。
不但不能，米赛尔还闭上眼睛，翻了个身：“我要休息，不干，换个简单点的。”
然后米赛尔就像是死过去了，根本不给系统机会。
不过多少还是和死人有点区别的，毕竟死人不会一直嘴里念着“不不不不”。
系统停顿了两秒，这回大概去偷偷骂人了。
然后它忍气吞声地：【……那不干这个任务了，您要怎么简单？只要您不毁灭世界就行。那要不这样，如果这个世界快要毁灭的时候，您能拯救一下吗？】
【不是本人也行，】系统卑微地补充，【您可以操控马甲。】
米赛尔：“……”
他忽然睁开眼睛，就像是死而复生了。
他思考了一下。
世界毁灭这种事……他经历了这么多世界，哪怕那些鬼怪再恐怖，都没闹到世界毁灭过。
末日丧尸都出现反抗的人类基地了，更何况他运气这么好，抽到的世界肯定非常安稳，再不济出点事也有警察和军队。
至于他之前去的那些世界……绝对不是因为他倒霉，那都是意外。
米赛尔抬了一下眼：“没问题。”
系统松了口气，遁得飞快。
系统刚走，米赛尔就鲤鱼打滚般从床上跳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打算出去体验一下世界有多美好。
他刚打开门，就和门外的邻居撞了个正着。
邻居身材虽然高大，但穿着打扮却很普通，出乎意料地看着不太突兀，整个人身上仿佛写着“我很普通”这几个字。
邻居看到米赛尔，扶了下黑框眼镜，有点惊讶地问：“新搬过来的吗？”
“我之前都没有听见过搬家的动静。”邻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米赛尔伸出手，神情有些腼腆，“克拉克·肯特，是个记者，就住在你隔壁。”
米赛尔身上的衣服在离开终焉之地的时候就被系统修复了，白色的外套哪怕只勾勒出大概轮廓也能看得出他肩宽窄腰，身材挺拔。
他突然遇上人，一只手还放在门把手上，抬眼看向克拉克，点点头。
“刚搬过来的，算是无业游民。”
米赛尔伸出另一只手，面上看起来依旧有点困。他的皮肤很白，有点像是之前终日不见阳光捂出来的。
他眨了眨眼，说：“肯特先生，你好，米赛尔·加西亚。”
米赛尔同克拉克握了握手。
上次的邻居刚见面就冲上来要咬人，招呼都没打。现在的新邻居一看就很友善，真好，这绝对是一个和平稳定的世界。
毁灭世界？
那该多倒霉才能遇上，反正他没这么倒霉。
只要任务一直不来……
那就是无期限的带薪放假。
不管怎么说，终于可以安心当条咸鱼了。
好耶！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0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