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515、第六章 那位阁下 (4)

　　「是个好梦吗？你在笑着。」

　　白羽抬起头，发现他趴在戒之眼图书馆的阅览桌上睡着了，时川浪游就坐在他前面翻阅一本古书，见小学弟醒了顺口问出那句话。

　　「是个非常好的美梦。」白羽小声回应。

　　「学长什么时候来的？」

　　「我比你早进戒之眼。」时川浪游又翻过一页说。

　　此刻领导学生已然恢复平常的打扮，一袭学院制式黑袍，精神抖擞的长靴，长发束在脑后，几缕无法绑到后头的黑发顺着脸孔垂下。

　　「学长已经可以出来了吗？你不继续休息？」白羽担心地问。

　　「小学弟，我对休息的定义是个体处于放松平静状态，不是连上个厕所都有大群跟屁虫黏着你，还有跟你一样高的文书工作。」时川浪游抬起视线扫了白羽一眼。

　　白羽干笑着，忽然想起他来到戒之眼图书馆时，入口附近已经有人埋伏，自从担任破流的护花使者后，白羽便养成用最快速度冲进结界打开图书馆石门的绝技，总有怀抱敌意的人守在他会去的地方蹲点挑战。

　　今天也是直接降落在台阶上就用借书证开门闪入了，不管入口附近那群人冲着谁来，都会找具备入馆资格的学生麻烦，白羽自然不让对方有机会拦人。

　　但是石门关闭的瞬间，白羽还是听见背后响起许多不甘的呼喊声，类似「出来面对」、「恶魔」之类的悲鸣。

　　应该不是指自己，少年心安理得地去找凯因老师。

　　白羽看向眼前毫无意愿离开座位的领导学生，青年平和的表情简直判若两人。

　　「听说你最近到处打听萨珈的事。」时川浪游貌似不经意提起。

　　「一起战斗过，然后，发生了许多事，我想更加了解萨珈学长，起码这是我能做到的部分。」白羽战战兢兢地报告。

　　「是吗？那个人的确……」时川浪游听上去也有意见想发表。

　　白羽等着时川浪游说完，他却迟迟没有下文，露出意味难解的笑容陷入回忆。

　　白羽忽然意识到，眼前坐着的正是「被萨珈在白羽年纪拖下水的受害者」，如果这样的比较还不够清楚，还有其他例证，如受害者在十四岁时就逃脱大魔女逆刃的魔掌，十六岁时担任领导学生，从踏进学园那一刻起就参与无数大小任务的天才院生。

　　结果被某个比他大一岁的贵族前辈阴了。

　　「风暴黑角的事情发生以后，我去参加商业计算机测试员的实验，实验结束时萨珈出资帮我买下价格高昂的商业计算机，他只说身为担当重任的领导学生需要秘密武器。」时川浪游看着手指间飘浮的银色雾状物质道。

　　「结果，我却用这个武器贯穿他的胸膛。」

　　「萨珈学长一定不希望这种事发生。」白羽说道。

　　「会这么说证明你不了解那个人，我倒是觉得他必定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所以非我不可，实现萨珈计划的应该是我，即使要我双手染血也不能迟疑。」时川浪游一翻手，奇异的银雾又消失无踪。

　　从未发出一字的隐密计划，理解的机会只有一瞬，谁能完美地担任这个狙击手？即使让馆长来做也可以，但是，在学生里萨珈唯一挑出的人选就是时川浪游，时川浪游也的确抢在馆长前面结束他被怀特温支配的状态，对萨珈来说，能够死在理解自身意志的同伴手上，到底还是比让馆长善后要安慰。

　　时川浪游懂得，在怀特温魔力忽然静止的那一瞬他就明白，萨珈固定住目标要怀特温陪葬的决心。

　　「看他现在的样子大概相当满意。」时川浪游淡淡收掉泛着血腥气味的回顾。

　　「从以前开始，那个人的话就不能只听一半，当初他找上我请我帮点小忙，我以为是替他找人或示范一些少见的魔法就答应了。」成为艾杰利的学生之前，时川浪游在某个地方受过扎实的自然魔法基础训练，是洛歌斯院生难以想象的背景。

　　若问时川浪游为何没有拒绝，除了当时他只是无名之辈，却受到身分特殊的温公爵青睐，加上他不愿意输给年纪相差不多，威望和实力却远远不只一点差距的对方。

　　曾有许多不堪回忆的时川浪游，对他来说能够做到对人有益，这个人并没有推却的念头，温公爵的提议有如打开一扇窗口，本只打算间接透过缝隙学习「公益友爱」真谛的少年，没想到那双开窗的手根本就是把人给推下去。

　　温公爵获得本人承诺后直接将时川浪游丢进院内学生权力顶端，当时资历不高的年轻院生被迫面对一群凡事不配合，无聊就喜欢恶作剧的前辈，日日涌入且必须随时给出回复的庞大院务，一大堆决策错误会引起严重后果的紧急事项。

　　『你相当擅长做事，考虑的角度也很周全，效率和反应都是一流，而且很会看人，大概不会轻易被骗或者被吓倒。明明携带这么多不像是法术天赋者的特质，却又拥有不像这个时代的学生能接受的魔法训练，彷佛曾经当过魔法师的学徒。』少年的温公爵慢条斯理地评论。

　　『这所学院和我需要你，你愿意帮忙吗？』

　　时川浪游被这句话打动了，加上温公爵就是一个有在做事的代表，时川浪游宁愿效仿正派的院生，也不想学那些只会袖手旁观还添乱的幼稚大人……直属学长之一吊儿郎当的恶名更坚定时川浪游的念头，虽然偶尔恣意妄为也很有趣，但该做事的时候逃避就让人感觉可耻，学院里许多延宕迟钝的公务进度也令同为院生的时川浪游不耐烦。他当时就是这么想。

　　虽然后来发展与他的想象天差地远，但温公爵已经迅速进入发愤图强悬梁刺股的学者生活，拒绝被闲杂琐事打扰，觉得情况不太对劲的时川浪游只好先处理分内该做的事情。

　　之后，直属院生的荣誉披肩就像诅咒一样死黏迄今，加上幼年时期的妖藻紧跟不放的日子，以致于时川浪游始终觉得萨珈那句「很会看人」的评语里带着微微调侃的味道。

　　「所以他说过不会反抗怀特温也许是真话没错。」时川浪游想起萨珈谈论家族宿命时的发言，但萨珈没说不会陷害对方，这也是温公爵令人退避三舍的性格特征。

　　「关于怀特温灵魂后裔的事情，院内已召开过特别会议，当着众人面让你自己说明又太严苛了，因此由曾经留守白梦堡的洛歌斯人来解释你的情况，白羽此人的表现以及想法。」时川浪游说。

　　「原则上，保持藻的意见，你是怀特温的受害者，反对这个恶灵的立场也很坚定，至于你会不会被他迷惑，这次事件已经是个很好的试金石。火坟怪物的退敌过程考虑到小学妹的契约身分，我们没有公开细节，加上馆长隐藏在队伍之中，可以藉他们的名义混水摸鱼，这部分算是带过，但你曾挺身阻止异界黑暗入侵则是应该被表扬的事实。」

　　其实还有一点较不为人所知，只有少数当事者才明白前因后果，白羽无心插柳的功绩，他间接造成了琥珀的生还，即使少年本身尚未察觉，这件事带来的正面影响却相当深远。

　　时川浪游这样描述着，白羽只能静静倾听。

　　「然而，因为灵魂的天生缺陷，你无法发动萨纳特斯，为了唤醒我却还是赌命解放灵魂，这边逆刃也能够证明，我欠你一次，白羽。结论是，你不但没有被怀特温利用，反而还用不完全的能力拚命救了许多人，洛歌斯学院应对你表示竭诚欢迎，有异议的，因为你是戒之眼馆长和龙风院长担保的见习生，请去找那两位大人申诉。」

　　「大家都知道了？」白羽错愕地说。

　　「不能指望每个人都相信这件事，或者接受现在的你，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不过大部分院生都倾向支持你，这一点也希望你记着，白羽，毕竟没有你和小学妹，他们就回不来了。」时川浪游说完耸耸肩：「因为你多次对风纪委员反抗偷跑的优秀表现，许多人觉得相当具有洛歌斯精神，他们都说藻在会议上一边帮你说话一边骂你不乖的模样太经典了。」

　　「等等，学长，我不是故意要这样做，只是情势所逼，你帮我跟藻学长解释……」白羽立刻想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但时川浪游四两拨千金地带过，个人造业个人担。

　　「算了，想太多也无济于事。」

　　时川浪游拿起脚边的水壶放在桌角，又从袋子里掏出几个三明治，看来短时间内不打算出馆了。

　　「基于这次的经验，我认为有必要再深入巫术方面的学问，小学弟，如果你也想学习，这边有一本入门参考书。」时川浪游从他面前那本厚度足足有一掌宽的古书封面阴影下抽出一本小书递给白羽。

　　「学习巫术的确相当重要。」想象藻把平常轰炸在妖身上的天雷落向自己的可怕，白羽决定跟随学长的脚步，暂时留在安全的戒之眼图书馆避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