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九歌/秦时明月]悲回风》纪辞微

3、第三话：不得安闲

　　“别杀他！”韩非突然出声阻止了少女的下一步行动，于是那股带着杀气的湿意又消失了，少女放下了左手，但仍抬着右手，她向后转头似乎想问他到底作何打算，同时右手一握，天泽的左脚踝险些被水刃碾碎。
　　鬼兵们仍在前赴后继地朝韩非扑去，紫女对付这些杀不死砍不退的鬼兵逐渐也感到力不从心，少女稍微分心，天泽趁此机会摆脱了她的桎梏，而鲨齿剑从侧方插入，砍掉了那只扒拉着韩非肩膀的手，一剑将周围的鬼兵击退。剑的主人以保护的姿态站在了韩非的前方，却嘲讽道：“你的作战方案，是不是就是等我来解决？”好像是个问句，但又没有疑问的语气。
　　韩非眉头微微皱起，居然带着一丝委屈：“在我的计划里，你没有迟到。”
　　卫庄缓缓地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看向了手上什么兵刃都没有，此刻却站在鬼兵间宛如是路过散步的少女：“不过好像有人已经差不多解决了这个问题。”
　　她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又看向了面色不佳的天泽，似乎在思考能不能立刻把他杀掉，那仿佛他就是一只蚂蚁似的眼神令天泽不由得咬了咬牙，如果放手一搏他或许不会不是她的对手，可现在没有这个必要，所以他咽下了这口气。权衡之下，经过短暂的对峙，他便带着部下们转身离开，鬼兵失去了控制，一一倒下，终于成为了安分的尸体。
　　“这次算你们走运！”天泽狠狠地撂下狠话。
　　少女轻嗤一声：“弱者才会大放厥词。”
　　韩非这才有机会走到少女的身畔，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好啦好啦。”气氛一下子放松下来，他兴致满满地问，“这次你可是真的从天而降啊。七遍《春秋》抄完了？终于无聊到忍不住来找我了？”
　　“……”少女沉默了，面具下的脸上浮现出“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但众人都看不见。
　　韩非特别高兴地拉着她来到卫庄和紫女的面前：“来来来，卫庄兄，紫女姑娘，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郗璨姑娘，我在桑海认识的好朋友。”
　　她冲面前的两人点头致意：“叫我烛幽便可。”
　　卫庄轻轻点头回礼，紫女则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还要感谢郗姑娘救我们于危难之间呢。”
　　“不必客气。”她的语气仍是淡淡的，而同时，她的身后，也就是天泽离去的那个方向传来了少女清脆欣喜的叫声：“哥哥！”
　　烛幽和韩非同时回头，而卫庄已经如影如风般冲了上去，可朝气蓬勃的少女已然被就要离去的天泽捉住，韩非焦急道：“红莲！”饶是卫庄也没能在这电石火光间把红莲救下，先前没有占一丝便宜的天泽却在此刻拿到了最大的筹码，扬长而去。
　　那一瞬，韩非宛如被扼住了脖颈，红莲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可在天泽面前那一点功夫丝毫不够看，虽然不知道他想借红莲要挟他什么，可难保自己这个最心爱的妹妹不受什么苦出什么事……他几乎浑身颤抖，狠狠咬牙才勉强平复心情。而烛幽则望着他，问道：“那就是你妹妹？”
　　“……嗯。”韩非点点头。
　　烛幽停了半晌，幽幽道：“当时你让我杀了那个家伙不就没现在的事了？”
　　“他还有价值……暂时不能死。”虽然他也很想杀了天泽，但是现在不能。天泽是他对付夜幕的筹码之一，单凭流沙还无法做到和夜幕这个盘踞韩国的庞然大物正面交手，而天泽所带领的百越，则是撬动这个根深蒂固的庞然大物的一根楔子，即使有能力杀了他，也不能这么做。
　　烛幽还不了解内情，所以并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
　　韩非冷静下来，看向卫庄：“卫庄兄，你深入太子府，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么？”
　　卫庄看了他一眼，又挪开了视线：“你听过，苍龙七宿吗？”
　　烛幽的眼神变得幽晦，所幸众人的焦点并不在她身上。韩非似乎知道一些，他支起身子：“苍龙七宿，阴阳家的占星之术。”
　　“阴阳家？”
　　阴阳家隐于山林数百年，虽然有个名，但流传于世的实质上的东西少之又少，韩非也是偶然在藏书楼发现了一些记载，兴趣驱使下多方收集资料才对这个神秘的诸子百家之一有了些许了解。
　　“天泽对死而复生的兀鹫使用巫术盘问，提到了这四个字。”
　　苍龙七宿好像是天下都知道的秘密，可却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它会带来什么。有人说这是宝藏，有人说这是一份力量，有人说这是一则预言。韩非他们结合天泽的各种行动，所推测的也是苍龙七宿指引着宝藏。烛幽想，果然还是扯上关系了，不过他们能探寻到什么地步呢？真的能到她必须出手的地步吗？
　　那边流沙的几人讨论着如何解决天泽的事情，烛幽则思考着自己怎么把任务终止。感觉自己因为杂事太多而忽略了远道而来的她，韩非心中产生了一丝歉意：“烛幽，你什么时候到的？”
　　烛幽抬起头：“我一来就过来找你了。荀夫子让我给你带了棋盘和很多零嘴儿，我不知道往哪儿放。”
　　韩非久违地露出了怀念的笑容：“这样啊，难为老师还惦记我。”
　　烛幽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不过我似乎没有办法先带你去休息，我需要你帮忙。”
　　“所以我说你一点长进都没有。”
　　商讨之后韩非决定和张良进宫去探探情况，紫女去处理烛幽口中的棋盘和零嘴儿，而卫庄则和烛幽一起去了趟红莲的寝宫，她说如果要找人，得给她点儿线索，毕竟她都还没能同红莲打上一个照面。
　　小公主的地盘儿布置得精致又美丽，不坠她韩国最受宠爱的公主的名头。通往她最喜欢待的水榭的回廊灯火通明，粉色的帷幔在风中轻轻浮动，连廊两边是种满荷花的水池，还有枝繁叶茂的桃树。水红色的桃花瓣飘飘然落下，层层叠叠地堆在水面上、回廊下，也不知是下人偷了懒没有打扫，还是小公主喜欢这样的景色。水榭的中心是红莲惯常用的石桌，巨大的桌子上立着一盏书灯，随意摆着笔架、砚台和毛笔，铺满了画纸。烛幽走过去，轻轻翻动画纸，而卫庄则一言不发地抱剑立在她两步的地方。翻开随意花了花纹或者小景的画，底下赫然有一张质地都不同的厚纸，淡淡的墨色和随意的笔触让这张画显得有些粗糙，似乎是红莲随手画了两笔，可是上面的这张侧脸却颇有神韵。烛幽不由得伸手把它拿起来，然后看向了身旁的卫庄，说出了他们俩这一路上的第一句对话：“这似乎……是你？”
　　卫庄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他依旧维持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或许。”
　　烛幽恍然，原来韩非这位心爱的小妹妹喜欢卫庄。然后她便把手中的画纸一卷，示意卫庄可以走了。
　　“你拿它做什么？”
　　“有用。”说完不由得又拿起来重新打开，确认了小公主的画颇具神韵，“或许你可以留作纪念。”
　　卫庄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事情办完了就走。”
　　明明是我先让你走的。烛幽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但她不说，毕竟她和卫庄不熟：“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这里，除了带走了一张画，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出了王宫，烛幽便一直凝视着那幅画，卫庄一直没看她，但也一直留意着她的动作，见她看了一路，终于忍不住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烛幽抬起眼皮：“你很担心她？”
　　“……”
　　“两情相悦？”
　　“……”
　　卫庄觉得这人果然不愧是跟韩非关系甚好的，有时候这嘴里说出来的话真令他想动手。就她这个模样，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靠谱的样子，他也不想回她的话，准备将她送去紫兰轩就去找唐七——还是自己的人用着顺手。就在他如此打算之时，突然耳边擦过一只幽蓝的蝴蝶，那种湿漉漉的感觉格外地清晰，所以让身为剑客的他如此敏感。他回头看向走在他身后两步的烛幽，看到她的手仍维持着将蝴蝶送出去的动作。她接收到了他怀疑的目光，似乎听到他在说她装神弄鬼，撇了撇嘴：“我不知道这个方法找到她的概率有多大，毕竟我并不熟悉她，如果你有现成的人可以用，同时去跟着蝴蝶搜索或许可以少做些无用功。”
　　卫庄看向了那只颤颤巍巍将要没入黑暗的蝴蝶，问：“你就是这么找到韩非的？”
　　“嗯。”
　　知道她所言非虚，毕竟她今天才进入新郑，一个人也不认识，韩非身为公子的行踪也不是随便拉一个人问就能问出来的，能找到韩非只能说明她的方法可用。“从前面那个路口过桥，往前穿过巷子，向右一直走。”
　　意识到他是在为自己指路，烛幽不由得奇道：“你不送我去紫兰轩了？”
　　“没有这个必要。”
　　她也不觉得冒犯或者被敷衍，自己提着灯笼就按卫庄说的路线走了，而他则留在桥上等唐七。
　　独自来到紫兰轩的烛幽提着灯望着这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花楼，不由得咂嘴，如果她回去告诉荀夫子韩非天天流连风月，他会不会被打一顿板子？正在二楼的紫女看到只有她一个人，赶紧下去接她：“郗姑娘，你怎么一个人？”
　　言下之意就是问卫庄哪儿去了，烛幽很懂：“他急着去救红莲了。”
　　？急着？可这……也不用这么急吧？
　　烛幽依然很懂：“毕竟两情相悦。”
　　紫女睁大了眼睛。
　　还在等唐七的卫庄摸了摸袖子，摸到一个先前并不在他身上的东西，他一愣，抽出来一看，正是先前烛幽一直拿着的那张画像，他想起这大概是他和红莲两个人第一次见，他去冷宫见完被禁足的韩非出来，而她提着酒去找韩非，两人在回廊下撞见。他的眼神闪了闪，将画裹好，塞回了袖袋。
　　这个郗璨，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