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情复炽》宴钧

21、第021章

　　“喝点水。”

　　目光一路向上，林自初先是看到了沈期寒轻张着的微厚的唇，而后又对上了那双温柔深情的眼睛。

　　他无法断定从这双眼里透出的深情究竟是不是因为自己，毕竟沈期寒本身就拥有一双桃花眼，这样的眼睛大抵都自带情深。

　　简单三字在耳边响起，林自初听不出其中情绪，却还是在顿了两秒后接过沈期寒递来的水杯。

　　仰头几口将水喝尽，他将空水杯拿在手里，掌心与指腹仍能感受到自杯壁上传来的热温。

　　一时间，不仅是喉咙口以及胃部，此刻他心里也泛起一丝温度。

　　房间内忽又沉默下来，二人各自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片让人窒息的安静。

　　正当沈期寒伸出手去，准备开口让林自初把空杯给他，问他要不要再喝点水时，一声轻若蚊蝇，几不可闻的“谢谢”飘然传入他耳中。

　　若非这房内本身就十分寂静，恐怕他也听不到这一声。

　　“没关系，这都是举手之劳，同事之间应该互帮互助的。”

　　话出口时似乎根本没有经过大脑，而在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之后，沈期寒脸色骤变，如果不是当着林自初的面，他现在必然已狠狠甩了自己几巴掌。

　　于是他立刻改口试图补救，“不是，我的意思其实是……”

　　然而他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被林自初打断，“我明白你的意思，刚才真的谢谢你了沈老师，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准备一会儿就休息。”

　　后面的话，林自初每多说一个字，沈期寒内心的忐忑不安也会加深一分，他怕林自初真的听信了自己刚才那番胡言乱语。

　　他哪里只是把林自初当作同事啊，他把林自初当作……

　　“我现在送你出去吧。”刚才赶客的话就已颇为明显，林自初却又再直白地强调一遍，听得沈期寒汗毛竖立，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周遭的温度瞬间冷冽下来几分。

　　他张了张嘴，显然还想说些什么，挣扎犹豫半天，却只从齿缝间轻缓吐出一句，“没事，我自己出去就行，你继续休息，有事微信上叫我。”

　　“嗯……”林自初微微颔首，当真没有起身，仍旧静静坐在那里目送沈期寒离开。

　　当沈期寒走入拐角后，其实林自初就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但他并未将视线移开，就仿佛视线能穿透那堵白晃晃的墙面，准确无误地落在墙那边沈期寒的身上，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能清楚看见。

　　然而，其实他什么都看不见，一切只靠他自己的想象，直至他听见那声开门声，再是短短几秒后的那声比开门声要更响亮一些的关门声。

　　那一刻，林自初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松懈下来，将整副身躯完全靠在沙发背上，头也顺势向后一仰。

　　沈期寒已离开害，这个房间内安静得可怕。

　　天花板大灯映出的冷色白光有些晃眼，他却没有那个力气抬手阻挡，只能立即阖上双眼，光线才终于暗下不少，不再那么刺眼。

　　随后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这口气绵长里带着几分颤意，似是怎么也吐不净，似是要将体内所有的气息都吐出来才可罢休。

　　卸下心里那身厚重装备，疲惫顷刻间席卷而来，林自初头还在隐隐疼着，并有越发剧烈之势。

　　他指尖一松，任由手中玻璃杯滑落下来，滚向沙发一侧，下一秒他的手也无力垂落于腿侧，随意搭在沙发上，皱紧眉头长睫微颤，犹如翩飞的蝶翼。

　　-

　　翌日早，太阳初升洒下耀眼光芒，天气预报称今日又将是一个酷暑天。

　　0815房间的沙发上，有一道身影侧躺在那里，双腿屈膝，一手横搭于腹部，另一只手伸出沙发垫外，掌心朝向地面垂落下来。

　　几秒后他眼皮倏地跳动两下，缓缓睁开双眼。

　　林自初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屋内仍是一片明亮，头顶大灯还开着，一夜未关。

　　他扶了扶额际，试图慢慢撑起身子，坐在那里无声喘息，胸前起伏明显。

　　许是昨夜没有休息好，此刻他只觉浑身难受，身体像是灌了铅般重得厉害，头也依旧有些昏沉。

　　缓过片刻后，他终于下了沙发。

　　但他这一下起得猛了些，眼前蓦地弥漫起一阵黑雾，阻隔他向前方看去的视线。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到那阵雾气被差不多驱散之后，这才迈出步伐，往盥洗室的方向走去。

　　洗漱过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好了不少，除了头还有疼之外，一切都算相安无事，而这阵头疼他其实也几乎可以做到不予理会，不过一点不痛不痒的小毛病而已，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也幸好，他虽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睡了一夜，睡觉时哪怕连条薄毯都没盖，却也并没有出现感冒的迹象。

　　镜中倒映出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自己，林自初双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拍打几下，直至双颊终于泛起点红晕来才终于停下动作，此时再看镜中的自己，他骗自己，说自己气色已经好了不少，人也健健康康的。

　　之后他迅速洗了个热水澡，将昨日沾了一身汗的衣物换下清洗过晾起，热腾腾的水落满全身，更让他觉得浑身舒适不少，随即整理好一切准备出门。

　　拿上袋子将要出门时，林自初转身时余光瞥见沙发上一只倾倒着的玻璃杯。

　　那是他昨晚喝水用的，喝了一杯就被留在了沙发上，此刻就抵在沙发扶手处与沙发垫相接的那个角落里，也不知究竟是自己滚过去的，还是昨夜被他在无意识的状态中挤过去的。

　　他无声扯出一抹浅笑，将玻璃杯拿起重归原处，径自出了门。

　　这几日他出门差不多都是这个时间点，误差也就一两分钟。

　　当他关门时，他听见右侧那边几乎是同时传来了关门声，出于好奇他还是转头瞥去一眼，恰好看到一抹自己所熟悉的身影。

　　而那人关好门，也正好转过身来往他的方向走来，两个人视线不期而遇，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注视。

　　一时间，林自初也不知道是该离开还是停留，但既然都已经与那人对上视线了，离开岂不也有逃跑躲避的意思，那样太怂了，索性就继续站在原地等待着那个人走近。

　　“早啊。”

　　意识到林自初迟迟不动并不是因为愣住，而极有可能是为了等自己过去，虽只有十余步之遥，沈期寒却也并不愿意让对方多等，立刻加快脚步匆匆赶至林自初身边，与他问了声好。

　　他悄悄打量起林自初的脸色，比昨晚好了些，但也称不上有多好，显然还需要更多休息时间。

　　“……嗯，早。”林自初淡淡应了一声，终于转身往电梯方向走。

　　两个人并肩而行，虽都没有说话，却都心照不宣，默认了愿与彼此同行。

　　在他们身后，沈期寒助理小迪的房门也被轻轻打开。

　　出门后他第一时间看向对门自己老板的房间，见房门紧闭，又听到另一侧的动静，便无意将视线投过去。

　　当目光落在那两道一高一矮背影上的那一刻，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做出反应轻声跟上去，不发一言地跟在了那二人身后。

　　“今天感觉怎么样？”

　　走到电梯门口后，在摁过下降键后，沈期寒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同行归同行，但两个人都不说话，这让他心中很难受，总想找个恰当时机与林自初说说话。

　　“好多了。”林自初转过头，抬眸看了沈期寒一眼，“昨晚谢谢你了沈老师。”

　　类似的话沈期寒清楚记得林自初昨晚也说过同样的，除去一个时间点就完全没有任何改变。

　　心瞬间凉下一半，他怎么可能会想听林自初面无表情地用着如此疏离的语气对自己道谢。

　　“我说了没关系的，都是小事不用道谢。”想了想，沈期寒紧接着补充一句，“还是你自己的身体比较重要，一个人的时候也要照顾好自己。”

　　“叮——”

　　林自初薄唇微张，正想说些什么，电梯门却在这一刻忽然被打开，发出一声清脆声响，就这么恰好地成功阻止了他开口。

　　他一怔，只得抿起唇，走进已有几人待着的电梯厢内。

　　沈期寒紧跟其后，转身时看到直奔这里而来的小迪，这才想起自己原来还有一个助理的存在，而这个助理不慎被他抛在身后与脑后。

　　大概还是天公不作美，此前沈期寒乘电梯去餐厅时，电梯里根本不见人影，而今日竟难得有些拥堵，原本林自初就不怎么乐意与他说话，这会儿人多了，就更不可能愿意说话。

　　沈期寒有些无奈，不过想到一会儿两个人还能一起去吃早饭，失落的情绪也就稍稍得到了纾解。

　　“沈老师，好久不见啊！”

　　近乎密闭的安静空间里，有一道脆生生的女人嗓音突兀响起，一时间，电梯内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了这个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