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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完 ...
01
原本,我想,这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什么都适合,就是不适合在书院里面继续念书。
自认为已经把这些知识学得七七八八了的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翘课。读圣贤书,读圣贤书,重点还是在读书。如果书都差不多读会了的话,偶尔嘛,缺那么一两节课也无伤大雅。
虽然没想好去哪儿,但是泛舟湖上,看看那些柳絮飘来飘去;或是去楼里面听姐姐们唱曲儿;或者在大街上到处乱窜;就算跑到郊外的山上去躺着晒太阳,哪一个不比呆在那书院里头坐着舒服。
我呢,是那种行动力特别强的人,说干就干。
我仔细朝着屋子里面看了一圈,这屋子里头,好像没有某个传话精。
既然如此,那便不怪我了。教我的这些夫子,大概也是习惯了我三天两头到处在课上睡一觉,出门逛一逛。所以……某些告状的人不在,我便可逍遥快活去也。
我看着那些在那里勤勤恳恳学习的同窗,隐蔽的笑了笑,然后轻手轻脚溜出了门。
这一路上我认得的人倒也不少,比如住街那头操办脂粉铺子的三娘、糊砖糊瓦的李匠人、捣鼓小玩意的张师傅——对了,这个点儿,刘大爷应该才刚来吧?新鲜的冰糖葫芦,我要去拿第一支。
书院与我家倒是在一条街上,离得也是不远,不过,如果我小心点,也不太容易被发现。这儿我从小走到大,看这些东西都看腻了。所以哪多出来个什么,自然也会是一清二楚。
所以,当我从刘大爷那里接过第一只新鲜的冰糖葫芦时,总觉得旁边那间屋子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该死,我就不应该看。我那位冤家,总是向我爹告状的混蛋,柳行野,就坐在那上面。
然而为时已晚,我的目光接触到他时,那家伙也一眼看了下来。因为和他作对多年的了解,那个眼神肯定是不怀好意。
在这瞬间,我决定先下手为强。
我咬着冰糖葫芦串走上那栋楼,要进门的时候我退出两步,抬头看了一眼:哦,是新开的茶馆……茶馆?
茶馆这个点这么热闹的吗?桌子虽然没有坐满,但也基本上没有空位了。
肯定不是我的原因。我敢拿自己十七年的记忆打赌,至少在我的记忆里面,我从没在大清早见到过这么热闹的茶馆。修整的倒挺灵气,衬托着欢声笑语,一下子就能把人的活气儿点亮。
我顺嘴问了问么小二:“哎,生意可挺好。”
店小二挺骄傲:“那当然,店老板在这方面会花了大心思的。”
我一边嗯嗯啊啊的和他敷衍打哈哈,一边就往楼上走。我站在楼梯上打量了一番,觉着楼上比楼下空旷的多,但视野可以说算是一绝:一面能看到京城最繁华的街道;那面是宽敞辽阔的春苍河,可算得上是闲时打发时间极好的去处。
如果不是某个总是向我父亲告密的混蛋也在这里,我可能会选择在这里打发一天的时间。
然而不存在这般假设。我非常自然地走到了他旁边,直接坐在他对面,敲敲桌子。其他的人都以为我是来找人的没这么关注。嗯,我确实是找人的,不过大概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也非常自然的举起了手上的茶杯,向我敬一虚礼:“难得,能遇见江兄。”
我也同他一样,回答:“确实,难得一见。”
我们平时不打起来,已经是不错的情况了。
02
我们相对无言,只喝茶,便喝了半刻钟。
我和柳行野一同长大,却也真是不知道如何和平共处。说起我们的父辈,不论朝中民间,半数的人得为他们叫好,说上一句情同手足、肝胆相照。
但我和柳行野不一样,从小就闹得鸡飞狗跳。我敢发誓,绝对是这个家伙针对我,不然大多事情我爹完全不该知道!
比如我捡到了一个姐姐的簪子想要逗她玩,结果一不小心插在了门框上把她吓了一跳;又比如拉着刘大爷的孙子去逛街一不小心惹到了柳行野家大黄被追了一路最后打晕才脱离犬口;又或者那天我在后山晒太阳睡得好好的,我爹突然出现,抓着我训了一通,从头到尾没半个重复的词——总之,梁子是一定有的,也一定不是我单方面的。
况且我钟爱自由,柳行野那厮墨守成规,合不来,着实合不来。
大概是因为气氛太尴尬,柳行野开始和我搭话。说的无非也就是那些琐事,我一点也不想听。只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
我后悔了。
刚刚就应该装作没看见!
不过转念一想,他这么强撑着和我说话……是不是意味着他也不想被人知道在这里呢?
嗨呀,这就好办了。变成共同的秘密,自然就不会被戳穿了。
在我思量间,旁边的人倒动了起来,聚集着面对春沧江那边嘀嘀咕咕。
我计上心来,敲敲桌子,见柳行野望过来了,便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柳兄有兴趣一起乘船游江么?看上去很是有趣啊,但我人生地也不熟,不敢一人独往,小弟能否邀请江兄同行?”
他绝对笑了!没笑也是在憋笑!
我咬牙切齿,看着他勾起嘴角回答“荣幸之至。”,总觉得浑身不舒服。
不过既然说出口了,也没有吞回去的道理。柳行野看起来像是个端着的,实际上也和我差不多疯。我嫌弃他表面的壳子包得一点也不严实,付账带着他下楼之后,扯着他穿过几条阴暗但整洁的小巷。
他全程面无表情,我一路身心舒畅;看着他不高兴,我就很高兴。
虽然我们都是从小在这长大,但柳行野对这些大街小巷定没我熟。钻出最后一个通口,带有凉意的风掀起我的衣摆。
觉着自己看上去真是风度翩翩,年轻有为。
我向他挑眉,做出引路的手势,笑道:“请?”
他手一挽,背在背后,回我:“江兄客气。”
虽说客气了一翻,最后倒也还是我走在前——不是我不讲礼数,那事儿我干得出来,但没必要。有那扯皮的功夫,不如先去租一条船,放到江里,自由快活去。
我熟门熟路找了个熟识的姐姐,逗得她喜笑颜开,手一挥就把一艘花船的好位置租给了我。
柳行野似乎不是很开心,一路上没说什么话。
不过谁管他?现在我们是共犯,不信这厮会再去找着我爹告发我。
从那茶馆到这里,我还真没怎么仔细看风景。那么大一个柳行野杵我面前,也不怪我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平白错过了岸边依依垂柳的风情。
现在和他面对面,隔着桌椅坐在舱里,我算是舒了心。船上也算得上热热闹闹,见我俩一同登船的不在少数。这么想着,我往后一仰,准备欣赏明媚的春光。
除了对面那个人坐得太过端正外,真没什么不好的。
03
初春的景象确实是美的。薄雾初消,晨光微风也化在河里飘摇,
但在我做的所有荒诞的设想里,也没有现在这种景象——我,和柳行野,和平共处,并且至少是看上去关系很好的一同游玩。
一人独往也就罢了,在这种对面有人的情况下,我很难闲得下来,总想整东整西的弄点什么事儿。
就算对面是我的死对头也不例外。
我看了会儿风景,觉着我们俩这么不说话,相对坐着,偶然互相看看,着实是过于腻歪。但若是不看,更显得像是欲盖弥彰。
于是我用刚喝空的茶杯叩叩桌面,问他:“诶,如何,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
说出口我便后悔了。
柳行野见没见过,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
不过柳行野也很是配合,从窗外收回视线,非常认真地答:“的确。”
虽然不知道他在的确些什么,但我立马活了过来。我闲不住,又开始和他瞎掰扯那些从渔家歌女口中听来的传言,三成是听的,七成自己编的。口才到位,妙语连珠,讲得我自己都快信了。
要不是为了躲那一顿骂,我至于这么委曲求全吗我。
——本身就说得很开心这件事情不算在考虑范围内。
大约半柱香,我正编完一个故事时,靠我后面的地方传出稀碎的热闹气息。根据我的练习和经验判断,大概是在另一条船上。
本身我并不在意外面的喧闹,可柳行野总是往那边看,我也开始好奇了。但在死对头面前,我做那么有失风度的动作——用手扒着窗,半个头探出窗外,身子扭曲着看过去——对不起,我不可以。
我很想按住自己的好奇心,但他看得实在是太认真了。我……我也想看。
我寻了个柳行野走神的机会,悄悄摸过去坐在他旁边,准备朝着外面观望观望。谁知道我一坐下来,柳行野就回头了。
他问我:“你这是做什么?”
我说:“各坐两方岂不太生疏,虽说有情义便不畏距离远,但此情此景,还请柳兄与我共饮一杯,共观胜景。”
我还装模作样举了举杯。虽然里面没有酒,只是茶。
柳行野顿了一下,一言不发。身体动作倒是丰富,先伸手,又缩手,最后慢慢拿起杯子,不情不愿地和我碰了一下。
我得寸进尺,拍拍他的肩:“你我怎么说,也算得上两小无猜,坐在一起名正言顺。”
我觉得他有被我恶心到,于是十分开心,手还扒着他的肩膀呢,就偏头往外看。如果是不知情的人来看,看到的绝对是一副好兄弟的样子。
别说,是真的很热闹。那是姑娘们的船,打扮得漂漂亮亮,和新添的绿茸做比,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初春的活气儿。
在我看向窗外的时候,柳行野趁我不注意,揪住我的手,轻轻地从他肩膀上移开。
我平时总是嘲笑他做事不快不慢,没什么轻重之分,但是这回,我笑不出来了。
但凡他快一点或者慢一点,也不至于让事情变得尴尬!
04
由于我满心满眼牵着外头的景,一只手撑着柳行野的肩。所以,当柳行野试图把我的手撤下去时,我一个重心不稳,条件反射就是先寻一个方便抓得住的东西来稳住自己。
如果柳行野动作快一点,我直接反应不过来,摔就摔了,他的腿又不是石头,砸不死人。如果他慢一点,我反应过来,可以直接站直,顺便谴责他的小人行径。
但是没有。
所以当我下意识抓住一个东西来稳定自己后,定睛一看——
哦,是柳行野的手,还是十指相扣。
就算没有十指相扣,也有八指了。
……?
我愣住了,维持这个姿势看着他,半晌没动
他倒是先回神,但只是扭头,动了动手指。
然后我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重心还落在柳行野身上。我赶忙站直身体松开手,连窗外都不看了。
这可能是我一生当中遇到过最尴尬的事情了。
虽然自己也理亏,但不能放过另外一个罪魁祸首。我清清嗓子,准备和柳行野理论一番时
船身突然开始晃动。
古人诚不我欺,祸不单行,福不双至,我一个没站稳,只能和柳行野来了一个亲密的拥抱 。
现在有了新的更尴尬的事情,刚才的那个就已经不算什么了。
我维持着扑进他怀里的姿势僵硬成石像,同手同脚的爬起来。
这超出了我的知识范围。不管是夫子还是古籍,都不会教我怎么和死对头相处啊——哦,漏了重点,是刚刚和你十指相扣的死对头。
嗯……所以我和他当场打起来,也不是很奇怪。吧?
原本我想,这人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大约我爹叫我习武时,他爹正压着他读书。随便打打就能把人按着欺负了。
谁知道真动手的时候,柳行野这个玩意,滑不溜手,一看就是练家子,从小打起的基础。
我一时大意,肩膀上先挨了一下。既然如此,我也不打算留手。
我们在狭窄的船舱里动手,打上头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招式变化间自有一番心得。
正在兴头上时,窗外传来一阵窸窣声,我本来想仔细听听,但见着柳行野突然一愣,我也不想放弃这大好机会,于是一个发力把他压在了地上。
我笑他:“如何?”
柳行野自然不服,一张脸上依然是写着冷漠二个大字。他大概是准备翻身起把我压下去。我好不容易才找机会制住他,哪能让他翻身。
在我试图摁住他的手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
这个声音好生耳熟。定是我日日都能听到的。
是我亲姐。
我讪笑:“这个,阿姊,你先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阿姊:“不必解释,我心中有数。”
阿姊看了看我,和被我压在地上的柳行野,意有所指地自言自语:“下回……悠着点儿。”
不用问就知道阿姊误会了。
我快死了。
这个问题我该怎么解释啊。
我觉得前途无亮,生命没有了盼头。
以阿姊的能力,不出半日,这件事就要传遍整座城了。
05
还能怎么办啊,不去追阿姊我就真的命没了。
我连忙放开压着柳行野的手,整个人弹起来,欻的一下就追上想要离开的亲姐。
我没回头,一个劲儿的在和阿姊说好话。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听进去。
我:“阿姊,你听我说,这,并非你想象中那样……”
阿姊:“嗯?我想象中哪样?”
我不敢说话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阿姊,你想的是什么样?”
阿姊:“就那样。”
阿姊,你的那样是哪样?给个痛快吧。
阿姊看看我,随口就和我描述了一下她打算说的传言。
我听完,立马低三下四,诚恳认错,生怕阿姊一个不高兴把我们两个在船上打闹的事情添油加醋,改成在床上打♂闹再大肆宣扬。
虽然大家都知道阿姊说这个肯定是假,但里面起码有一件事情会是真的。
以己度人,我觉着他们听到后,会以为我有龙阳之好,但此事与柳行野无关。谁也不会想到,只有柳行野这玩意儿是真的啊!
阿姊:“下回敢不敢逃课了?”
我:“我错了,知错了。”
阿姊大概看穿了我的心声,笑我:“哟,这是第几次知错?若是真觉着自己错了,不如改改?”
改是不可能改的。我不想去书院,反正都差不多学会了,为什么要去浪费时间。我又不适合走科举,就算真的走科举,那书院里头的夫子也就我随意敬称一下,真说佩服的那些……也不会来教启蒙。
所以我自我感觉良好,且无错。
阿姊多了解我,直接揉搓我的头:“叫你去,你就去,想不清就问。在这儿生闷气有用?”
我说:“哦。问了会说吗?”
阿姊笑笑:“不会。”
如我所料。
让我安安分分待在书院听那无聊的课,还不如被安排传言呢。
我向阿姊行个礼,表示:那还不如继续被编排呢。
阿姊见我这样,不理我了,我也不知道她又从哪里去了,是怎么来的。总之她走了,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船上,面对惨淡的阳光。
……不对,应该还有一个人啊。
我反应过来,回头朝着舱里头看去,果然,那厮完全没有走,好端端的坐在那儿,看我笑话。
我怒发冲冠:“躲着看笑话可开心是吧?”
那混蛋似乎愣了愣。一副看上去无辜有不解的样子。
我气炸了,觉得果然别想和这个人说开并且再也不见,于是我没等他回应,自己先走了,船都没管。
怎么说,我找到了阿姊走的时候那个位置,仔细一想,也知道了她从哪儿离开的。我追上去,闷闷不乐。
阿姊问我:“怎的,感情受挫?”
我说:“呸,天杀的柳行野,我感觉自己这辈子都会和他过不去。”
阿姊上下打量我一眼,摸了摸我的头。
我微微感觉到了安慰,但也没好到哪儿去。毕竟这个手法,和她挼大黄的时候如出一辙,都是敷衍得很。
……大什么黄,没有大黄。柳行野给老子滚出老子的脑子!
我下了决心,以后要和柳行野杠上了,谁来劝都没有用。
06
阿姊扯着我回家了。原本她早些年就要嫁人的,却因着男方家的白喜,硬生生拖了两年。
但阿姊和姐夫感情又很好,所以阿姊在家压迫我,出去压榨姐夫,过得很是滋润。原先我看着她,总怕日后也被人呼来唤去,担心得亲也不想定了。
当时阿姊就笑我,说我异想天开,没谁看得上,只管放心。
不过至今我没想明白这看得上是哪个看得上。
在从湖里回来那个夜晚,我爹果然从阿姊那里知道了我拉着柳行野游湖的事情。我原本以为会挨一顿骂,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也没发生当然是最好的。我用过了晚饭,又溜达到那个茶馆旁边。这时天已经暗了,刘大爷早也回去歇息了,我又从小巷里面穿过去,去看湖。
说起来也都是怪我姐。我记得背面柳家是不许晚归的,所以打算拉着柳行野在湖上耗到天黑,然后翻脸,告诉他,如果再记仇,就自己回去,如果不记仇了,我就帮他告诉柳大人,说是我拉着他到我家做客——虽然,我依然不知道为什么我家会是那个唯一的例外,不过,大概是因为父辈们关系好?
但是我阿姊那么一打岔,我……也是真的待不下去。虽然平日里互坑打闹是日常了,但那么微妙的情况,我情绪不稳也正常。
给自己分析了半天,我满意点头,为自己的情绪失控找好了理由。我选择走的是和白天一样的路,说实话,黑沉沉的,很是不详。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走这边。
不过天上圆月给面子,大概是嫦娥姐姐心情好,看我可怜,打算补偿补偿可怜的、白天被搅了局的我,于是好心帮我照亮了面前的路,让我不至于摔倒。
就是可惜。
那最好的位子,上好的茶水,全都因为这闹剧打乱了。我觉着,本来应该一笑泯恩仇啊,不打不相识啊的局面,硬生生被那点不存在的情感搅和得七零八落。大概是命。
我低声嘟囔:“和好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就一纠纠缠缠扯不清楚的烂账。”
嘟囔完这一句,我继续往前走,跺跺脚窜出去,准备靠在别人家的木屋房板子上。然而月光给足了面子,让我冷不丁见着旁边一个熟悉的人影。
简直太给面子了,睫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压根不给装作没看见的机会。
我思量一番,似乎刚才嘟囔时,似乎没有压低声音,也没有改换声线——也不给我装傻的机会。别人能否认出我尚且不知,但柳行野,却是一定能听出来的。
我也要面子的。就是死撑着,我也不可能把刚才那句话吃进肚子里,更别提道歉了。
于是我冷哼一声:“若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计划被打乱成这样。你且等着,明日我再找你算账!”
然后我就走了。就算我知道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他不过是被我迁怒,我也想生气——起码气个三天,不能再少,才能消气。
我闷着头回到家里,和往日相比,可以算是早早就歇下了。就是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事情。
管他呢,我毫不在意。既然忘了,那必然不是重要事情吧。
这么想着,我睡过去了。梦见了什么倒是不记得了,只依稀感觉是场美梦。
07
又是新的一天。
虽然我也觉着自己比较懒,但那是和我爹阿姊那种天不亮就起来练剑的人相比。阿姊是天明前就起床梳妆打扮,力求不要在一天的活动里乱了容貌,虽然我觉着,阿姊化没化妆差别不大,但我不敢说。我爹,那真的佩服。一大把年纪了,天天早起,练剑练得比我还勤。那剑一挥,我看着就怵。
而且我爹练完剑,偶然显得十分伤感,我觉得他大概不是很喜欢练剑,但还能这么坚持,并且一剑就把我挑趴下……我哪还敢说什么,只好佩服佩服。
自己穿好衣服之后,我看着我爹今天又比较伤感,我觉着大事不好。
毕竟以往每次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我都会莫名其妙也很难过,所以我决定今天乖一点,去书院当吉祥物。
……但是这样又绕不开柳行野啊,我直到吃完早饭,都还在想这个问题。
我爹甚至问了阿姊,问我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阿姊看着我冥思苦想的样子回答:“不是什么大事,发现了点东西。”
嗯?我只是在想,不是听不见。
最后我还是溜了,长辈嘀嘀咕咕,我听不见,也不好偷听。(偷听失败之类就不用解释了)
说起来,人人都说来这书院,是权利的一种象征。我在其中,只觉得无聊。
但其他人总是一副好学的样子,所以我偶尔也会怀疑,是自己哪里不对劲。
正坐屋檐上想着,突然有人朝我扔来一团东西。我一接,发现是团孔明锁。
……?
谁这么无聊,会赶着上课时间往我手上扔东西?还是小孩子玩的孔明锁。
我疑惑的往下头一瞧,半个人影都没瞧见。接着我仔细观察,还是没瞧见半个人。
我属实疑惑了。
这个事情不像是小姑娘干出来的。虽然知道自己挺讨小姑娘的喜欢,但是吧,这么高的屋顶,还扔过来再躲起来……除了阿姊,我暂时想不到其他人选。
阿姊也不是会这么干的人,她要是想收拾我,早就把我拎进去听课了。
我带着一肚子疑惑,一抛一抛的,在屋顶上继续扔孔明锁玩。
解孔明锁这种事情,我在小时候傻乎乎和柳行野比过。家中所有能搜集到的锁都被我研究了个遍。但尽管我研究了十来日,却依然没能赢过那厮,就慢了半分。所以连带着,虽然各种类型的锁都会解,但我偏偏不想解开这个孔明锁。
有什么不能当面说!我想着,决定不解这个孔明锁。
猜什么人心,有去找柳行野的麻烦好玩吗?
没有。
肯定没有。
我想着,跳到了旁边的树上。这树据说是百年银杏,结实得很,我也很放心待在上头。
我摘了一片叶子,又准备偷偷刮一下树皮。不过看着这树的年纪大约是我爹的爷爷份上,还是只掐了叶子。
我当然知道柳行野总是坐在哪儿,是东边靠窗的地方,我决定去给他一个小惊喜。
他惊不惊喜我不管,我觉得惊喜就可以了。
08
摘完叶子,我又觉着无趣。
这手总是不得闲,总想揪些东西玩儿。看着那嫩柳枝在眼前晃来晃去,想到柳行野,一时间气不过,揪了两条下来。
我一直坐在屋檐上,也是无聊,把摘下来的枝条绕了绕,绕成适合带在头上的大小。然后想想,讨了个巧,把孔明锁也编了进去。
但这样不够好看,我又不敢打院子里那些花的主意。我要是动了,怕是要被夫子追杀到地老天荒。
于是我看上了旁边的一株桃花。虽然开得不多,但朵朵都很漂亮,还顺便揶揄他,说上一句面若桃李。
我挪过去,挑了几朵大的,好看的桃花,连着柄摘下来,一朵一朵卡在柳条编的环上。卡完之后,我端详一番,觉得颇有姐姐们编出来那些花环的神韵。
花环准备好了,正好那课暂时也下了。我便轻巧地跳着,三两步落在了窗外,冲着屋里的柳行野招手。
他没看窗子。
我不太开心,直接喊他的字:“柳行野!”
他转头面对我,朝我走来,阳光照在他的衣襟上,慢慢爬上面庞,显得他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十分好看。
我有点不忍心捉弄他了。
柳行野看到我,问:“影摇,那孔明锁……”
那那也不过是须臾间的变化,我把花环藏在身后,趁他说着话,没注意我的手时,带到了他的头上。
他愣了愣,从花环上摸下一朵桃花来。
柳行野捏着桃花在笑。
我摸约是疯了,居然硬是从那厮的脸上看出好看的缱绻。
是那种比春色惊艳三分的好看。
我看着他,自怨自艾:下次一定,不食言,说气三天就是三天。
柳行野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他在盼着我说什么?亦或是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何,只呐呐着说,好看,面若桃李,是美人也。
他见我不发一言,轻叹一声:“影摇……”
我直觉不能让他说下去,若不阻止,事情定然会脱轨。他话音未落,我便急急忙忙就开始找话:“这孔明锁,是你扔给我的?”
他那种莫名的,温柔缱绻的笑意更深了些,我看不透。
柳行野说:“嗯。”
我茫然无措,只能话赶话,随口瞎编:“早些知道是你送的,我就不还了,还顺便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机关,才能入的了你柳行野的眼。”
我明显感觉他一怔,眼底的温柔散了一半。
虽然有些奇怪,但这会才是我熟识的死对头。思及此处,我往日那种散漫的劲头又冒了头,开始无边无际地说瞎话:“你看,我拿着这不知何人送的孔明锁……”
他却打断我,说:“不用了,既然你没兴趣,正好我把它拿回去罢了。”
虽说平日里我们总也这般说话,但我看他眼里似乎留不住光,原先盛着的那些也落了空,显现出一片空空荡荡,总觉得有些心慌。
我说:“不,说着给我的东西,可不能赖账。”
柳行野只是微笑:“我可未曾有过‘赠予’这类的言辞。”
又来了。
我最讨厌的就是柳行野这副死气沉沉的刻板微笑。在往常,他一露出这个微笑,我定然扭头就走,但今天不同。
我总觉得,若是要不回那个孔明锁,我会后悔。
大约是因为得到和被要回的过程过于荒谬。我最后只这么猜。
虽说我恨得牙痒痒也治不了柳行野,但较真起来,他拦不住我。
我沉默,他看着我沉默。
最后我一只手扒着他的肩,一只手去取我扣在花环上的孔明锁。
柳行野讶然,扭头看肩时,我偷了孔明锁便跑。
我想,柳行野如此在意,其中必然藏有秘密。
我想知道。我很想知道。
09
柳行野没有追上来。
我无端松了口气,才开始注意自己跑去了哪里。也不曾想,我往四周一看,却是跑到了平时听姐姐们唱曲儿的小楼边上。
想着也没有相熟之人会来这里,我便大摇大摆的上了楼,喊个熟识的姐姐帮我弹一首曲子。
那姐姐掩面娇笑着问:“今个儿江小公子想听些什么曲子呀?”
我倒是兴趣缺缺,只说了句随意,便开始捣鼓手里的孔明锁。
另一个姐姐抱着琴,盯着我,看了半晌,笑笑说:“看江小公子踌躇如此,奴家便擅作主张,奏上一曲吧。”
我没管,点点头示意自便。反正听与不听都无甚差别,也都不会对我解这个孔明锁有所助益。
这个孔明锁还真应了柳行野的风格。说得好听,是七窍玲珑,看轻一点,便是空有算计。
这锁,按照他的方法来解,也真是难得绕。但若是我来,那整个锁像有一颗线,轻轻一拉,便开了。
我有些紧张。
我把锁拆开后,发现里面放着一个干枯的枝干。
我小心翼翼把它拿出来,才发现还有两个小东西。但我下手没个轻重,一眨眼,它们已噼里啪啦掉没影儿了。
我着急去捡,但捡不到,反而手里的孔明锁零件也掉到了地上,掉了好几个。这更大的噼啪声一掩盖,小东西就完全找不到了。我只能垂头丧气盯着那截树枝,与它相对无言。
我愣是愣了半晌,猜不出柳行野的意思。
那弹曲儿的姐姐一曲弹完,摸约是见我还在愣神,便凑过来问我:“哎呀,这是在看什么?”
我吓了一跳,向后仰头。弹曲儿的姐姐似乎也被我吓着,退后两步,叹口气。
“这么凶做甚?不过是红豆树枝,也没什么好稀奇的,”那姐姐眼珠子转了转,回过神后,又娇笑起来“莫非是哪家小娘子送的?常说道人心玲珑七窍,依奴家看啊,说的就是她这种了。”
我不知所措:“……啊?”
我就见着那个姐姐袖子一扬一收,眨眼间嫩白的手便到了我眼前。我没看手,看她的脸。
我听见那个声音说:“江小公子真的不看看么?好歹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呀。”
那姐姐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我终于拿起一看,原来是红豆。
我见着弹琴姐姐继续回去弹琴,还笑着说:“刚才那曲啊,也名为红豆。既然江小公子刚才魂不守舍没听着,奴家便再弹一回。”
我“啊”了一声,表示回答。
恍惚间,我听见乐声缠缠绵绵,似远似近,有枝头未熟果子的酸涩感。
仿佛脚下不是实地,飘飘然同着地云端。我在仙境飘摇。
见陌上花开我欢喜,见川前落银我欢喜,见月上枝头我欢喜。
而在欢喜之间,我隐约听闻有人唤我,我便欣欣然回头望去。
哪想望得个一片空茫,我刚要转回头去,我的眼却被一双手蒙住。
我也不感觉害怕,也觉得这手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有人在我耳边低声呢喃,我听得出那是柳行野的声音,也听得出那是一首诗。
他说:“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10
我……落荒而逃。
不敢听,不敢看。
我当然知道尘世间没有什么仙境,也知道蒙着我眼睛念诗的人不过是我的幻想。
但……怎么会呢,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待我回过神时,自己又漫无目的的到了大街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孔明锁——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又它拼回去了——和枯树枝,和红豆。
我突然就泄气了。径直回了家。
若是恋人间,随便寄些小物聊表心意也罢了。可这算什么?
说起来也是正好,我爹上朝,我姐出门。院子里没什么人,我竟生出一种空落落的错觉。
于是我锁上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
我蹲在床旁,缩成一团,头埋在膝盖里。我总觉得这样的姿势最安全,最温暖。
我不敢。
可是心底总有莫名的声音在撺掇,对我说:“你有什么不敢?”
我怎么敢呢。一违伦常,二违伦理,有绝香火……一世骂名。
我又想到柳行野。
说起来,我倒也羞愧。喊了近二十年的伯父,到头却惦记起人家儿子来。
……我是真惦记上他了?
那柳行野又怎么想?
我想不通,像思想都被堵死一样,没有出口。
想不通,不如不想。我爹虽然自己死板,但从不把那些条条框框加载我身上。于是我也活得出格,打破规矩却不打破底线的事儿,基本上都有我掺合的一脚。
不过是大白天睡个觉,这总该没人拦我了。
……不过我为什么要想着总?
算了算了。
一觉起来,天也黑了。
我还是想不到该怎么办。
我伸头出去看时,我爹和我姐已经回来了。介于我爹我娘是皇帝赐婚,我之前瞧着他们之间也是恭敬有余,亲密不足,我便不打算去问。但我爹身旁也干干净净,不像很多人家,一团的妾吵闹个不停,碍眼得很。似乎柳行野家也……
不行,不能想他。
最终我把目标安在阿姊身上。阿姊与姊夫两情相悦,又是门当户对,大约能给我解答吧。
我在院子里绕了半天,找到正在摧残花枝的阿姊。她看我两眼,笑我:“无事不登三宝殿,阿弟今个儿找来又是有什么事?”
我扭扭捏捏:“我有一个朋友,他大约是瞧上了一个人,只不过他们同为男子……”
阿姊漫不经心,毫不在意:“那让他去说。”
阿姊打量着我,语气平缓:“也就趁着你这种年龄,尚未定亲,也好得放肆一把。若是成了亲,就不得这般随意了。”
我听得心中添堵。
按理说,历朝历代都没有现在这般,对男风这般的纵容。我不清楚为何,但总归不过是这些年间的事。虽说纵容,却依然上不得台面。若是成亲前玩玩就罢了,若是真抱着共度一生的念头去,也是处处受制,最终被撵在车轱辘底下,一片片压成泥。
我不想只是玩玩,我想和他好好的,我想以后也不要变。
我憋着一口气,补充说:“不是,他是真心的。”
阿姊上下打量着我,我很慌。既害怕她听出来说的是自己,又害怕她听不出来说的是自己。
但阿姊最后什么也没戳破,只笑笑说:“那你告诉你朋友。”
我问:“说什么?”
阿姊看着花,没有看我,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他若是有那颗心,那个胆,情愿受着那些你我都知道的后果……那便去吧。”
11
我听完阿姊的话,沉默着,也不挪动。
阿姊见我伫着,问我:“不是问个朋友么,不去告诉他?”
我连忙点头称是,准备三两下溜开,但走到院门前,又听见阿姊自言自语。
她说,又不是我要做决定,带个话而已,这么纠结做甚。
我疑心她听出来了什么,但不敢问。
我唾弃自己,怎么什么都不敢。
沿着小路出了门,我想着那些话,爬到了屋顶上。
我想么?和柳行野共度一生。
起先不曾察觉就罢了,现在一想,往日种种,皆是刻意。
我想,不仅想,我还想现在去见他。
我往柳家那边挪一点,又挪一点,直到看到柳行野坐在石椅上。
我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他似乎拿着什么,在沉思。
柳行野似乎感受到了我的视线,侧头朝四周看去。我下意识躲了起来。
好吧,我就是,暂时不敢见他。
只是暂时不敢,等我理清楚心思,就光明正大的见,也不要是偷窥被发现的见。
我这么安慰自己,觉得风头过了,才探出头去。
只是柳行野已经走了。我仔细一看,石桌上放着个棋盘,上面有几朵蔫掉的花。
我还没准备好做贼的心思,不敢跳进院墙。只在墙上坐着,勉强瞧得那花是粉色的,总是晃眼,也总觉得是我编给他的桃花。
我的心不争气地又扑腾了几下。
我又想见他了。
可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平日里随意逛个街就能碰上三番五次,但现在,天也黑了,我也没琢磨过柳府的作息,蹲守不到。最后也只好在墙头呆坐着,碰个运气,看看能不能见着。
说来也奇怪。我分明下午才睡过一觉,但看着漫天的星星,又生出了困意。
我蜷起一条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另一条腿顺着墙晃荡,渐渐合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之间,总觉得鼻尖萦绕一股桃花的甜香。我疑心这又是一个梦境,想看清到底是何方神圣,便睁开了眼。
我见柳行野站在墙下,递出一棵系着红线点桃花枝,枝头桃花挨着我的鼻尖,是特意留住。
我觉得他不是想留住春,是想留住人。
柳行野见我睁眼,吓了一跳,脸上的笑意来不及收干净,手里的花枝要落到地上。
我捞了桃花枝就跑,跳回我家的院子里,又一个人缩在墙角。
我觉得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
我蹲了许久,直到感觉脸上不那么热了,才清了个我姐放我房间里的花瓶,把花枝小心翼翼插进去,再重新跑回墙边。
是我贼心不死,想再看看柳行野。
我又爬上墙。
这回我瞪着眼搜寻半天,没见到柳行野,还以为他回房了。我叹口气,准备拍拍灰重新坐下,才发觉他还在墙根底下。
我被他吓了一跳,没坐稳直接滑到了他家里面。
我埋怨:“你怎么在这里站着,等着吓人么?”
柳行野却露出一个死气沉沉的微笑。
我很不满意,说:“你不要这么笑。”
他便换了一种笑法,只是依然死气沉沉。
我更不开心了。我直接问他:“你在不开心些什么?”
柳行野又只是笑:“没有什么。”
我简直想掐着脖子威胁他。
柳行野见我这样,叹气:“既然都知道了,又一直在躲,我哪能不明白呢。”
他眉眼间露出一丝忧伤,确实比刚刚笑的样子鲜活,但我还是不开心。
我说:“我没有躲。”
柳行野伸出手,伸到半空中停住,又向前伸,摸了摸我的头。
我不知所以,但没躲,任他揉。
但他的手只轻飘飘落了一下,便没了后文。
柳行野说:“我的心意是我的,与你无关。你明白了,决定疏远,也是情理之中。”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打算疏远。
他继续说:“你不必在意,满打满算,不过是命里再少一个过客罢了。”
柳行野说完,转身就要走。
我拉住他。
柳行野疑惑地转身。
我扣住他的手腕,把自己的手塞了过去,是十指相扣的方法。
他更是明显的诧异了。
我不知道爱人之间是如何相处,只就抱着他,额头抵在他的脖颈间,小声说:“我……没有疏远,行野,你……给我点时间适应。”
后面的话我死活说不出口。
适应什么?适应我喜欢他,他喜欢我,适应那些没有来由的心悸和躁动。
我觉得没脸见人,但我更想看看柳行野的表情。于是我松开了拥抱,看着他的脸。
柳行野也不敢看我,他的脸也是红的。
这让我很意外,本以为他会得寸进尺点继续追问下去,没想到却扒下来他那层坦然的皮。
我凑得近了些,小声喊他:“柳行野。”
他说:“嗯。”
我又喊他“行野。”
他又说:“嗯。”
我说:“我喜欢你。”
他还是说:“嗯。”
我便笑了,他反应过来,一把把我抱住,问我:“你喜欢我?”
我不想回答,蹭了蹭他的肩。
柳行野便也在我耳边说道:“我喜欢你。”
我简直从头红到了脚,但我不放手,赖在他身上,亲亲他的嘴角。
我回答说:“我知道。”
12
柳行野比我高上那么一点点,不多,也就两个指头。
我亲完嘴角,也不知道干什么,只想对着他动手动脚。
我摸摸他的腰,然后顺着摸上去,一直到喉结。我把手放在上面,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和他说:“说句话。”
柳行野问我:“说什么?”
他的喉结在我掌心滑动,我觉得好痒,浑身打了个激灵,像摁了麻筋一样。我连忙把手拿开,想凶狠地一口咬上去,但还是舍不得,只轻轻咬了一下。
然后我说:“还是别说话了。”
因为他说得我浑身不自在,我听到他的声音就头皮发麻。
柳行野笑了,这回是真心实意的笑。但我现在不想看他笑,我想让他看我。
我们黏正做一团时,我很好的听力,让我清楚听到我院子里传来开门的声音,大约是阿姊在和负责整理院子的小厮说话。
我哪敢让别人知道啊,自己跑到柳行野的院子里去私相授受。
不过我也不舍得放开,只得心一横,在柳行野的唇上亲了一口,然后从墙那边翻过去,跳到屋顶上。
而且还没忘记和柳行野说一句“晚些再来寻你。”
我寻思着,自己整个人一定红透了。
再晚便过了夜半,我又去寻他作甚?
没等我唾弃完自己,阿姊的声音先又传了过来,我觉得自己这幅满脸通红的样子属实不好意思见人,便赶紧开了坛酒,给自己灌上几口,才跳下屋顶。
亏得我嫌每次从下面拿酒上来太过麻烦,或多或少,总会搁些酒在这。
阿姊见了这幅样子的我,果然没起疑心,只训斥我又不吃饭便喝酒。我自知理亏,只呆呆站着听。但阿姊却十分反常,只说了几句,就把给我捎的宵夜拿了出来,叫我好好吃。
其实我不怎么饿,但也十分欣喜。我向来不愿听别人叨叨,但阿姊总看我,我也没法。
阿姊问我:“不是说朋友有问题么,你怎么反倒回了院子里坐着,还上房掀瓦的。”
我支支吾吾:“已经解决了,才回来的。”
阿姊大约是想要揶揄我,问:“这么近,你说的那朋友,难道还能是柳行野不成?”
这话说起来倒没什么错,但我听着柳行野这名字就心虚。也还好阿姊没注意我的表情,看的是柳行野院子的方向。
阿姊叹口气:“他是个不错的人,你也不要老是和人家作对。”
我当然点头称是。
阿姊也就随意来看看,不多时便离开了。我还是觉得阿姊知道了什么,因为她走之前翻出了不知道是谁送我的十八式,好心的堆在我回房的必经之路上,还,还把有龙阳之好的那些图册放在了上面。
我好奇,但又不敢看,我猛然想起自己还在缓缓,便理直气壮地打算先放着。
夜已深了,我翻墙过了去,觉得自己像个采花大盗。见柳行野不在院子里,我才慢吞吞的过去,挪到他的房前。
我还没敲门,门已经先开了。柳行野大约是一早就换上了亵衣,只在门口等我来。
我去牵柳行野的手,他拉住我,把我带到床边,还想把我按到床上。
我吓了一跳,自然没让他按着。
柳行野皱眉,很不开心的样子。
我这回光明正大的抚平他的眉心,小声说:“刚我还在外头打滚,外衣脏得很,别。”
那厮居然问我,问:“可否将外衣脱去?”
我说:“不行。”
他看着我。
他拉拉我的手,亲吻我的脸颊,大有一副我不答应就一直闹我的架势。
我被他弄得心痒,开始嘟囔:“也不是不成,但你不要看我……”
柳行野说:“我抱着你,给你脱了,那样可看不到的。”
我迷迷糊糊就答应了。
然后他抱着我,开始给我宽衣解带。我总觉得他不是在脱衣服,只是单纯又在磨我。弄得我呼吸不稳,气恼的咬住他的脖子发泄。
这番举动着实出格,等到他弄完,我已然没了说他的想法。想着既然都这般了,我也不能全让他一个人占便宜。
我把他拉到床上,想起一些别人暗中嘀嘀咕咕时谈论的内容,先亲吻他,然后伸出舌头。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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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等我回过神来,羞耻和懊悔开始谴责。
身上那些就罢了,找个地方洗洗总能弄干净的,但床上也不可避免沾到些许,就像罪证一样,密密麻麻缠绕着我。
我本来还在想,这不矜持,一句喜欢就迷迷糊糊被骗上了床。但仔细想来,我也不是吃亏,不如想想如何处理。
我于是理直气壮地瞪着柳行野:“你来。”
他居然笑着问我:“来什么
今夜我见到的他笑,大约比之前十几年见到的还多。
我咬他,咬的脖子,哼哼唧唧:“清理这些。”
一片狼藉的,哪里待得下去。
我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弄干净,却绝对不愿带着这些在身上。或者明早,被进来丫鬟小厮们发现揪起,扭到柳家大堂去。
就算是坦白,现在也不是时候。
柳行野就看着我,我怕他下一句就要说他也没有办法,于是作势要掐他脖颈,追问:“你干不干”
说完便我意识到,这话有些不对劲,于是决定装傻。好歹他和我相处这么多年,柳行野自然也知道我要生气了,也不再逗我,只是想抱着我一起站起来。
我哪敢让他抱,连忙从他身上下来。
离了体温,我又觉得空落落的,想反悔抓住他的手,但拉不开面子,只好把手收回来,随便找个东西抓着。
柳行野很快便折回来,我见他拿了个盆,里头盛着水,水里飘着张浴巾。
若是让我来说,就算我设想的关于柳行野处境最坏的打算,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随意的披着衣服,端着盆。
我只觉得心里曾经有关他怨念与觊觎的那些念头都从云上落了下来,啪嗒啪嗒砸到心窝里。
柳行野拧干那浴巾,淅淅沥沥的水声滴着,我向他伸出手。
他笑起来,我又直觉他是蓄谋已久。但那又如何?左思右想,不过都是我心甘情愿跳下去。
那帕子贴到我腿上时,我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捏住他的手,说:“凉。”
我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难得的撒娇。也不是没在寒冬腊月去湖里游泳,那种冷,我也不愿抱怨一个字。现在不过是略带些凉意,我怎么就脱口而出。
我懊悔。然而柳行野亲吻我的眉心,配合地回答:“不凉了。”
我猜自己又是面红耳赤。
柳行野整理完之后,我一直看着他。
先前衣服一扔,就被他骗了去,我其实还不知道柳行野抱起来是什么感觉。但我怕着一抱,却是又没法走了,只好不了了之。
我向来是不耐烦繁琐的衣物的,只今天我恨不得这衣服再多上几层,好把我那个留下的念头包裹得严严实实,不漏一点儿缝隙。
我把腿搁在床边,踩下地。
柳行野看出我要回去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问我:“夜访深闺,不偷些什么?”
呸,还好意思深闺。
偷什么,偷情算么?
我没回答,只是盯着他,他笑了一下,我被这笑容晃了神,一时不查,被他拉着弯下了腰。
柳行野轻轻地吻了我的唇,说:“我允许你偷走一个吻。”
我觉得黏糊糊的,但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回答说:“那我每夜都来讨一个吻,直到某天偷走一颗心。”
今夜的风很好,桃花在夜里不肯露脸,像和月光捉迷藏一样。我带着偷来的一个吻,轻盈地翻过院墙,满载而归。
15
第二日,我醒得格外的早。
虽然醒了,我却也没出门,只盘腿坐在地上,还把平日里来叫我起床的人吓了一跳,以为屋里进了个贼,差点提着扫帚打我。
我清清白白,可一点没存吓唬人的心思。只是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和被下了降头似的,不过两日,我却已经从处处看不惯柳行野到昨晚的和他滚作一团。
这可称得上一句诡异了,我想不通,决心今个儿好好观察。
只是我早起这件事似乎惊动了一家。阿姊一早见我,便问我午饭想吃什么。
我诧异,问她:“怎的想着问这个。”
阿姊就笑我:“庆祝这百年难遇的早起。”
打趣我有意思?我不理她了,只留她在一旁笑得欢。
但我一出门,却忘了本来想着去做的事情。我试着猜柳行野去了哪里,只想到他会同往日一样,乖巧地去书院里坐着当木雕。
气不打一处来便是我现在的感受了。
我逃课惯了,自然不可能再回去,况且不夸张地说,那夫子见着我,比见不到我起码头疼三倍以上。我在门口跺跺脚,也不愿去爬墙。
毕竟我如今年岁可不止五六,早就过了上房揭瓦的时候,别说别人见着会怎么样了,我自己先过意不去。
我又想见柳行野,又不愿劝他逃课,左右为难。
于是我又开始左摇右晃,晃到街口,去买了一支冰糖葫芦。
我付好钱,拿起那串冰糖葫芦咬了一口,撇嘴。
酸的。
我觉得无处可去了,便干脆去了旁边的茶楼,随便点了些什么,开始发呆。
我爹送我来书院时,一不曾嘱咐我遵循规定,二不曾告诉我何日出师。所以也不算束缚我什么。但这京城的地界,就同一个罩子一般,把我划到里面,于是蔫着,提不起心思。
或许是我和他都不大,尚未及冠,不然也早给那两个爹塞了任务扔进官场里。我还记得,我爹原话是,少年英才多了去,不差我们这两个,不如先学学如何做人,才不会在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势中,做出不令自己后悔的选择。
我只突兀想到这个,便怎么也赶不走了,总疑神疑鬼,仿佛我爹未卜先知,提前算到了我和柳行野这样无法收场的局面。也是不知柳行野是如何看待,却莫名担心起来——光是看书院便可得知,老古板们虽然古板,但对这些事情,除了一句荒唐以外,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毕竟见多识广,即使看不惯,也不会小人作态,四处摸黑谣传。
我愁我们之间的未来,可昨夜睡得晚,今日起得又早,不知不觉,眼前又染上一层雾,困得迷迷糊糊。我梦见似乎柳行野坐我旁边,我就叫他一声:“柳行野。”
他说:“嗯,什么?”
我不说,又叫他:“柳行野。”
他还是好脾气的回答:“嗯,是我。”
我才笑嘻嘻回答:“柳行野——没什么。”
不仅如此,我还把头靠在他身上,抓着他的手臂不撒手,要他哄我睡觉。
我梦见那个柳行野温柔地摸我的头,也和我说些什么喜欢一类的话,我满意了,于是真正睡去,梦也不见半个。
16
我梦中隐约感觉柳行野在身边,于是睡得极好。然而真正醒来时,却被旁边的人吓了一跳。
那人几乎是紧贴着我,是一个近似半抱的姿势。我被这架势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下意识拿住对方的肩,朝桌上掼去。
他除了一下被我捏住有些差异以外,很快倒是站住了脚,没让头真的磕上。
我还想再动手,但对方已经迟疑着,喊出我的名字。
他说:“影摇?”
我便一下子停了动作,卸了力气,改成头埋在他的肩上,大半身子也压着他。
我嘟囔嘟囔:“也不提醒。”
我不觉得我打不过他,只怕他被我无意间伤到,最后还是我心疼。
柳行野摸我的头,我糊在他身上,支支吾吾。
我其实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出来,但又不愿开口问,只明里暗里提到书院,就那么看着他。
我知道他一向最受不了我这种盯法,毕竟我也一样,看不得他的眼睛,一看得久了,便要要沉进去。
柳行野果然撇开头去,我便骂,说他心虚。他又不敢看我,又不敢不回答,只最后红着耳根,憋出几个字来。
我仔细听听,发现他说的是“不是约束,只是一些帮助……”
这说的是书院么?
我很想用写见不得人是方法撬开柳行野的嘴,然而要脸,在这热热闹闹的茶馆里头做不出那些事儿来。先前已压低了声音,此时都有人伸了脖子往这边看了。我拽拽柳行野,意思是叫他和我走。
柳行野却只笑,一副任我拉拽的样子,却一直不肯挪窝,大有一副就赖在这里的样子。
我凑过去,小声告诉他:“我生气了。”
柳行野捏捏我的手,大概是叫我不气不气的意思。我怎么可能这么就放过,于是按住他的手,和他挨得极近:“你不愿说,我便猜不出来?无非是你打算把一切算计好了,再从容把我拖出来溜溜,什么伤痛苦闷都不说,只让我坐享其成。”
我说完这句,稍微退开些,冲他掰指头,数:“能有什么呢,无非我们的关系。你爹必然知晓,同窗尚未察觉,亲戚也未曾告知,还有市井传言,以及陛下……
“我算不出顺序,难道还猜不出你的打算?”
柳行野叹口气,和我一一解释。
书院不是制约,我总是看不惯,也不过因为那里不适合我。我向来凭直觉做事,不愿思考过多,以免英年早秃。若是我们真要做什么,那些先生们不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会开个后面,把所有有的没的真的假的猜测,都挡在外面。
至于是不是想要保护我……
柳行野矢口否认,但我不可能信。若不是今天我戳穿,天知道他能瞒我多久,就像他瞒这对我的心意一样。我不说,他便装不知道。
我警告他:“要是再想这般瞒,我便……”
一时间我也想不到能怎样,于是说:……便几日不理你。”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我先眼疾手快按住他的唇,手指上传来的触感让我有些脸红,但不妨碍我继续:“不要看轻我,也不要瞒我——你知道的,惹急了我,也可以把你锁起来,锁在清净的地方,十天半个月没人找得到,等那些事尘埃落定后再放你出来。”
我确实做过类似的事,也成功了。不过那时可没想那么多,关了个一天半,我见柳行野真跑不出来,便心满意足的把人放了。
若是现在……
我偷瞄他一眼,觉得自己不仅可以关十天半个月,还能得寸进尺,把人锁在床上。
见柳行野无奈点头,我咳咳两声,把奇怪的想法甩出脑海,拉着人准备去玩。
我心想,既然不是制约,那我们便是自由的,也就可以只二人,腻在一起,无所事事。
17
那天晚上我回去时,阿姊见了我,连忙热情地招呼。我疑心她这么反常的热情是有诈,不敢动。
阿姊看我,问:“昨晚可睡得好?”
我点头。
她哼哼两声,大约是说了句行吧,就开始点菜。
阿姊看了半晌,说了些打算吃的菜,却还加了句:“还有,给小弟整个四喜丸子。”
我纳闷,我平时分明没什么打算,一直都是有什么吃什么,怎么突然给我点菜了?要知道,我也从未表露出对四喜丸子的喜爱之类的。
阿姊笑:“四喜啊,给你的。”
我轰的一声炸开了。
阿姊果然什么都知道,我感觉自己快没脸见人了。
谁不知道什么是四喜。
无非就是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我昨夜和柳行野胡闹那一通,也恰好就和了那句洞房花烛夜。
阿姊看着我,笑眯眯的,我也不知道她看透了没。
我假装冷静,问:“什么?”
阿姊拍手笑笑:“你不知道?你该去考科举了?”
我哪里知道,我甚至不知道阿姊究竟看透没有。
之后我和柳行野又游荡了几天。
我只是觉得看透如何,没看透又如何,不过是一起担着,不去放手。
期间我带柳行野去了我最喜欢的几个地方,见他反应平平,我于是开始逼问。
一开始柳行野还不肯说,支支吾吾的,想要岔开话题,被我无情镇压,又把话头扯回来。
直到柳行野整个人被我压在梨花树下逼问,才承认:这些地方,说有心也好,无意也罢,他基本上都来过。
我仔细回想,也是。
于是我更不高兴了。既然都去过,为什么只让我一个人在那里说来说去?
我看到屋檐时,会指着和柳行野说,我曾经在那个屋檐上看见燕子巢,还打算去戳,结果差点被那大燕子啄了手。来年再去看时,却没有燕子了,不知道是烦了我的骚扰于是换了个地盘,还是南方太暖,于是乐不思蜀,再也不想回来了。
见着小孩举着糖人,我会和柳行野咬耳朵:小时候我叫捏糖人的金叔捏过一个柳行野,本来金叔以为我们俩关系好,笑呵呵的就捏了,谁知道我啊呜一口下去就没了头,可吓出来一身冷汗。
柳行野往往只是听着,时不时给面子的笑几下。我原本是很满意的,但他一说他也去过,我又不平衡起来。
柳行野难得的露出一些迟疑。
我一直问,一直问,最后他才自暴自弃般的承认:“我只是,不像你那样,能把这些事情说得生动有趣……”
我告诉他:“可我想知道。”
平日里难得见柳行野愣住,我便拉着他的手,左捏捏又捏捏,重复:“可我想知道。”
我猜我的语气低落,委屈的气息要溢出来了。
他似乎手足无措的样子,只知道说好。
我于是撺掇:“那你带我去我们之前走过的地方,一个也不能少。”
柳行野确实是像答应我的那样,一个不落地带着我逛回去。
柳行野每次说得很认真,但确实也很无聊。我差点怀疑起之前表白那个隐晦又暧昧的人是不是他本人。
我戳戳他脑门,问:“你怎么说得这般无趣?”
柳行野抓住我的手,与我额头相抵:“……没有你,所以很无趣。”
……行吧,我不该怀疑。
我纠正他:“以后再看这些,想起往事,你就不无聊了。”
柳行野听罢,打算就在这里亲我。我不好意思,于是躲了开:“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看到这里时,我会想起你,你也会想到我。”
这话说出来真是一股酸气,但我就是觉得,后悔没在小就发现这人的好,白白耽搁了这么些年。
他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默默补了句:“若是那样,说不定早就散了。”
在知晓了差距和矛盾之前或之后在一起,自然是不一样的。但我不可能承认这个“散”的可能。我于是回答:“那我自然会后悔,然后花时间把你找回来。”
柳行野不置可否,转而问我:“我觉得现在这样,是最好的。”
我点点头。
但他突然反悔:“其实也不是。”
我奇了,问:“不然,你还想要什么?”
柳行野左看右看,把我拉进更深的巷子,在桃花树下问我:“江影摇,你愿意同我在一起,直到死亡——不,直到越过轮回与转世,也依然在一起吗?”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突然。我总想着这些莽撞的话,就该由我先挑起,因他的答应而结束。
但谁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回答:“好。”
我当然希望。
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化猛烈而突然,但我从未害怕。我与他该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不论从什么角度,细细回想,或许这便是天生一对。
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我们能够一直,一直的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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