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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降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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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宜宁想了一天怎么和陈野说退婚的事,从早上想到晚上,想到天边的火烧云染红了大片,月亮明晃晃地和她招招手。
她还盯着窗外发呆。
然后英勇就义似的,拿起手机,祝宜宁在微信里找到陈野的用户名。
不就是退婚吗。
有什么难的。
更何况她主动提退婚,对她,对陈野,对他们两个人都是一种解脱。
他或许还会为她今天的举动感到高兴。
这么想着,祝宜宁拨通了电话。
“喂?”那边很快接了,天色有点晚,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祝宜宁。”
嗓音低沉,带着一点儿含混,有些慢悠悠的,像是没睡醒。
祝宜宁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跟着他的笑意,震了震。
他又轻笑了下,鼻音有点重,透过电话里贴过来像结了一层砂纸似的。
半分懒散地问:“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怎么想给他打电话了?
快说啊祝宜宁。
不要怂。
祝宜宁在心里默默做着心理建设,之前她和路芙聊得好好的,也说得一片豪言壮语。
可言语上再厉害,真正到了实践,特别是陈野的声音在她耳边时,祝宜宁又变成了小矮子。
说到底还是怂。
祝宜宁咽了咽喉咙,目光看向窗外,捏着手机的指尖不自觉紧了几分:“陈野。”
她念了念他的名字,语调很慢也很软,接着,陈野又听见对面吸了一口气,才小声地问:“你……吃了吗?”
“……”
话音刚落祝宜宁就后悔了。
她到底在干什么啊??
说好了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和他说订婚的事,然后潇洒地把婚给退了,再然后井水不犯河水。
这么完美的计划,都能被她搞砸。
陈野轻笑几声,鼻音依旧挺重的,显得整个人像是没睡醒的样子:“嗯?”他顿了顿,又问:“你半夜打电话就为了这事儿?问我吃了没?”
“你这么闲的吗?”
祝宜宁:“……”
沉默了一阵,他最后还是慢悠悠地回应了,拖着鼻音:“吃过了。”
祝宜宁听出来他的声音和平日里有点不同,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她勉强辨认了一下,透着一层手机听筒,缓慢地问:“陈野。”
“嗯?”
他又冒了个声,听上去没张嘴,声音从喉咙里涤荡出来,可是鼻音依旧很重。
祝宜宁心里有底了,更加确定这人是感冒了。
她抿了抿唇,直白地问:“你感冒了?”
“没感冒。”他顿了顿,听到对面松了一口气,他眯了眯眼,声音压低了一点儿,“我发烧了。”
祝宜宁:“……”
陈野想起来她应该是找他有事:“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儿啊?”
祝宜宁愣了,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她也不想和他提退婚的事了,毕竟对于一个病患来说,生病还要处理糟心事儿,对他太残忍了。
祝宜宁直接没接他的话,而是问:“严不严重,你吃药了没?要不要我去找你?”
“……”
对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他低啧了声。
祝宜宁能想象出来,陈野此刻将手机贴在耳边,散漫地扯着唇。她隐约听见窸窸窣窣的摩擦音,衣料滚过被褥,他下床了。
不久又传来脚步声。
和橱柜嘎吱一声的开门音。
“挺严重的,没吃药。”他毫不掩饰,唇勾了勾,声音有气无力的,“四十度,人快烧没了,下一秒你就见不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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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宜宁在网上给陈野订了点药,还没下单,因为她不知道他在哪儿。
祝宜宁发了个微信,问他的住址。
对方几乎秒回——锦绣山庄A区11棟201室
陈野直接发了个定位过来,还附赠一条语言:“送门口就好。”
看起来是真的没力气了。
连打字的力气也没了,只能发语音。
祝宜宁一边想着,一边用指尖在手机上打了个“好”字,接着也发了条语音:“那我让外卖员放你家门口。”
c:【?】
c:【外卖?】
低头看见手机屏幕上陈野发来的问号,祝宜宁一时半会儿也懵了,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让外卖员把药放在门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有什么问题吗?
总不能让她去送吧。
祝宜宁没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目光再次低了低,屏幕上突然又冒出两行消息,陈野发来的。
c:【祝宜宁】
c:【你不亲自给我送?】
祝宜宁刚想回她没那个时间,而且等她送药,那时陈野已经被烧糊涂了。
手机在身侧震动了一下,祝宜宁连忙去看。
陈野给她转账五百块。
然后还发了条语言,祝宜宁点开来听。
他嗓音有些低沉,说话不紧不慢得有些懒散:“五百块,跑腿费加上药费,你给我送。”
祝宜宁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执念,非要她亲自去送。而且五百块而已,她也不是那种为了钱折腰的人。
转念一想,这大少爷兴许有些隐约的傲娇。被人服侍惯了,所以什么事都要人亲力亲为。
她也发了条语音:“不行,我还是帮你叫个美团吧。”
“再加五百块。”
陈野悠闲地说,鼻音似乎又重了点:“你帮我跑个腿总行吧?”
不知道为什么,祝宜宁总觉得他有点些心安理得。
下一秒,陈野的声音散漫地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声极轻的懒笑,落到她耳蜗里沉下来,有点倦意。
“我还病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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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宜宁去了趟药房,本来今天她是不打算出门的。不过还好,她家门口就有一处元初大药房,再送到陈野楼下要不了多少时间。
一千块钱跑个腿给他送个药。
这钱白不赚。
祝宜宁承认,有时候她挺没底线的。
陈野说给她一千块钱跑腿,她就心安理得心动了。估计下一刻陈野说给她十几万不退婚,她恐怕又会动摇。
去药房买了药,祝宜宁骑着小电驴用手机搜索定位,找着陈野家的方向。
锦绣山庄A区11棟201室。
他家住在江城二环外,靠近二三环交界的别墅区。距离华庭大概有三千公里的路程,祝宜宁花了一会儿功夫才找到他家楼下。
拎着药上楼,手机响了下,祝宜宁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祝执给她打来的。
“姐,我上次的车钥匙找到了。”祝执声音急躁不安,“你猜我在哪儿找到的,在吴越的口袋里!”
祝宜宁脚步一顿,抬眼看见203的门牌号,她敲了敲门,把药放在门外。
房门内传来一声散漫地“嗯”,隔着厚厚的门板听上去不太真切,但祝宜宁知道那时陈野的声音。
她没停留多久,听见门内的脚步声,在他开门前先下楼了。
电话一直没挂断,祝宜宁问祝执:“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姐。”祝执抓着头发,语气有点恼,“你知道我从吴越口袋找到车钥匙时有多生气吗!那个家伙还跟我装无辜!我靠,就是他拿的我的车钥匙!!”
祝宜宁问:“你现在人还在医院吗?”
“在啊。”祝执愣了一下,说。
祝宜宁顿了顿,接着声音很冷静地从听筒里传过来:“先别走,也别让吴越走,我过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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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宜宁其实能看出来,吴越这个人心怀不轨。
他长相不是那么端正,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不仅是祝执敏锐的察觉到了,祝宜宁也感觉到了。
吴越看她的时候,总是将目光黏在她的腿上,以及腰上。甚至在她转过身去的时候,他会看她好几眼。
但她没想到,这人胆子还挺大的,不过才第一次见面,就敢偷祝执的车钥匙。
她想也没想直接去了医院,在医院门口拦住想要离开的吴越。
“解释一下?”
吴越被拦住,直接愣了愣,然后抿了抿唇看向她:“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钥匙是你偷的?”
吴越顿住,然后露出不屑的神色:“祝小姐,你怎么能用’偷’这个字呢,我怎么知道你弟把钥匙放在桌上啊?我只是不小心才拿的,后来不也还给他了吗?”
“你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吗?”
他的逻辑倒也有理有据。
祝宜宁沉默了片刻,没有找到反驳的点。
祝执从后面跟过来了,先前和吴越对峙了一番,脸气得发红:“姐,你别听他的,我根本没把钥匙放在桌上,我一直放在口袋里,就是他从我口袋里摸走的。”
祝宜宁回想昨天刚见吴越的时候,她的手机丢在医院病房的桌子上了。
但是后来,是吴越发现后送还给她的。
如果桌上有把不是他的钥匙,那么吴越不可能不会发现。钥匙在吴越手中,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祝执不小心丢在桌子上,吴越拿走了。
要么如祝执所说,一直放在口袋里,吴越摸走了。
“报警吧。”祝宜宁抬起眼,眸中一片清冷,“调个监控看看?”
吴越噎住了,面露迟疑:“不用这么麻烦吧?祝小姐,不过是我不小心拿了钥匙而已,我都承认错误了,你们就不用……”
“姐,我觉得你说得对。”祝执说,“这么争执也不是个事儿,不如调监控,我们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我误会你了,我会道歉。”
吴越瞪大眼睛,突然就心虚起来了,声音提的比谁都大:“你什么意思?我拿个东西就是偷了?还要报警?我怎么知道这是你的东西?”
本来只是三人小范围内的争执,这么一吵,惊动了医院大厅里的人。
周围不少人的视线都投向他们。
或好奇,或震惊。
吴越的气势又高了几分:“祝宜宁,你以为我看得上你吗?我舅是汀江建设部的高管,你惹了我,在汀江还能混下去吗!”
祝宜宁蹙了下眉,刚想说些什么,又被他堵回去了。她声音冷冷静静:“那又怎么样?”
周围人的议论声更大,有发酵之势。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
“不知道,可能小情侣吵架呢。”
“那女生长那么漂亮,要是我可舍不得和她吵。”
吴越找到她的弱点,又听见周围人的指点,这会儿也不慌了,全盘说出:“你知道你妈怎么低声下气的求我和你相亲吗?要不是冲着你这张脸,你以为我会看上你?”
祝执生气了:“你这人不要太过分,怎么说话呢?”
祝宜宁站在原地,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
高中时季以然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那次她刚考试完,路过操场去送器材,偶然听见昏暗的器材室内传来一声娇弱的闷哼:“季以然,你干什么?”
女生拖着嗓音,尾音上扬,明明窝着怒火。
但却在和他撒娇。
祝宜宁愣了,站在那里没走开。
段薰的声音从器材室里传出来:“你说,你们班那个祝宜宁是不是喜欢你啊?她怎么总是借你的笔记本啊?”
季以然笑了笑,随意地说:“借个笔记本就是喜欢啊。”
“怎么不是?”段薰哼了一声,“不过祝宜宁长那么漂亮,我不信你对她没有一点儿心动。”
季以然停了一下,如实说:“她也只剩那张脸好看了。”
“……”
——“她性格那么闷,季以然怎么会喜欢她。”
——“谁还不是冲着你这张脸来的?”
——“要不是冲着你这张脸,你以为我会看上你?”
她从来不是最用情的那个,但也绝不是铁石心肠。
不然也不会,那天放学后送完器材,一个人蹲在教学楼后哭了好久。
她不敢当面和段薰对峙,怕嘴笨说不过她,最后一无所有。
接二连三遇见一些破事儿,祝宜宁渐渐学会了,不让任何人闯入她的世界,也不让任何人捣乱她的生活。
她不需要别人来爱她,也不需要谁的偏爱。
她自己一个人就可以爱自己。
后遗症就是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后,再也不喝甜的,再也不爱看睡前故事,再也不拍月亮。
再也不信什么永远。
……
祝宜宁抬了抬眼,目光看向吴越:“你这是心虚了?”
一句话让吴越恼羞成怒,无疑又添了把火:“谁心虚了?我心虚什么?”
祝宜宁朝他笑了笑,黑眸明亮弯弯的像月牙儿:“不是说我只有脸好看吗?谢谢你的夸奖。”
吴越:“……”
相比于他的暴躁,她反倒静得出奇。
谁胜谁输一眼明了。
祝宜宁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唇,抬手在手机上报了个警,然后把手机举起来:“我已经报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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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执说得没错,确实是吴越从他口袋里摸出的东西。他们在楼道擦肩而过的时候,吴越故意用手碰了一下祝执。
祝执披着外套,外套很宽松,他并没有注意。
警察对这种事见怪不怪,对祝宜宁说:“小姐,金额不够,我们也没办法立案,您一定要学会擦脸眼睛甄别身边的人,遇到了困难及时找警察同志。”
“行。”祝宜宁说,“谢谢你们。”
然后便走了。
吴越回病房把自己的包拿走,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经过医院长长的走廊,他顿了一下脚步。
他“哎呦”嗷叫了一声,差点摔一跤,回头怒视伸出来的那双腿:“卧槽,谁绊我?”
对方坐在椅子上挂水,一双黑眸漆黑如曜,脖颈间突出的喉结锋利,上下滚动,就靠那儿看着他。
头发纯粹的黑,后脑勺的碎发有点乱,半分懒散。
未置一词,却极有压迫感。
吴越生气了:“你没事儿伸着腿做什么?”
“没见过病患?”陈野嗤笑一声,又低啧一声,“生病了,来医院吊个水也不行?”
吴越正愁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他说:“那你也不能……”
陈野扯了扯唇:“医院是你家开的?”
这一问直接把吴越问懵了。
祝宜宁跟在吴越身后,准备等他把东西拿走后,找江甄单独谈谈。
结果看见面前这副场景,她实打实的愣住了。
转念一想,陈野不是发烧了吗。
那他来医院吊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啊。
可是她没想到,就是这么巧合,在这儿也能遇见陈野。
“祝宜宁,过来。”他看向她,说。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