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哭着求我可怜他》安一剑

117、心机男

　　染绯下楼，坐在章柳身边，问她聊什么。

　　章柳说：“这是包叔，我们在客栈吃的大肉包子就是他亲手做的，我向他请教做法。”

　　染绯问：“回去之后做给我吃？”

　　章柳答：“你要愿意吃，我当然愿意做。”

　　染绯的视线很自然地从章柳身上移动到包叔眉眼，仔细打量老头长相，听他继续讲包子的做法。

　　染绯插话：“包叔，您这做包子的技术，是从哪儿学来的？”

　　包叔住了嘴。

　　“这么复杂的做法，普通人家哪儿有闲心完成这一道道工序，我们俗人都是揉了面，把馅儿一团，捏拢了就上锅蒸。”

　　章柳觉得染绯是真心想问，并不多言，静静看着包叔，陪染绯一起等他答案。

　　三个人都不讲话，场面一下子冷掉。掌柜频频看向这边，包叔迫于压力，怕掌柜觉得他招呼不好贵客，不让他继续做工，只好开口：

　　“我在富贵人家做过白案，负责面点这块儿。”

　　染绯点头：“富贵人家，哪家人家？”

　　包叔提防地瞧她，染绯笑：“包叔，我也想攀攀关系呐。连吃个包子都如此讲究，这户人家肯定很厉害。”

　　“是很厉害，”包叔叹了口气，“只可惜，你是攀不上关系的。”

　　“为何？”

　　“这户人家，早被抄家了，杀头的杀头，流落民间的流落民间。”

　　“这么惨？”染绯惊呼，顿了顿道，“不过包叔，你还没回答我，这户人家是哪户人家。”

　　不等包叔高深莫测地回绝她的问题，染绯上身前倾，准备更加全面、细节地观察包叔的反应。

　　她投下一枚炸弹：“不会是天璇国的大户人家吧？”

　　包叔身体瞬间僵硬，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愣在板凳上，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紧接着，他的身体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如纸。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试图平复内心的震惊，但显然效果甚微：“……不是。道长你说得不对。”

　　“不对？看你反应，我觉得我说对了。”染绯脸上笑容撤去，冷漠地注视这个老头，“说说吧。”

　　包叔仍旧嘴硬：“我没什么可说的。”

　　染绯与章柳对视一眼，章柳会意，起身去与掌柜交谈，让掌柜没工夫看这边。染绯则趁机掐住老头的胳膊，将人拖出大堂。

　　老头张嘴想呼救，染绯一个眼神扫过去，老头闭上了嘴。

　　转至无人的街角，染绯松手，老头吧唧跌倒在地。

　　“这下能说了吗？”染绯问。

　　老头外表看上去六七十，身子骨却还挺结实，摔个屁股墩也没什么事儿，翻身拍拍灰就站起来了。

　　一种可能性是他常年劳作锻炼的。另一种可能性是，年轻的时候身体底子打得好。

　　老头一副抵死不从的样子逗乐了染绯，她捧腹大笑，告诉老头：

　　“我昨日刚刚结成金丹，还没有试过究竟有何威力。你也是运气好，碰上了我。”她双手做结印状，摆在胸前，“是说实话还是陪我练练，你二选一。”

　　老头惜命，选了前者。

　　他原本以为，实话不实话的，只有他自己清楚，可那个年纪不大的丫头火眼金睛，随便听听就能找到他话里的漏洞。讲到最后，老头脑子都麻木了，昏昏沉沉，该说不该说的，全都吐露出来。

　　染绯勉强听完，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得直想杀人，可又觉得杀人是帮那恶人解脱。

　　——说他是恶人都抬举了，有些行为，不是人能做得出来的。

　　他就是一丑类恶物。

　　死在她手下那叫善终。

　　染绯在脑子里疯狂翻找有没有能让人余生全部在痛苦里度过的办法。可书里写的全是些正义之法，阴邪的术法没多记载。

　　找不到，遂求助系统。

　　【做是可以做，只是……】

　　“违反了你们规定。”染绯能瞬间猜到系统话术。

　　【是的。】

　　“你要什么交换条件？”

　　【宿主？】

　　“如果绝对不能做，你早就哭天抢地说做了你会消失了。你只肯定了违反规定，但你没有说不能做。”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样，爽在她十分上道，不爽在它的一举一动她都清楚。

　　【您的任务是保护反派活到大结局。如果宿主想要这个人得到报应，那么就请额外完成一个新任务。】

　　“什么任务？又是你们后台数据模拟出来，必做的事情？”

　　【……是的。】

　　【请宿主回到鸣墨学院后，将您得到的种子交给陈古，并拜他为师。】

　　“就这？”

　　【是的。】

　　“虽然这么容易的任务明显有诈，但是你折磨人肯定比我手段多。”染绯踢了踢鼻青脸肿昏倒在她脚底下的老头，问系统，“你怎么完成我的要求？”

　　一阵红光笼罩老头周身，接着隐没入他的皮肤，消失不见。

　　系统声音再次响起：

　　【从此以后，他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浑身感官都痛，呼吸如刀割鼻腔，吞咽如鱼刺入喉，耳朵时刻尖锐疼痛，双目肿胀随时可能挤爆眼眶，身体犹如被剥去皮肤一般不能接触任何物品。并且，系统会监督他，不允许他求死。】

　　“万一他自己痛死，岂不赚了？”

　　【宿主放心，不让您…和那位消气，系统是不会让他轻易死掉的。】

　　【另外，宿主，那位离开客栈，出来找你了。】

　　上一秒，系统刚提醒完便匆匆下线。

　　下一秒，染绯被一人从身后拥入怀中。

　　毛茸茸的头发和出了薄汗的鼻尖在染绯侧脖颈上蹭，语带眷恋：“你怎么一个人跑了？我以为你只是下楼找点吃食，可怎么等，也等不到你回来。”

　　染绯转头，主动抬手，像是要摸他睫毛，苏轻辞乖顺地睁着眼不动，任她摸。

　　染绯命令他：“闭眼。”

　　苏轻辞听话照做。睫毛痒痒的，他的心也是。

　　只是，染绯大晚上背着他，一个人离开客栈，定有事瞒他。

　　是嫌他表现太差，所以出来找人倾诉么？

　　苏轻辞闭着眼，释放出精神力，没用多久便探到了染绯离开客栈的真正目的。

　　他猛地睁开眼，惊疑不定地望着染绯双眸，倒退一步，质问：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与染绯睁开眼发现他爬床时问的话，一字不差。

　　染绯转过身，同样理直气壮地答道：“月黑风高杀人夜，你说我在无人的街道做什么？”

　　苏轻辞屏息，精神力再探，地上那人并未断气，却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上前，离染绯极近，却没有丝毫肢体接触，他低头对染绯说：

　　“你都知道了。”

　　语气已经镇定下来。

　　说镇定又不太像镇定，更像是一种无力反抗的习得性无助。

　　染绯双手环抱在胸前，目光凝聚在苏轻辞脸上。荒沙镇到了晚上只有月光，月光从头顶落下，被他眉骨挡住，深邃的眼眶里，那双刻意隐藏情绪的眼睛，她看不清楚。

　　她坦率承认：“对，我都知道了。”

　　她抱着胳膊环绕他走了一圈，从上到下打量他全身。

　　她出门时间不算太长，他在这段时间内，花了不少功夫，从头到脚重新打扮一番。乍一看，清爽干净，随性自然。仔细看才知道，处处是心机。

　　比如乌发一根根梳整齐散在脑后，却刻意地抽出一两缕放在胸前；

　　比如他专门换上一件水色轻纱，只为与她的衣服相配，轻纱遮不住肉，冷白的皮肤底色从轻纱之下透出来；

　　比如他束紧的腰带，紧到几乎让他喘不过气，却为了显出更劲瘦的腰身而努力忍住。

　　染绯绕了一圈，回到他正对面。

　　“我已经坦白了，该轮到你。”

　　“坦白什么，”苏轻辞声音虚弱而低沉，“你想听什么。”

　　“我想……欸！”染绯一把抓住遁走的苏轻辞的腰带，食指紧紧卡在腰带和他脊柱沟的缝隙里，不许他逃跑。

　　苏轻辞怕伤到她手指，只能停下。

　　染绯喘着粗气平复骤然升高的心跳：“行，你不愿意说，那我来说。”

　　苏轻辞张了张嘴，最终一个阻拦的字都没出口。

　　染绯与他之间的联系，只有她那根卡在腰带缝隙里的手指。纤细脆弱，随便一种外力就会让它折断。

　　如同他们的关系。

　　苏轻辞不仅不想亲口说，也不愿意亲耳听。不过假如连听都不肯听，那他们的关系，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染绯唇角勾起冷笑：“我是不是说过，让你发疯的时候找个没人的地方，不要祸害其他人。”

　　苏轻辞垂着眼睛只看地面。

　　“结果你竟然专门找到我床上发病，你够有记性的啊。”说到这里，染绯有种拎他耳朵在他耳边念叨的冲动，克制住了，因为身高差距，假如做了她会很没气势。

　　苏轻辞方才转身欲逃，染绯勾住的是他背后的腰带，此刻讲话对着他后背，看不见他神情。

　　她干脆一股劲儿发泄干净。

　　“爬我床的时候那种硬气去哪里了？摸了也抱了，现在遇到问题，还能甩下我，一个人跑？”

　　“苏轻辞，我不是你调节心情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