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与我（重生）》岚山雀

41、第 41 章

　　因着方才崔崖传了消息耽误了时辰，眼下上朝在即，步子迈得便大了些。

　　崔崖跟在陆瞻的身后，方才他也瞧见了月门处的沈幼宜，开口道，“属下方才瞧见沈娘子了，瞧样子，原是想上前来于大人跟前见礼的，想来还是为着张玉堂之事不曾落定，心下记挂着要从大人这处问出个所以然来。”

　　崔崖略顿了顿，而后愈发笃定道：“或许不仅仅是问出个所以然来，更想让大人出手相助呢。”

　　言岂，陆瞻不过是眉梢淡扫，瞥了他一眼，启唇道，“他招了不曾。”

　　“张玉堂这厮，舞弊之事供认不讳，却不肯供出幕后之人。”崔崖嘶了一声，显然是审问张玉堂之事没什么进展，有些棘手。

　　“属下原瞧过他写的文章，有些文采，也不知为何要与人勾结舞弊，不过原也是，像他这样的穷举子，要想出人头地，这条道算是捷径，算他运道差些，碰上了大人您。”

　　“不过，大人原是打算釜底抽薪将卢大人赶入死胡同的，为何提前出手了？可是有旁的盘算了？”崔崖微微抬头，面上一副敏而好学的模样。

　　倒是陆瞻，唇角微沉，轻叩了牙关，从唇口溢出一句：“多话。”

　　让人听不出半点情绪来。

　　崔崖面上讪讪，再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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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幼宜回了藕绡斋，朝薄娘示意，薄娘心领神会，转身便出了院子，到晌午才回。

　　薄娘回来时沈幼宜正靠在贵妃榻上瞧书，说是瞧书，不过是将书册拿在手里随意翻两页罢了，薄娘打着手势，只道她今日出了陆府，去大街的茶馆里头略坐了坐，原是日前，陆瞻写了奏贴，参了那太仆寺卿卢大人一本，说那卢大人假公济私，贪赃枉法，枉顾人命，凡此种种罄竹难书。

　　只是张首辅出来疑心陆瞻的奏折，说二人一道办差，怎得陆大人竟会放任卢大人所为？

　　圣上又念及卢大人未曾酿成大祸，罚没了半年的俸禄。

　　言岂，沈幼宜心下一阵轻颤，这么多条人命枉死，竟只罚没了半年的俸禄。

　　只是这些话，沈幼宜未曾在薄娘面前说，“父亲那处可有消息了不曾？”

　　薄娘面上一暗，缓缓摇了摇头。

　　沈幼宜转过头，透过窗牖望着外头院墙青白、树木葱郁的小院，眼下不过才刚入了夏，便有几只知了落在了树干上，眼下蝉鸣声渐起，扰得人心劳意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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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几天，沈幼宜都不曾再见到陆瞻，原也是，先头在老太太那处最后一次见他便听他说过，近来他事忙要宿在私宅，既如此，见不到也是正常。

　　这日午后，沈幼宜用完了吃食，闲来无事，也瞧不见书，出了院子行至小花园，却听见有人在哭。

　　因着入夏午后燥热，这处一时也不曾瞧见什么女使仆妇，与薄娘对视一眼，循着声儿便往假山后头行去，见陆劭又在哭，沈幼宜上前，“怎得躲在这处哭？”

　　陆劭见着有人来，慌忙擦了眼泪，抬眸一瞧，他原是认得沈幼宜的，红着面瞪着眼睛，“谁躲在这处哭了？”

　　倘或眼前的陆劭再大个十岁，方才这句话便能有几分迫人的气势，只是陆劭到底年岁还小，即便是对人怒目而视，说出口的话却还是稚气未脱。

　　更何况，不知为何，陆劭面上隐隐泛着红。

　　沈幼宜只当他是被日头晒的，对他方才的不岔之言也不见怪，上前一步，微微弯下腰小声逗弄道，“是呀，究竟是谁躲在这处哭鼻子了呢？”

　　言岂，陆劭的小脸挤成一团，喝声道：“与你无关。”

　　沈幼宜闻言，抬眸朝陆劭的身后望了一眼，面上微微怔然，“王嬷嬷，您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方才还横着脖子不肯低头的陆劭倏地偃旗息鼓，慌忙回过头，可哪有什么王嬷嬷，一时间竖起眉头，“你——”

　　“你竟敢诓骗我？”

　　沈幼宜低下头，“小郎君恕罪，方才是我瞧花了眼，为何小郎君这般怕王嬷嬷？可是怕她将你寻回去做功课？”

　　吃瘪的陆劭全然没有方才的气焰，到底是小童，如今被沈幼宜柔声问了一句，忍不住又要哭起来，“我才不怕做功课……”

　　陆劭抽噎着，断断续续道：“我……我只是……只是手疼……”

　　沈幼宜顺着陆劭视线垂眸，陆劭当即攥紧了拳头，沈幼宜伸手握住他的小手，哄骗似得将他的手指一根根展开，这便瞧见了合该嫩生生的小手掌心满是沁了血丝的黄水。

　　瞬然，心下一痛，眉头一蹙，下意识启唇朝陆劭掌心的伤口轻轻吹着气，又拿了帕子去包扎。

　　“怎么伤成这样？你一日练几个时辰？”

　　“每日鸡鸣时起，至日昳歇……”陆劭扭扭捏捏，顿了顿道，“我现下不是在偷懒，我就是、实在疼得厉害了，稍歇一歇，晚些时候便会回院子，求求沈娘子，不要告诉我母亲……”

　　闻言，沈幼宜有一瞬惊诧于那日的匆匆一见，眼前的陆劭竟记得她，再瞧着包扎在陆劭掌心的帕子上还在渗着黄水渍，更是于心不忍，“陆夫人为人宽厚，你每日练长丨枪这般用功，想来直说与她，她不会责骂于你的。”

　　言岂，陆劭默了默，而后缓缓点了点头，却很快又微微摇头，继而开口喃喃道：

　　“但，母亲会伤心，更会失望……”

　　正这时，小花园的那一头行过来三两女使，为首的正是王嬷嬷，眼下正朝着这处来。

　　陆劭自然听见了那一行人的脚步声，慌忙扯下掌心的手帕，而后胡乱塞在胸口，一手提着长丨枪便窜了出去。

　　“嬷嬷，我在这处。”

　　“哎哟喂小郎君，可让我好找，怎得不呆在院子中？”

　　“方才我练得乏了，便出来瞧瞧光景，嬷嬷不必紧张……”

　　陆劭的声音渐渐远去，沈幼宜心下一叹，转过头出了假山。

　　一路上薄娘欲言又止，沈幼宜道，“薄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的。”

　　薄娘抬了手，顿了顿，方才打起手势：那日在陆府门口瞧见陆小郎君，只当是个纨绔之人，却不想竟是这般赤忱的孩子，真是可惜了……

　　沈幼宜如何不懂薄娘的叹息，陆劭这人年岁虽小，但心性坚毅，实属难得，可那日在陆府外头分明是嚣张跋扈之人，想来是有人教导之时，只顾着练武，却不曾在旁处悉心教导，如何不可惜呢。

　　沈幼宜回过身朝周氏院子的方向望了一眼，而后往藕绡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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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回了院子，至傍晚时，因着薄娘照例要给万氏送现做的点心去，沈幼宜便兀自一人用完了晚膳，沐浴毕，便靠在塌上等薄娘回。

　　只是约莫一个时辰了，薄娘竟还不曾回，想着许是陆老太太不肯用苦药的缘故，原先头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过，便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子。

　　正这时，忽然有女使跑至眼下，叩了门，听声音，有些急促。

　　沈幼宜下了床榻趿了鞋开门一瞧，竟是如意居的青笺，面上有些愕然。

　　“青笺？这么晚了，是有何事？”随即一转念，沈幼宜又担心起陆老太太，声调不免紧张起来，“可是老太太身子有不愉？”

　　那青笺慌乱不已，喘着粗气，前俯后仰的模样，竟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沈幼宜忙将青笺拉入屋中，倒了一盏茶水于她跟前，“不急，你且慢慢说。”

　　青笺喝下这一盏茶水，方才缓过劲来，语调急促，竟还带了一分哭腔：

　　“娘子不好了，老太太晕了过去，薄娘也被扣下了，您快去瞧瞧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