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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   坐上火车,填写了‘旅客健康登记卡’段弋才有种和她一起旅游的真实感。

      “为什么不坐飞机?”

      许从周来过一趟了,把观景最好的靠窗位置让给了段弋,她手里正翻着每个摄影师都绕不过的荒木经惟的摄影集。

      “我怕你一下飞机就跪地上了。一点点增加海拔高度还能留给你时间写遗书。”许从周打趣。

      段弋有些怕,偏头继续看向车窗外西北的荒漠,一路一派全是他没见过的景色。他手里的相机是许从周的卡片式相机,他拍得不专业,只图一个不拍照怎么告诉别人自己来过西藏。

      坐在对面的是对夫妻,带着一个孩子。进藏的路上,女人正纳着鞋底,手上全是裂缝,问年纪不过比他们打了十五岁,这个孩子是他们孙女。

      四十岁,孙女都上幼儿园小班了。

      段弋偷瞄了许从周一眼,这一眼被她发现了,也被对面的女人看见了。

      女人掩面笑:“我们那个地方穷,大家都十几岁就嫁人了。大城市的女娃子十几岁还在读书,读书好,书读好了就不用吃苦了。”

      许从周从包里拿出零食,那个小姑娘在家长的同意下才拿走,没说谢谢,但不好意思的躲在她奶奶身后朝着他们笑。

      一路上这个小孩子就像是过年众多被自己家长逼迫表演才艺的孩子一样,给他们讲从幼儿园学来的故事,跳了几段看不出舞种的舞蹈。

      许从周话不多,昨晚她没睡好,下午倦意来的很快。半靠在段弋身上,看着那个小姑娘讲着‘三只小猪’的故事。还非要拉着许从周去车厢外面走一圈。

      女人自以为他们是夫妻,大概在她的观念里,都一块儿旅游的除了夫妻也不能是别的了。她说许从周喜欢小孩:“去大昭寺,求子很灵验的。”

      段弋:“没有,阿姨我们两个身体都很健康。”

      对面家的孩子也闹腾累了,躺在她爷爷的外套里安睡着。

      许从周也有点累,段弋还以为她高反:“没有想到我身体这么棒,居然一点儿高原反应都没有。”

      “我只是有点累。”许从周叫他别得意太早。

      坐火车的时间远比段弋想象中的要久,火车上的广播里正在介绍‘仓央嘉措’,许从周说仓央嘉措没有情人,告诉他很多冒名顶替的诗句,也有网友仿写,她介绍完之后,又没了声音。

      火车一路要经过很多地方,快入夜的时候到了海子笔下的德令哈,许从周给他讲海子的诗,讲在德令哈有一个海子诗集陈列馆。

      她念着海子的诗:“……我把石头还给石头,让胜利的胜利。今夜青稞只属于他自己,一切都在生长,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大概真的有点累,也因为对面的小女孩在睡觉,她说话声音很轻。声音带着柔意,像那天‘下里巴人’影展,她站在那儿侃侃而谈和别人讲述着镜头下的故事。

      但现在,她只这么讲给他一个人听。

      他沉默,因为窗外拔地而起的群山,也因身旁这个人。

      差不多年纪,她所知道的一切比他多,她见过的风景比他多,她好像无所不知,她能和裴岷聊艺术,能给他讲诗词歌赋。

      段弋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去一个地方旅行不得做好功课嘛。”

      她把这些说的平常,段弋没接话,至少他是个看了就忘的‘白学公主’。记不住东西,还懒。

      可可西里无人区、玛旁雍措,也看到了将西藏划分为三大区域的念青唐古拉山。进藏的第十六个小时,许从周依旧面无改色,有时候看书,有时候看窗外的风景。

      乘务员刚把输氧管拿给了段弋,他躺在下铺,旁边的床沿边坐着许从周。对面两道窗帘已经拉起来了,男人的鼾声刺耳。

      许从周有些后知后觉,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腰上多了只手,她尝了口水杯里的热水,已经放温了。翻出高反药给他吃。

      第二十二个小时,火车带着满身风尘进入拉萨。

      段弋蔫巴了,一脸愧疚的看着许从周和酒店的工作人员搬着行李箱,他手脚无力,走快了就喘,甚至还想吐。

      唯一能做的就是拉着许从周一块儿偷懒:“别整理了,火车上那个男人打呼那么厉害,你也没休息好,一块儿睡一觉。”

      许从周叮嘱他别洗头,他简单冲了个澡,抱着小罐氧气躺在被窝里。

      她比较有经验,第一天主要在酒店里休息,第二天才去附近的八廓街走转经道。早上起来,许从周简单的化了个妆,头上围着丝巾,带着墨镜。

      等她收拾完了,段弋才一脸心事重重地起床。许从周问他:“还不舒服嘛?要不你再躺一天?”

      他摇头。

      八廓街转经道,转单不转双。段弋转了三圈就坐在路边酥油茶的店里等许从周。

      她转完了第五圈回来的时候,看见他正坐在位置上玩手指,旁边有拼桌地男男女女,他没融入他们地话题,还是早上起床那副表情,有些丧。

      中午是一碗藏面,许从周下午没敢再带他去别的地方,怕他其实是真不舒服在硬撑。

      下午回了酒店,她坐在床上导照片,他坐在侧躺在床上,手机不知道在搜索什么网页。地上他的行李箱还摊开摆在那儿,没见他有收拾的想法,也不怕衣服皱。

      催他整理行李,他推脱着,手里的手机没放下:“等会儿我就整理。”

      等许从周照片的删查完一轮了,他还没动。手机的界面还是那个界面,许从周蹑手蹑脚的把电脑放到地上,趁他不备凑过去,段弋手机还没来的收,许从周把上面的内容看的一清二楚。

      “噗——”她没忍住。

      今天一大早,段弋醒的时候发现许从周在自己怀里,一切都很正常,也很温馨。呼吸交缠的距离,温玉在怀。

      但是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没有生理反应。

      他心事重重的走了三圈转经道,每一步都在心里呐喊着‘菩萨真人保佑’。

      二十分钟前,科学价值观打败了封建迷信,他点开浏览器搜索:一个以前身体正常的男人突然不行了是怎么回事?

      他细想不对,又修改为:一个以前身体健康而且活好又久的男人突然不行了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求医无果的小心思哀怨终于在许从周那声笑声中破防了。

      他恼着:“笑什么嘛。”

      说罢,把脸埋进枕头里,不去搭理她。

      许从周收了笑容,但嘴角还扬着,扯着他胳膊,把他拉过来。伸手托着他哀戚的脸,压过身,往他嘴角吻下去:“要不陪你试试八廓街的菩萨灵不灵?”

      穿着昌都藏服的人穿梭在每条街道上,转经筒转了一圈又一圈,窗外是五十元上真实版的布达拉宫,经幡在风中舞动,为民众咏诵了一次又一次经文。

      窗外的天空,蓝的好像水洗过一遍,压在头顶。

      那景色,被许从周从没有完全拉起的窗帘之中窥得一瞥。眼眸转动,便看见了撑在自己身上的人。

      第一次来西藏的时候,是和裴岷还有宋上月,在长大却还未来得及完全长大的年纪。进藏是在秋季,那次他们很幸运,看见了十人九不遇的南迦巴瓦,看见了日落时候的日照金山。

      许从周免费给宋上月拍了很多藏服写真,她自己只匆匆的照了几张。他们在林芝消磨掉了大半的时间,喝着甜茶和青稞酒,逛一逛彩林,坐一趟热气球,望着雪山。

      她想到了民宿老板家的儿子,望着雪山和雄鹰长大的人拥有的眼睛,像冰川水一样清澈。

      而现在对视的眼眸,一样的清澈。

      段弋是被钢铁森林养育出来的人,但好像眼睛里尘埃都被拂去了,接收到一点儿阳光都能变成发光的玻璃珠子。光芒万丈是他了,不必优秀,不必万事第一。

      长大意味着对喜怒哀乐情绪的对决控制权,但每个人都应该保留‘为小卖部五毛钱泡泡糖’快乐的能力。这个世界很大,大到容下许从周背负着所有不快乐上路。可有一天,有一个人告诉她‘小卖部有一块钱能买到的快乐。’

      草莓味的,苹果味的,葡萄味的……还有裹在泡泡糖外的贴纸,贴手背上,脸上,本子上。

      这个世界这么大,能容下她的不快乐,也能容下一个人的普通和安于现状。

      被子一半在床上,大半在拖在地上,床上□□的身体交叠着。

      -

      他们第二天吃过早饭就出发了,车是租的,一路要穿过雪原。

      许从周腰肢发软的窝在副驾驶给他看导航。

      是一大段沿大路直行,许从周拿着相机随手拍着车窗外的景色,镜头移着又移到了段弋脸上:“进藏还是要和当地的藏民住一起,这样你就能体会到很多普通观光旅行不能体会到的。”

      “会让我们住蒙古包吗?”段弋问。

      许从周按下快门:“这里远比你想象中的住宿条件要好,当然也有些临时旅店的条件特别差。”

      天黑之前他们到了林芝的一个小村落,在民宿店里落脚。这家店是几年前许从周进藏住过的店,害怕没有房间,许从周一早就和他们联系好了。

      店家的儿子远远就看见了朝着自己驶来的车,也看见了副驾驶上和他招手的许从周,他抱着一捆牛草,扯着嗓子朝里屋喊着:“阿帕,阿妈,周周姐姐来了。”

      他扔下牛草,还没拍干净身上的草根去迎接许从周,就看见了一起下车的人。表情一瞬间变了:“她还带了个男人来。”

      再往后叽叽咕咕的就是当地话,段弋也没有听懂。

      民宿算上他们也只有五个客人。

      另外是三个是组团的背包客,一男两女,是来这里旅行的文青。

      一个是专栏作家,一个是被996逼疯的社畜。

      一个是卖不出唱片的艺人,男人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好吧,来西藏之前我和公司闹掰了,就算是艺人也是个街头艺人。”

      林芝适合想来西藏但又害怕高原反应的人,问了民宿老板才知道,今年的桃花已经败了。老板又说:“但附近还是有值得逛的地方。”

      森林、雪山、牧场、河流,林芝都有。

      开车很累,入了夜色,段弋懒散的劲头来了,行李随便的摆在地上,许从周抱着前两天的脏衣服借用了旅馆的洗衣机。

      她中途回来的时候拿了两个奶酪饼,说起地上的行李,他又是那套说辞:“到时候回家的时候不还得收进去嘛。”

      所以拿出来干嘛?

      看许从周的表情,他咽下嘴里的饼:“等我吃完,等会儿我就整理。”

      等会儿等着等着就是明天。

      早起的其他住客,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说话,隔壁屋后起的男人靠着职业本能唱了两嗓子,这两嗓子直接把许从周喊醒了,她睡眼婆娑的翻了个身,下一秒身后的人也跟着翻了一个,将脸埋在她后颈处。

      呼吸又湿又热,许从周睡意没了。

      伸手去够床头柜的手机,有封邮件。

      是宋上月的。

      仅数十天她判若两人,孩子没了,是在睡梦里流掉的。没有月子,没有休养,她约那个男人去了夏威夷。

      在邮件里是这么写的。

      “那天我们在沙滩上看夕阳,光色帷幕漫在天空,只有半个小时的最佳观赏时间。半个小时之后,橘粉的云朵散了,沙滩上的城堡被风散了,我们也散了。”

      她看着邮件,不知道要回复什么。

      等注意从手机上移开,她感觉到身上的手臂束得越来越紧:“我都感觉到你摸我胸了,别装睡了。”

      耳边传来他得笑声,他不否认,只将她抱的更紧:“这儿比拉萨让我感觉舒服。”

      许从周放下手机给他科普起地理,他只捡自己感兴趣的听,一和学习搭边他又没兴趣了。只从许从周口中知道这儿有国家湿地公园、有大片的柏树群,看看尼洋河和雅鲁藏布江交汇的美景。

      “尼洋河不是在非洲嘛?”

      许从周白了他一眼:“那是尼罗河。”

      他也不恼,没别的男生非要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所有优秀的一面的那种毛病,他不畏惧自己身上那些不好的地方被许从周看见。

      抱着她的手,他手落在她心脏处:“我也有条河,从这儿一直一直开凿到这儿。”

      许从周被他压着趴在床上,他娴熟的褪下她的裤子和睡衣。她听见扣子落地的声音,落地后弹动着不知道滚到了哪里去。

      扣子不知道滚去了哪里,但他们滚到了床上。

      神清气爽这个词段弋好久没体会过了,许从周累的很,倦意袭来前想到了睡衣的扣子,张嘴使唤他:“给我找扣子。”

      他应下了:“等会儿。”

      又是等会儿。

      都快成了他的口头禅了。

      倦意排山倒海而来,她翻个身就打起了瞌睡。睡得不深,她感觉倒段弋起床去洗澡,听见他出门的声音。民宿的门是一扇会咿呀作响的木门。他一开门藏区四月的寒意还是钻了进来。

      她迷迷糊糊间,门又开了。

      就像小时候暑假赖床的早晨,每个人或许都有一个爱端着早饭来孩子房间转悠一圈的老爹,他们会大声的嗦着粥或是面,然后还‘猫哭耗子’的说:“你睡你的,你继续睡。”

      再吵醒她的不是段弋,是下楼吃过早饭回房间的其他旅客。她从困意中睁开眼,一个身影坐在有些脏的红色沙发上,一缕阳光从窗帘透进来,发稍带着金色,灰尘飞扬着,修长的手指拿着一根和他气质不搭的绣花针。穿针引线,远看着像是那么回事。

      房间外的旅客一句一句的聊着天,随后声音小了下去。房间静谧了下来,他嘶声,手不小心被针扎到,收线之后,他看着那颗扣子,眉头微蹙。

      许从周躺在床上小憩,看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满意又变得嫌弃。床尾他的行李箱还像来的时候那样摊在地上,催了一次又一次,依旧没用,衣物都被塞得有些皱了。

      但扣子在他手上。

      许从周看着缝好扣子的睡意,勾线应该在睡衣里面而不是扣子外面,难为了他这个从小没受过‘芭比娃娃’培训的人。扣子缝的时候位置也没有摆正,歪歪扭扭,难看极了。

      他把借来的针线收好,走到床边去喊她起床,握着她被窝外的手:“起来了,我把奶酪饼拿上楼了。”

      许从周披上他的外套,穿上拖鞋走进浴室,路过那摊在地上的行李箱,回头又叮嘱:“快点把你的行李箱收起来。”

      他听到收拾就已经累了,往床上一躺:“知道了,等会儿。”

      -

      起床下楼后,看见老板家的儿子手里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没有镰刀,他不是去割草喂牛羊。今天是他生日,成年礼。

      “撒隆达。”他解释自己的要出门的目的:“和我阿妈一起。”

      许从周问他们要了一壶热水,让段弋背着水壶和他们一起同行。山上的积雪堆积了数百年,这是属于夏天的雪仗,和澳洲不一样的七月大雪。

      山脚下的小庙香火很好,一个妇女坐在黄墙下,用黝黑的脸扯出笑容,问着和许从周段弋并肩一起走的少年郎:“德吉去哪里?”

      “等会儿要去山上。”

      德吉的母亲带着他们走进小庙里,三柱清香点上了之后,段弋还没想好自己要求些什么,他悄悄侧过耳朵听许从周嘴里的念念之词,保佑父母康健,她自己事业有成,听了几耳朵始终没听到自己的名字。

      许从周上完香,催他:“你自己不也可以求嘛。”

      庙里的僧人收下了德吉一家带来的食物,佛珠在他手里绕了好几圈。听到段弋他们的对话,只是浅浅一笑:“财□□道,总是有所需。无所求,何其幸运。”

      最后,段弋学着许从周求了父母身体健康,财运不断。

      德吉看他的样子,有感自己雪山最神圣的神明正被段弋这不诚心的求愿和香火玷污了:“要是不想求就别求,神明一天要听上千万个祈愿,如果都是你这样的,神明岂不是要觉得天底下都是毫无诚信的人。”

      段弋不恼:“这没办法,我想求的你们这儿的神明也满足不了啊。”

      德吉不服:“怎么可能,我们的神明是万能的。”

      许从周看他们两个像是幼儿园吵架的小孩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加快脚步赶上前面德吉的妈妈,拿着相机拍着山间云海,时不时的请教藏区的文化。

      没一会儿身侧靠过来一个人,他没翻下毛衣的高领,半张脸有些埋在衣领里,许从周叫他戴帽子:“小心晚上回去睡觉头疼。”

      他就随随便便的戴了上去,丝毫不知道走两步,吹个风帽子就要掉。

      许从周指了指卫衣的帽子上两根绳子:“系起来。”

      左右看不惯他在这些小事上的马虎,许从周伸手给他系上带子,打了一个好拆的蝴蝶结。余光看见德吉迈着大步子很快就走到了他们前面,那匆匆的步伐有些奇怪。

      “吵架没吵过你?”

      段弋伸手挽着许从周的胳膊,装的一副好白莲的模样:“我就说送子是送子观音的事儿,他非要说我一个大男人求送子观音,送子观音送了也没地儿给我放,我就说放你肚子里,他就成这样了。”

      许从周白了他一眼,耳尖起了红晕。张嘴想说他两句,又忽然察觉心里那股急劲丝毫不是因为生气,望着他笑意很深的眼眸,扭过头不去看他,走了两步又驻足,张嘴才把‘厚脸皮’三字说出来送给他。

      “你都和我这样那样了。”他手臂用力,抱着许从周胳膊不放:“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舍不得脸皮娶不到老婆。”

      他附言补充,来旅游前我老娘说的。

      许从周低着头,高原凛冽的风吹白了她的脸,吹掉了她脸上耳舟的酡红,却吹不散心头那份悸动。

      索性这风也把段弋的嘴吹闭上了。

      他抱着水壶喝着热水,嗓子疼的要死。从德吉妈妈手里接过用玉米为原材料做的小纸片,纸片在他手间被风吹起,寒风刺着皮肤,手被吹的一点儿知觉都没有。可看着云海翻涌在四周,晨曦的薄雾萦绕着自己,雄鹰盘踞的山头,这延绵起伏的高山在他脚下。

      他出神于这山河湖海的时候,一只手牵起他冻僵的手,放进棉服的口袋里。

      在世界的脊背上相爱吧。他张了张嘴,疼痛爬满了嗓子,他开口声音很轻,一瞬间就被风吹散在山岳之上。

      但风会把这些话带给雪山,这儿的神明会听见的。

      -

      回了旅馆,许从周给段弋要了杯甜茶。

      德吉似乎找回了一点儿胜利的骄傲感:“真是不强壮。”

      段弋轻哼,往旁边和老板聊天的许从周肩上一倒,一脸笑容,得瑟的点头。

      许从周感觉的到了肩膀上的重量,和老板聊完天,她也不知道前因后果,只看见德吉掀开去后院的帘子,重新放下的帘子挡住了他的背影。许从周转述了老板的话:“晚上是德吉的生日宴,他邀请我们参加。”

      山上那阵风吹的很厉害,下午段弋有点儿感冒,为了让感冒不加重他立马吃了粒感冒药,抱着热水袋睡了一下午,再醒是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的。

      他穿上棉服下楼的时候篝火刚点亮,村上的人来了不少,嘴里唱着藏区的歌,虽然听不懂但是旋律格外的好听。

      璀璨的星河铺在天上,丝毫没有因为灯与篝火失色。

      周遭的一切因为万顷星河黯然失色。对面的男人抱着一把吉他,他是一路靠着卖唱来的西藏。他唱着自己发表却没有人听过的歌曲。

      他望着头顶的天空,前面是被火舌烤炙的全羊和牛肉,他坐在许从周的身边,脸颊被火照的一半明一半暗。这就是许从周的人生嘛?不在舒适圈里享受‘慢性自杀般’的‘养老安逸’。去面对未知,在世界的各个角落留下深深浅浅的足迹,去往别人的世界,观察、参与、享受。

      一阵后怕浮上心头,如果没有遇见她,那么等他垂垂老矣的时候,躺在病床上能回忆什么呢?上个月输掉的牌?那副被黑狗截胡的清一色最后缺的‘六条’究竟在哪里?

      思绪被一阵掌声打断,抱着吉他的男人弹着差不多的和弦,他唱起了《写给黄淮》。

      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劈里作响的篝火堆前唱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段弋听过这首歌,一句句在歌词都戛然停在他嗓间。

      许从周在歌声中听的出神,忽地身侧的人靠了过来。

      和着耳边的吉他和歌声,他说着和歌声里一样的歌词。

      ——一首歌深夜写给黄淮,你是我无法言语诉说的爱。

      这回的话没有被风吹散,没有被风托信给神明,但许从周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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