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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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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从周回清海那天是个阴天,但不耽误航班。
她刚取完机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一震。
段弋:【我按掉了闹钟后,又睡着了。】
意思自然是今天没能送她了。
许从周把机票夹在腋下,排在队伍的最后面。因为根本没抱他能送自己的希望,所以一点儿失望也没有。
许从周:【继续睡吧,被窝是冬天的馈赠。】
没一会儿发来一段视频。
是他朝着天花板挥手,细细簌簌的是被子的声音,末尾的几秒钟有他满是睡意的声音。
——“拜拜,一路顺风。”
借他吉言。
是一路顺风。
裴岷在机场等了她一个小时,她一打开副驾驶,上面有不少被他揉成团的创意稿子,许从周随手拿了一张,上面有他简笔画的一个猪头卡通形象。
她切了一声:“无聊。”
他把烟蒂按灭在中控的杯槽里,一辆价格不菲的车被他糟蹋的不像样子,精致的皮质车内饰上用水粉画了一朵小雏菊,还有一幅像是儿童涂鸦的春游图。
清海是个不大的城市,夜生活到十点基本散场了。
第二天六点,住户就能闹醒城市。
许从周一般的作息在七八点,活在洵川,早九晚五成了习惯,回了清海一时间没有习惯楼下的吵吵闹闹。
裴岷去机场接她的那天还开玩笑:“你要受不了老街上的吵闹就和我说,我家厕所浴缸里还能再睡一个人。你要受不了七大姑八大姨,也可以和我说,我正好缺个临时助理。”
过年,宋上月正好也从英国回来。
怕许从周无聊,宋上月还准备约她去游清海。
可今天许从周要去二舅家,明天要去小姑家,后面还有舅姥爷和叔叔伯伯等着。
过年除了长辈没一个人是乐意的。
上学的要被问成绩,工作的要被问工资和对象,没对象的要被安排相亲,结婚的要被催生孩子,生了孩子的要被催二胎。二胎生完的要被问学区房落户在哪里,孩子有没有什么才艺,有才艺的露二手,没才艺的要被比较。
——“周周是学摄影的吧,给我们拍两张照片吧。”
——“你姐姐正好要拍婚纱照,周周要不你过年有空正好帮个忙?”
——“摄影师工资很高的吧,我孙子拍出生艺术照,就那么几张照片,哎哟就要一万块,你们的钱啊,是真的好赚。”
……
——“照片看起来也就这样嘛,还是学摄影的呢。”
——“怎么就不能拍?怕我们不给钱啊?”
——“不知道?你不也是给人拍照的嘛?一个行业里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晚上吃饭,许从周找个借口没去。
过年营业的店不多,许从周在商场里找到了一家还开着的甜品店。裴岷和宋上月也乐意来赴约,总比带着一群七八岁的小屁孩玩要好的多。
宋上月点了杯全糖的奥利奥可可:“你这状态像是刚遭受过亲情滋润啊。”
“以前乐意去是因为能拿到红包,现在不给小辈包红包就不错了。”许从周看就她一个人来,好奇:“你没和裴岷一起来?”
“嚯,听说今天下午他表姨让他给他小侄子做寒假手工作业呢。”宋上月说裴岷归期仍未可知。
许从周会想起今天的拍照,突然欣慰了不少:“好歹我的遭遇是专业对口的。没想到行为艺术还能有这种用处,见识了。”
“我觉得他绝对把他侄子弄成维特鲁威人让他表姨给他侄子的班主任送去。”宋上月还记得以前他们三个一块上学的时候,一次寒假作业,全班同学都是些画作和手工艺品,就裴岷带了一只活体鹅去了学校。
说那是为实现《The man in the moone》,他要乘着鹅去月球旅行。
然后,那学期的寒假生活打分,裴岷拿了一个零分。
再然后,那只鹅越长越大,够烧两盘子了,吃上好几顿。
裴岷也没哭,只是告诉他妈妈,下次烧鹅记得少放点油,否则鹅汤拌饭不好吃。
奶茶管饱了一时,她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黑狗给她发的消息。
【黑狗】:许妹妹,段弋打麻将输了赖账。
字不多,几秒就能看完。她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
她敲字,回复黑狗。
【许从周】:那他可真是勤俭持家,知道不能乱花钱。
宋上月问她笑什么。
许从周神秘兮兮的朝她勾了勾手指,明明四周没有人,她还是压低了声音:“我和我前男友曾经的好朋友搞上了。”
宋上月脑子飞快地一转,惊讶:“那不就是那个女的的男朋友嘛?”
许从周点头。
帅不帅?哪个帅?什么类型的帅?多久了?
——帅,比盛扬帅?有点点日韩有点点痞有点点阳光,总之帅的挺乱七八糟的。两个多月吧。
“帅的挺乱七八糟?”宋上月蹙眉:“你这个什么破文学水平?”
许从周自知在一个超级文科生面前扯语言魅力就是班门弄斧:“所以我最讨厌拍完照孟老叫我取作品名字。”
取名这方面,中国学生没有优势。
毕竟蒙娜丽莎的微笑听着还不错,但张三的微笑就难以言喻。能叫‘圣特雷萨的沉迷’但‘李四的沉迷’让人更加难以名状。
宋上月绕回刚才的话题:“所以你和那个人要发展下去嘛?”
许从周努嘴,搅拌着那杯没再碰的奶茶,目光沉沉:“我不知道。”
不知道要不要和他发展下去。
也不知道能不能发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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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没去小姑家吃饭,过年送外卖的店铺也不多,她从别人过年送来的礼盒了找了个苹果。
一刷朋友圈,过年和她一样凄惨的还有人。
是段弋。
动态里哭泣的表情包和他形象不是很搭。
她给他发了一个带着牙印的苹果,问他心理平衡了没有。
电话接通的时候他正在嗦螺蛳粉。
辣的他不停的吸鼻子:“手指头刚刚不小心被锅烫到了,打字不方便。”
“涂药膏了没?”许从周夹着手机,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摸索着房间灯的开关:“你怎么混这么惨?”
“昨天我舅舅家的饭局让我领悟出一个道理,一个没工作没对象的二十多岁小伙子不配走亲访友。所以就不去了,去了被批斗,再说又没有红包,过年饭菜也没有那么好吃。”他说螺丝粉世界第一美味,这句话的有效时限仅仅是那顿饭的用餐时间。
许从周用脚后跟把房间门关上,坐在床沿边:“看来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哎哟,看来你也相亲了?”电话那头吃饭的动静小了,许从周隐隐约约听见了冰箱打开的声音,然后是易拉罐的拉环被拉开:“说说呗,看是你遇见的奇葩多还是我遇见的多。”
“连面都没见,这种话里的男主角无一例外都是律师医生教师和公务员。”许从周没看见人,但脑海里所有人都长着一张铁饭碗的脸:“你的呢?”
“我妈就喜欢学艺术的姑娘,虽然一个姑娘都没有收获到,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我知道了原来艺术还分这么多个种类。”他喝了口啤酒,笑了笑:“要不你什么时候回来见见我妈?嗯?”
欲情故纵所以叫人念念不忘。
苹果从开始打电话之后就没有再动过,牙印附近的果肉泛黄了。
一时间心头悸动,窗外响起了烟花的声音,火光亮在天际,是比洵川霓虹灯还绚丽的存在。
心跳加快的原因有些不明确,不知道是被烟花炸裂的声音吓到了,还是电话那头的不正经的玩笑话。
烟花绽放的声音取代了电话两端暂时的沉默。
直到那阵热闹平息,电话那头传来的段弋的声音:“黑狗这两天赢了不少,说要请你吃饭,等你回来我还打算沾你的光宰他一顿。”
许从周问起他赖账的事情,他也没有否认,又辩解:“一开始黑狗抓牌就多抓了一张,不算数。”
她笑了笑。
声音很轻,不确定是否传到了他耳朵里。
那头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他拿着开了听的啤酒回房间,脚步声不小,他声音也不小:“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许从周还没订机票:“应该还要几天。”
那头说了一声“好吧”,尾音拉的有点长。
许从周家老街的房子是二层楼,楼下的一棵树长势特别好,如今光秃秃的枝干已经贴到了许从周的房间窗外。
在夜风里摇晃,清海的冬天让它承载不了雪。
所以秋天会落叶的树,一到冬天显得太孤单伶仃。
“怎么?”许从周想问是想她了嘛,可话音到嘴边又变了:“想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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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
然后,没有然后了。
临挂电话前,是他说,周周,等你回来。
这是他头一次叫她名字的叠词。
明天是年初五,要迎财神,得去庙里烧香。
段弋前一天就接到了陈女士的指示,他本来是不情愿的。陈女士吃着葡萄,看他的眼神愈加的不友好:“钱也不要你赚,对象工作什么都没有,你再不做点事情,除了花钱、你有什么用?”
自从市区禁止放烟花后,再也不是强制的一年一度炮兵先遣连体验卡。
哪怕天没亮就出发,还是堵在了环北的高架桥上。
到城北的普济寺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寺庙里人头攒动,香烟缭绕。寺庙里的植物大多都和佛教有关,菩提树、高榕,还有些没介绍的,段弋也不认识。
每颗树上都挂着牌子,他老娘也着急去烧香,绕去了传说中走了就会步步高升的‘步步高升桥’。下了桥,他老娘抚摸上一棵菩提树,他眼尖,看清了有些模糊的牌子上写的字。
——“段茂德、陈雅萍、段弋一家认养。”
脑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瞧清楚了他妈一脸慈母的温柔,他的认知被赤裸裸的现实打败了。
“你和我爸怎么这么能?居然认养了一棵树?”段弋震惊,又问:“申请的?还是花了钱的?”
陈雅萍抚了抚树干,还有一些打理工作准备烧完香再来叫工作人员进行:“花了钱申请的。”
“多少钱?”
陈雅萍张开两只手的手掌。
段弋:“百还是千?”
陈雅萍嗤声:“万。”
“靠。”段弋指着面前这棵树:“真的假的?”
刚想继续说,他就被陈雅萍因为说脏话瞪了一眼,看着自己儿子没见识的样子,她又说:“一年。”
“靠!”他又骂了一句,三观正在崩坏,但细想觉得不是自己的问题:“就这树,十万块一年?这树苗扔在花鸟鱼市场超过十五块都能举报是黑店了。”
“这是认养,寺庙里的能一样嘛。这是保佑我们家的。”陈雅萍懒得理他,但也不忘纠正自己儿子:“还有,再说脏话我打你嘴巴了。哪里学来的,不干不净。”
“认养?”段弋呵了一声,在心里给这庙敲上‘坑害四十多岁只有钱没脑子妇女的无良黑店’的章:“那我是喊它哥哥还是弟弟还是姐姐妹妹?”
听出儿子又在油腔滑调,陈雅萍气着他没对象没工作,今天早上出门又磨磨唧唧。
“叫祖宗,你最好再磕两个头。”
段弋:“……”
大雄宝殿里拥挤的连腰都弯不下去,陈女士知道他不肯挤进去,扔他一个人站在菩提树。
他倚着桥头的矮墩百无聊赖的四下张望,不远处的小殿没有什么人,一个和尚模样的人坐在里面,没有牌子知道他是干什么,唯一支楞出来的是两个二维码。
“支付宝付款”“微信付款”。
走过去,瞄了一眼。
不过是写名字给钱能受到保佑。他想到了那棵坑了他家钱的‘天价树’,来了玩心,问起‘起步价’。
“无论多少都是心意。”和尚抬眸看了他一眼,随手翻着册子,让他看先前情愿人的金额,从千到百不等:“只是心意轻重罢了。”
近些年佛庙都沾上了市侩。在他后头来了个阿姨,看段弋不在请愿,带着玉戒指的手指个个粗短如萝卜,拿出一个红包放在桌上,里面是一万块。
和尚眼皮一抖,立刻阿弥陀佛了起来。
段弋笑:“阿姨这佛祖啊,在天上不花人民币。”
说完,和尚瞥了他一眼。
阿姨似乎觉得有道理:“哎哟,这也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红包又被收回去。
和尚的表情的也垮了,斜睨了一眼段弋,赶走人的话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出口。没有头发的脑袋飞快地想着补救地办法:“我们会用你的钱去买香火蜡烛,都会想办法转交给佛祖的。”
阿姨一听也有道理,这红包又要递出去了。段弋倚靠朱红色的柱子,又拦住了:“这多不好,大师们是佛祖的门徒,这不仅要授业还好解我们这些凡人苦恼,这进供香烛,咱们可以自己完成。”
“我烧这不是怕没有效果嘛。”
段弋安慰,一本正经瞎扯:“大师说了,心诚则灵。”
阿姨走了,对和尚来说一万块钱也走了。
段弋目送着阿姨的背影走远,扯开和尚对面的板凳。和尚的脸色差到和他身上土黄色的袍子差不多了,没叫他滚,但态度不好:“你到底想干嘛啊?”
“网上都说你们工资特别高,我想了解了解。当代就业太困难了。我会双语,能把我们普济寺的推广进行国际化。唯一要求是不剃光头,行吗?”
“你还打算抢上帝的活呢?”和尚扁嘴,动手打人是不可能,这么多年吃斋念佛,心也静下来了:“我们的所有收入都来自于门票和香火。百分之七十是给政府的,剩下的百分之三十里有三分之二是用于寺庙建设,下来的三分之一里一半是支付薪水,一半用于慈善。”
和尚说,他不是为了自己想要那一万块钱,是前些天下雪后北边寺庙围墙和屋顶要修葺。
段弋一愣,愧疚感浮上了心头,拿着手机扫了上面的二维码。
和尚听见了到账的提示音,将笔和册子递给他:“这里写你的名字。”
最后是拿到一个平安福,看上去还是小商品市场量产的。
上面写着‘平安’。
又是一分钱没赚到还倒贴的一天。
陈女士已经从人群里挤了出来,那高级皮的包已经沾上佛祖的馈赠,十几万的包宣布享年十个月。
往年求个财运亨通便够了,今年还得去给观音娘娘拜一拜,给段弋求个姻缘。
他不情不愿的跟着陈女士:“妈,佛教不是主张禁止七情六欲的吗?和尚尼姑都不能谈恋爱结婚,所以拜了也没有用,我们回去吧。”
他还想睡个回笼觉。
陈雅萍斜睨,就像是他刚回来的时候他还是宝贝儿子过了两天就是狗嫌了。原本相亲的屡败屡战陈雅萍也习惯了,这两天走亲访友了一下,对比一出现伤害就来了。
语气不好:“别逼我在佛门净地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