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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哦逃亲记文/梨魄
      一、初遇路子清
      纳兰小夜逃亲了!
      这个消息把全城人都惊动了,逃的是别的还好,她逃的可是与天子的那门亲事。这丫头,向来不是个乖乖女,纳兰老爹愁得一夜白头。
      江湖那么大,纳兰小夜对着闯荡天下还是很有激情的。
      然而出走没三日,她就遇麻烦了。
      她算是踢到了人生中第一块砖,踢得她哇哇叫痛。这砖,自然就是眼下这个跟在她屁股后面,拿把扇子充阔少,却混吃混喝的路子清。
      “别跑!快停下来!”
      第一次见着他时,是在热闹的街头。满脸横肉的几名大汉手里挥舞着棍子,正追着个身穿月白衫子的年轻人。
      纳兰小夜捏着小扇,蹲在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前,两眼冒着星星瞅着拉成丝的糖衣,口水都快流了一地。忽地,她身子被人一撞,下一瞬,小小的地儿,旁边就挤着蹲进了个人。
      纳兰小夜就这么和他大眼瞪小眼,忽然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抓起糖葫芦,一口咬掉糖衣最晶莹,个儿最饱满的一颗,鼓着腮,气势汹汹地瞪着他。
      路子清愣了愣,反应过来,扑哧一声就笑了,他不可置信道:“你该不会以为我和你抢糖葫芦吧。”
      纳兰小夜也不说话,但意思摆明了是这么一回事儿。
      路子清本来想解释,当瞅见她可爱的模样,坏心忽然就起了,他掏出锭银子,转着眼珠朝小贩坏坏的笑道:“把这些都打包吧,我……”
      话音未落,后面的“追兵”朝这儿赶到了。
      他们抓着路人,扯着嗓子大吼:“喂,有没有看着个穿月白衫子的年轻人,大概这么高,长得挺俊俏的,和人几乎一个样。”
      和人几乎一个样?
      纳兰小夜听着了,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这是什么比喻啊?长得不像人,还像动物啊?她真想着,路子清忽然噤了声,纳兰小夜本来气得火冒三丈,见他的反应,抬头恰好看见那汉子朝这里望来,她了然地笑了。
      她低头,得意地几乎翘起了小尾巴,她笑眯眯道:“那些人在找你啊,呵呵,你躲这儿干什么?我帮帮你,让他们早点看到你。你知道哦,找人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她喋喋不休地说,路子清面色一僵,声音几近咬牙切齿:“你想怎么样?”
      纳兰小夜目不转睛的盯着晶莹的糖丝,好半天擦擦口水,她转了头,认真地看着路子清,“你既然要买糖葫芦,那本姑娘就让你请吧。”
      路子清付了银子,小贩说给多了,被纳兰小夜用小团扇压下了,这姑娘气势逼人,笑得如一只狡猾的狐狸,她眨着眼睛瞅向路子清,黑白分明的眼眸,清亮的宛如浸在水银中的两丸黑水晶,澄澈无比。
      路子清心头一动,心里忽然涌上一种柔软的感觉。
      “这位公子说,剩下的银子,不用找了。”纳兰小夜话音落地,路子清瞪着她,收回自己的想法,连灭了她的心都有了。
      母蝗虫都比她可爱!
      路子清心里想。
      二、黑色的翅膀
      报应很快就来了。
      按着纳兰小夜的说法,帮路子清跑路,她应该分一份报酬。她早看准了路子清是一头肥羊,出门在外,如果能有头肥羊随时随地供她屠宰,小日子势必过的有滋有味。纳兰小夜的如意算盘打的好,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人走霉运,喝水都咯牙。
      路子清的钱袋子被人摸走了,从那日开始,纳兰小夜的脸上就蒙着层霜。
      “纳兰小夜,没有银子你就不管我了?”路子清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后者嚼着甜丝丝的糖葫芦,笑容狡黠而明媚。
      “怎么会?”纳兰小夜笑眯眯的摇头,一句话把路子清心里刚刚涌上的几分感动通通打消到九霄云外,“有银子我也不能管你啊,那么多人都在找你呢。我可不知道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我一介手无寸铁的小姑娘,难道你还要我保护啊?”
      那眼神,明摆着一个偌大的“逊”字,把路子清压的气都粗喘了。
      “你!”
      “咦,好漂亮……”小姑娘的目光倏地被吸引了,夜色下,流莹闪烁,微弱的光芒汇聚在一起,比星空还要流光闪烁。
      纳兰小夜的步子倏地就停住了,路子清气不打一处来,顺带着用扇子敲了敲她的脑袋:“你不是还要赶路吗?再晚点,连山神庙都没地儿给你睡了。”
      “那就睡在树干上嘛。”
      “你不怕有蛇?”
      路子清简直要膜拜她了,这么个满脸写着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小脑袋瓜里怎么尽装着些希奇古怪的事?
      她到底是不是姑娘家啊?
      连露宿树上,这样的话,她也能说的出。
      夜半子时,两人赶不到山神庙,躺在树干上,手里还捉着薄纱裹着的流萤,路子清已经郁闷到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时,偏偏蚊子又多得不得了。
      “也许,人就是这样古怪吧。”路子清喃喃自语,回头瞅了眼纳兰小夜,后者躺在高高的树枝上,惬意的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她光洁的肤色在月光下泛出柔和的光,路子清的心,“扑”地跳了一下。
      路子清呆呆的看着她,风轻轻的吹来,风中有小小的声音在他耳边嘈杂的喧哗、嬉闹着。他愣了愣,忽然反应过自己在干什么,脸刷的一下就红到耳根,慌忙躺下。
      “路子清!”
      三更的时候,纳兰小夜忽然一声尖叫,惊得路子清慌忙睁眼。
      他来不及多想,只道是纳兰小清遇着什么危险,他身后的翅膀在刹那间张开了,纯净的黑色的翅膀,在月光下流光溢彩,他几乎是一瞬间飞到纳兰小夜的旁边。后者睁开双眼,定定的看了他一眼。
      他忽然间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张开了翅膀,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
      被发现了!
      是不是自己不能继续呆在凡界了?
      她会害怕吗?
      无数个念头在路子清的脑海里一一闪过,不知怎的,他最怕的不是该回去了,而是纳兰小夜会害怕他、讨厌她,他紧张的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
      “路子清,把我的糖葫芦还回来啊!”
      这一句,她说的有些含糊不清,字在嘴里“吧唧吧唧”的咀嚼了好久,路子清用了好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她说什么。
      纳兰小夜还在梦里。
      她闭紧了眼,下意识伸手擦擦嘴角的口水。一个晃荡,身子一滚,摇晃了两下就要跌落树下,路子清慌忙伸出双臂,揽紧她。
      他怀中的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路子清一时又有些心神荡漾。月光下的少女,清秀的脸颊还挂着甜甜的笑容,显然是梦到了好吃的,抓着路子清的胳膊,完全无意识的一口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
      痛,痛死了!
      纳兰小夜,你是属小狗吗?
      路子清气急败坏的用绳子把她稳稳的捆在树上,刚才的旖旎瞬时间烟消云散,他嘴角抽搐着,狠不得能PIA醒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怒气冲冲地飞回自己睡着的树上,直到闭眼前,还禁不住忿恨难平。
      就……就这样吗?
      这丫头居然连做梦都想着她的糖葫芦,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一摸手臂,他好看的眉毛又皱了起来,真的好痛哦。
      三、倒吊在树上的烦恼
      第二天,愤怒的清嗓划破凉爽的清晨。
      小鸟在啼鸣,风儿悠悠地吹。路子清从睡梦中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一回头,眨了眨眼,“扑哧”一声就大笑起来。
      “纳兰小夜,你一大早吊什么嗓子啊?”
      “路子清,路子清,快放我下来!”
      纳兰小夜失声尖叫,出离愤怒。那一根绳子,晃晃悠悠系着纳兰小夜的腰上,另一头系在树干上,就见着个双犄小角的小姑娘,涨红了张清秀的小脸,挥舞着双手冲着树下一脸笑意的少年吐唾沫。
      少年好看的眉毛皱紧了,抬头鄙夷地瞅着她,伸出小指:“纳兰小夜,你是不是姑娘家啊,学人家男孩吐唾沫,真脏!”
      “放我下来!”
      女孩张牙舞爪地越发闹腾起来,路子清瞧见她眼中的怒意,搓了搓手臂,忽然间就觉着一股寒意袭上心头,他拔腿就跑。
      “路子清,你给我站住!是你把我吊在这里的吧,我要杀了你!”
      半个时辰后
      树林里的叫骂声,软了下来。
      “路子清,做了就做了吧。我不和你追究了,你先把我放下来好不好?挂在这里真的很累耶!”
      又过了半个时辰
      纳兰小夜是连商量的力气都没了,只在那里哼哼唧唧,憋得一肚子的火,早被打倒了。路子清壮了壮胆,小心翼翼地凑过去。
      “路子清,不要叫我逮着你,不然我让你好看!”路子清心惊胆战的听到这一句,吓的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彻底没影了。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纳兰小夜被吊在树上,想死的心都有了。她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饿得前胸贴后背,呢喃着,只会说“糖葫芦”了。
      路子清酒足饭饱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串糖葫芦,口里含着个糖果子,在嘴里重重咀嚼,“呸”的一下就吐了出来,好酸。这么难吃,为什么纳兰小夜还吃的那么高兴?
      那一天,路子清自作聪明地换了糖葫芦,他花了纳兰小夜仅余的几枚铜板,买了个三四个梨子给纳兰小夜。
      谁想,他走到半路,绳子断了。纳兰小夜尖叫着从树上摔下来,跌了个鼻青脸肿,眼泪哗啦就下来了。她狠狠抢过路子清手里的梨子,哭得淅沥哗啦,一边大口大口咀嚼着梨肉,直看得路子清胆战心惊。
      “纳兰小夜,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他劝着,后者连扫都不扫他一眼,重重一口,咬在雪白的梨肉上,路子清忽然间忧郁起来,姑娘这么能吃,他们已经没银子了。路子清显然想远了,比没银子更可怕的是纳兰小夜爆发的怒火。
      “路子清,不要跟着我!以后,永远永远都不要见到你了!”至此,纳兰小夜成功甩掉了比拖油瓶还要恐怖的大包袱——路子清。
      四、摇身变神医
      沧云历三一二年夏,风和日丽。
      白玉城里,街道两旁林立着各色酒肆、饭馆,招扬的酒旗迎风猎猎。沿途,叫卖胭脂水粉、冰糖葫芦、伪玉镯子的小贩比比皆是,好一个繁华的白玉城。
      过往路人看见这么个清秀的小姑娘,蹲在一家茶馆前把钱囊翻了个底朝空,然后哭丧着张小脸,垂涎着脸朝卖糖葫芦的小贩,豆大的泪珠就在眼底骨碌碌地打着转,都露出有趣的笑。
      都怪路子清,把银子全买了梨,她想吃的明明是糖葫芦嘛!
      纳兰小夜浑然不知众人的想法,兀自伤心地看着晶莹的明红色果子,看剔透的糖丝被小贩熟练的拉长,甜蜜的芬芳在空气里一层层弥漫,她贪婪地吸了吸空气中的美好,第一次意识到出门在外,银子何等重要。
      不远处,传来众人的断断续续的对话声。
      “听说了吗?皇甫老爷家的闺女,看样子不行了。”
      “那么漂亮的姑娘,可惜了。”
      “皇甫老爷可疼他家闺女了,悬赏的诊金都开到二十两黄金了,我要是会医术啊,肯定去试试……”
      那人话未所完,就被阵轰笑打断了。
      “得了!就你啊!城西的赫连大夫都治不好,你还想得那横财?不过说来真怪,赫连大夫连病因都查不出呀……”
      “哎呦~”一个悠长的呼痛声从门口响起,众人闻声望去,就见个身量纤弱的小姑娘一下撞翻个肥头大耳的阔员外,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真怪异!
      众人竟然都从她的背影中看出了“天无绝人之路”,那背影,干劲十足的,真是让众人汗颜了好久啊。
      皇甫老爷家位处东南方向,傍晚的时候,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姑娘瞅着门匾上偌大的“皇甫”,确认再三,终于伸手去扣门环。
      “姑娘,我女儿的病有救吗?她怎么还不醒来?”
      纳兰小夜被请进了皇甫府,三两句话的工夫就被心急如焚的皇甫夫人引入小姐的闺房里。雪白的纱幔层层叠叠地飘扬在床畔,草绿色藤条柔软地将半边帷幔松松系在床前,显得慵散而颇含意趣。
      凭心而论,皇甫府的布置古雅别致,皇甫老爷和皇甫夫人却生得副夜叉模样。姑娘是视觉系动物,心里莫名地窜上股寒凉,四处张望,只觉着香闺梦里,却如迷雾般让人打心底涌上阵不舒服的感觉。
      她本以为皇甫家老爷夫人都成那样了,小姐肯定好看不到哪儿去,可一见之下,却惊为天人。
      皇甫小姐凝肤雪脂,眉如弯月,如精致的水仙花,盈盈流转着暗香。再一看,竟然和路子清有八分神似。
      就像——
      路子清男扮女装的模样。
      呜,她好想路子清哦,不知道没有她在,路子清现在怎么样了。他身上又没有银子,会饿肚子,还是怎么样?
      她想着想着,眼眶就红了。
      皇甫老爷见她神色,一个咯噔,心有戚戚,抹着眼泪悲声问:“姑娘,我女儿的病怎么样了,是不是没得救了?”
      纳兰小夜一惊,郁闷地收回心思,慌忙摇头,脆亮的清嗓朗朗答道:“不啊,她只是心有若思,引发积郁,心病还得心药医。”
      纳兰小夜自小身子骨儿弱,人家说久病成医,这在这丫头的身上可得到十成十的验证。纳兰家的老爷又是请最好的大夫,久而久之,纳兰小夜也习得一身好医术。
      不过她摸了半天脉,的确摸不出什么病因,只觉着这小姐脉象平稳,不像是生病,倒有些动物脉搏强劲有力的感觉。
      招牌不能砸啊,她随口胡诌。
      话音落下,皇甫老爷和皇甫夫人的面色开始发青。
      皇甫夫人性子急,一眼白去冷笑道:“没事你哭什么?”好端端的,害她还以为女儿无药可医了。
      纳兰小夜干笑两声,噤了音。
      总不能说她在想念路子清吧……不过,皇甫小姐和路子清长得真的好象哦!
      五、忆如流水
      这天,纳兰小夜爬在皇甫府后院的大树上,晃荡着脚尖,和路子清相处的一幕幕如流水般从她的脑海中闪过。
      “路子清,你的姓氏怎么这么奇怪?路,单姓耶!沧原很少有单姓的家族,你确定自己不是流放犯?或者是魔族?哎呦!你敲我干什么?很痛耶,你知不知道?”
      “路子清,你长得居然比我妹妹还漂亮。你真的是人吗?人怎么可以长得这么有创意、这么鬼斧神工、这么惊天动地……”
      还记得当时,她的声音湮没在路子清阴沉的面色里:“你不说话没有人会当你是哑巴,你不用成语,也每人会了解到你的无知!”
      愤怒的路子清、无奈的路子清、啼笑皆非的路子清,不管是什么样的表情,他俊秀的面容中总有一种淡淡的清贵和脱俗,这让纳兰小夜心里莫名的难过,总觉得两人之间,横着不可跨越的距离。
      于是,她排斥他、欺负他。总以为排斥就不用交心,分离也能淡然。但她又忍不住被他的气质吸引,她处心积虑的欺负他,只有看到他懊恼或无奈的表情,她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不曾离去。
      “纳兰小夜,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幽幽一声轻叹,近若咫尺,却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出。
      清澈的声音,幽淡如莲花一般,一叹如水。
      纳兰小夜眨着晶亮如黑水晶般的清眸,四处张望了周,眼神黯下:“又是幻听。”怎么忘了,路子清可是她自己赶走的。现在的想念,又算什么嘛!
      一眨眼——
      树下的少年男子,月白缓袍,唇角含笑,清亮如水的黑眸中,闪烁着她看不懂的光芒。纳兰小夜愣愣看着他,心下一热,展开手臂就朝他扑了过去/
      “砰!”
      重物落地一声闷响,惊起无数鸟雀。“呱呱”,老鸦飞去,一团湿漉漉、粘糊糊的液体毫不留情地砸在她脑门。
      好半晌,四肢大展、面朝大地的某个小家伙,闷闷抬起一张泥扑扑的小脸,重重“呸”掉满嘴的草沫土星,一双眼眸凶狠狠地逼射出摄人的气势。她仰天朝着空无一人的后院,愤声大吼:“路子清,我再也再也不要想起你!”
      声震百里,那湿热的液体顺着她的额头,缓缓流淌而下,散发出一股腥臭。纳兰小夜跳起身,用袖子狠狠的一抹脸蛋,眼泪哗啦一下,一泻千里。
      这晚,皇甫府上上下下都看见老爷请来的,那个据说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前知三千年、后晓三百世”的神医姑娘,浑身泥土,满面狼狈地抹着眼泪游荡在后院的湖畔。
      她神色郁闷的,连管家的小儿子拿着她最喜欢的糖葫芦从她身边闪过,她都没反应。
      这可是皇甫府有史以来最反常、最怪异的大事。其影响深远,当日后院的大树、小树后,都探出个好奇的的脑袋观察再三。
      当然,这时候的纳兰小姐可不知道自己被人当猴子观光了。
      当夜纳兰小夜回房的时候,看见了一张丑陋无比的大饼脸,她开始以为是猪跑了出来,黑脸朝天鼻,乍一看还以为是人身猪脸。吓得她当下一个机灵,慌忙定睛再看,居然是皇甫老爷。
      呜,她幻听也就罢了,幻视也出现了。
      开始是路子清,现在居然把皇甫老爷看出野猪精。
      她一定是疯了!
      纳兰小夜咬着小手帕,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只觉得天昏地暗,了无生趣。
      皇甫老爷察觉到她的目光,倏地回头,眼神中明显闪过分慌乱,匆忙回了屋子。纳兰小夜思念着路子清,哪管他到底在干什么,忧郁无比地晃回了自己的卧寝。
      六、再见路子清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
      皇甫小姐的病还没好,皇甫府招妖的消息已传得沸沸扬扬。
      纳兰小夜向来不是什么孤肝义胆、勇敢果决的人物,她脸上清清楚楚写着“郁闷”两个大字。离家已经三个月,她想念她的纳兰老爹。
      漏屋偏逢下雨,妖怪也拣软柿子欺。
      没想到招妖的消息一出,她居然就被皇甫老爷关进了柴房。现在,她纵然是再蠢再呆,也明白皇甫老爷这里有问题。
      纳兰小夜哭得淅沥哗啦,想起妖怪长的那张大饼脸,顿觉天昏地暗、眼泪泛滥。她抱着膝,蹲在柴房里,正伤心着,脑袋“砰”的被个重物砸个正着。
      路子清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纳兰小夜啊纳兰小夜,你为什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他叹息。
      上次吃了一嘴泥的经历还在眼前,纳兰小夜想,自己幻听的毛病更严重了。她“哇”的一声哭得更凄惨了,下意识伸手抓起身前飘忽的月白色布料就往脸上送,一声重重的擤鼻涕的声音分外响亮。
      路子清的脸,当时就黑了:“纳兰小夜,你往哪儿擦啊!”愤怒的咆哮,离着老远都听着清楚。
      “你这笨丫头,皇甫府上乌云环绕,明摆着妖气泛滥,诱你上钩。那皇甫老爷、夫人连带着小姐,全部是猪妖啊!你傻忽忽的往里冲干什么?二十两黄金就那么重要,你是不是不把我气死你不甘心啊?”
      路子清絮叨着教训她,一出掌,幽闭的木门轰然洞开。
      月光流泻在他脸上,更衬得他一身清贵,气质华美。他流瀑般的长发,如乌金般闪烁着水润的华泽,整个人就如同月色中的精灵。
      纳兰小夜如着雷击,愣愣看着他,就没了后话。
      “还不走,你等着妖怪来把你吃了吗?”路子清眉梢一挑,后者看了他好半天,忽然间闷着脑袋、见鬼似的尖叫一声就往外面猛冲过去。
      远远的,路子清还能听见她怪叫的声音:“天啊!路子清是只大妖怪!”
      路子清平声第一次体会到火冒三丈、怒极攻心,全是给这丫头气的,他气得脑袋都快冒烟了。
      一声巨响轰然响起,大地发出轰鸣的声音。
      隐隐间,乾坤色变。不知道从哪里飘过一片乌云,缓缓将月光隔绝了。
      “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该死的,是谁放她出来的。”凶狠的怒嗓从远处传来,纳兰小夜手脚冰凉,一下就瘫软在地上。
      好……好丑!
      借着荧荧火光,一张丑陋的猪脸长在人的身体上,怒气冲冲伸手抓起纳兰小夜。它的眼底闪烁着阴冷的绿光:“臭丫头,你逃不掉的!”
      就在这时,一道闪亮的银光忽然划过它的手爪,野猪精一声哀号,纳兰小夜跌坐在地,尖叫一声,手脚并用地往后退。
      呜,真的好丑!
      路子清也是妖怪,为什么路子清就不丑?
      “谁!谁在那里?”野猪精愤怒咆哮,铜铃大的眼睛逼射出惨绿的冷光,纳兰小夜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只觉“吾命休矣”,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早知道当初她就不来这里了。
      呜,她如果不赶路子清走,不就不会发生这些。
      可是,路子清把她的糖葫芦换成了梨子。
      想到这儿,她哭得更凶了。
      一抹黑影忽然从她头顶掠过,清澈好听的男声咬牙切齿的从她头顶传来:“纳兰小夜,知道害怕当初跑什么?”
      是路子清。
      她哭声一噎,这才看见他身后忽然展开一双巨大的翅膀,乌黑的羽翼肆意舒展着,扑簌出华美不可言的气势,如魔神降临,竟是那般神武,她心里忽地一动,奇迹般的,没有刚才那么伤心了。
      七、妖皇太子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路子清月白轻衫如无数羽鸽子鼓动着柔软的双翅,吹得他衣袂猎猎,展而欲飞,那双巨大的黑色翅膀,流转盈动的光华。
      猪妖一擦手臂上的鲜血,怒声咆哮:“你是哪里的妖怪,这儿可是俺家地盘,容不得你放肆!”
      它说话间,催动念力,周围的景物融入了暗夜,无数个妖怪从墙壁、地面抽离,狰狞地张着爪牙,发出阵阵腥臭气息。
      路子清声色未动,扶起脚软的纳兰小夜,忽然笑了:“猪妖!她可是沧原当年最后一滴碧血遗留的子嗣,你吞吃她,就不怕毁了修行,再无飞天之望吗?”
      声音清朗,金玉般掷下。
      音落之处,妖魔们纷纷定住了,野猪精见他法力高强,心里忽然一阵骇然,惨绿的眼珠骨碌碌地转开了。
      “我呸!你说得大义凛然,俺就不信你不垂涎她的血肉。吃一口,可抵得上百年修行。不如我们打个商量,大家一人分一半,这样公平。”
      这猪妖倒是不笨,路子清心下一动,默然不语。
      沧原碧血的子嗣,虽然难得,但是却因为天生具有强大的灵力,无瑕的灵魂而成为妖界圣宝,只要能吃一口……
      纳兰小夜看着路子清,心一分分凉了下去,她本就不是什么沉得住气的角儿,当下“哇”得一声痛哭流涕:“路子清!你和它一伙,你也要吃我?”路子清眼神闪烁了一下,心里忽生些许凄凉。
      从第一眼看到她,他就知道这丫头身上流淌着碧血。
      街头一遇的巧合,小树林的捉弄,一路的一路,他们一起走来。他处心积虑的接近她,不正是想松懈她的戒备,然后吞吃她的血肉。
      他是妖怪,不是什么圣人。
      他是妖界的太子,但从不想负起太子的责任。他从妖界逃出,留恋凡世的繁华,真的不想回去。现在,他只要吃了纳兰小夜,自己的修行哪怕是面对再强大的妖怪,也不用害怕,可是自己为什么还在踌躇?
      路子清的双翅在夜色中缓缓的扑簌,目光闪烁着奇怪的光芒。
      “呜……路子清是个坏蛋!我再也再也不要喜欢你了!”纳兰小夜娇稚的哭泣声在风中几不可闻,路子清心下猛地一动。
      下一秒,他手中幻化出绝世的光华,一举刺入了野猪精的胸腹。利落的身手,快得让人无法反应。纳兰小夜只觉天空倏地划过一道闪电,野猪精的胸口赫然破了个碗口大的窟窿,轰然倒地。
      从地底、墙壁中抽离出的妖魔们惊惶了、愤怒了,它们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大地轰然发出龟裂的炸响,天崩地裂,狂风大作。
      “他杀了猪妖!”
      “他要独吞碧血!”
      “阻止他!”
      妖魔们疯狂地蜂拥而来,叫嚣着,呐喊着。路子清的眼神在此时清亮如撕裂云层的朝阳,逼射出无以伦比的光华,“诛邪!”
      两字若一个巨大的光圈,骤然间雷闪电霍,天地间风雨大作。
      妖魔们惊恐万分——
      “伏魔圈!”
      “他居然是妖界的太子!”
      “救命啊……”
      嘈杂的声音携着无数黑色的烟雾尖叫逃逸,路子清的脸在风雨中,奇异地泛出柔和的光芒,清华无比。
      也许,被他吃了也不算太后悔。
      纳兰小夜的心里如刀割般,痛得失去呼吸。她的头仿佛要炸开般,一个妖魔趁机猛地贯穿她的身体。路子清一回头,就看见这样一幕,他的心猛地一痛,双眼发红地一声爆吼,将那妖魔碎尸万段。
      好痛,好痛。就这样死去,老爹一定会很伤心吧。
      “纳兰小夜!”
      是谁,在叫她的名字?声音为什么那么悲伤?
      宿命已定,她只是碧血的传人。
      这世上,也许一切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老爹早就说过,她十八岁大劫,除非是嫁做宫妇,以天下之贵气,来镇妖魔之邪气,兴许能躲过劫数,否则最易红颜薄命。
      她不信,她向来娇纵惯了。
      老爹,一定很失望吧。
      不过能遇见路子清,被喜欢的人吃了,也比嫁给不爱的人要好。纳兰小夜的唇角含着微微一丝笑意,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纳兰小夜!你不准有事情!”
      悲戚的男嗓在夜幕中,尖拔无比,闻者动容。
      尾声
      “纳兰小夜,你继续装病!再装,糖葫芦就没了。”傍晚,落霞的余辉柔和的撒落在赶路中的一对少年男女身上。
      那少年男子俊眉修目,神采飞扬,手里拿着一串个儿大颗圆的糖葫芦,笑容灿烂如撕裂云层的朝阳。
      女孩坐在驴背上,晶莹的眼眸骨碌碌地瞅着那串糖葫芦,连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可恶!我帮你躲避妖界的追兵,你也不想想你欠我多少银子,赶快还给我啊!”
      她抓着男子的胳膊,抢不到,想也不想竟然一口咬下去。少年吃痛惊呼:“纳兰小夜,你果然是属小狗的吗?痛……痛死我了!”
      后者抢过糖葫芦,含了好大一颗果子,笑颜粲然:“不服啊,那你吃了我啊!你不是早就打算想要吃我,给你好机会啊。”
      “别以为我不会!”少年明明被气得脸色青白交加,嘴里却不肯松懈,揉着手臂狠狠一眼瞪了过去。
      小姑娘一愣,“哇”的一声大哭出声。
      “呜,我就知道你还想着怎么把我吃了!路子清最讨厌了,我最最讨厌路子清了!我要回家啦,说不定听老爹的话,嫁进皇宫,就不用担心被吃了……”
      她哭得好不悲惨,路子青的脸,黑了又黑,终于第N次怒意爆发:“你妹妹纳兰宇飞已经代替你嫁入皇宫了,你想进宫,哼,没门!”
      两人一个哭,一个骂,吵吵闹闹的没个安生。连着风中的精灵们都洒落了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笑着妖皇太子路子清居然被个小姑娘吃得死死。
      夕阳下,少年男女的身影渐渐融成一道美丽的投影。
      谁说,妖与人,不能成就美好的爱恋?
      那融成一线的影子,不正是幸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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