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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夏夜 ...

  •   chapter1
      夏夜

      太阳的热情,在夏日的午后,发挥到极致,倚在稍稍烫灼手臂的塑钢窗前,凌溪无聊地瞧着那些小区门口进出的各色阳伞各式墨镜。
      一汪白光,照过对面楼顶的避雷针后,晃着已经有些倦累的眼,下意识地赶紧避过那道光线,眼角有些酸胀,情绪无法安抚。
      一口冰冷的可乐,将愤怒更加放大,就像快要丢弃的废品,总以为自己已经丢弃,没留神,它指不定哪天就会出现。
      “你把我的那个黄金戒指还给我吧,那还值500元呢。”
      平淡刻薄的语气从热烈的听筒传出,却是刺骨的冰冷,这是那个曾经口口说深深爱过的人么?
      焦灼的唇,热烈的亲吻,肉麻的情话,曾经的热度,今日的冷漠,都是出自这张嘴么?
      同样的声音,在岁月的打盹中,渐渐偏离了往日的温度,热情慢慢冷却的时候,只有冰冷才能得到永恒。
      冷到极致,就没有任何感觉。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都没了意思,对感情,对事物。
      “就不还你!怎么样?”胸腔里的愤怒,热烈地爆发,红鲜鲜的太阳,也不上我此刻的怒火。淑女也能变成恶魔,只是看底线在哪里。
      “哟,我们的法人代表,贤妻良母居然会骂人了?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电话里依然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坦然,仿似,这种对话就该是冷嘲热讽,相互拿着利刀毫不留情地各自划着对方心上最在意的伤口,越疼越好,越疼越痛快。
      “你没看出来的事还多着呢,你管得着么?”凌溪的嘴巴一向从不饶人,对于情以逝,爱不在的旧人,她也绝不会嘴下留情。
      “那是,以前的都是表象啊,瞧我这眼力。。。。。。。再问一次,戒指你到底还不还?”
      “怎么?要挟我?有本事去告我啊?”
      “哪敢啊,你多强势啊,女强人呢,今天报纸上又有你的大名了,一枚金戒指有什么好的?你有钱,想要什么样的会没有?只要你亮亮你的媚脸,好多的人等着送呐。再说那可是我妈的传家宝,你现在不是她媳妇了,她要留给她小媳妇呢,你这大媳妇总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吧?”
      “我就偏不还!你丫还没断奶吧?什么都听你妈的,你还在吃奶啊?!”
      “凌!溪!,你有骨气啊,留着是想着和我旧情复燃吧?”
      “去你妈的旧情!。。。。。。”生气到极致,凌溪就只会以骂人来掩盖自己言语组织能力的缺乏,仿佛只有这样,自己在声势上也能讨得上风,只是,每次好像都失败,这不能说明她太逊,只能说她的对手在吵架上,都比她强大,就能菜场里卖鸡蛋的大妈,都比她牙尖嘴利。
      至少,她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每次失败后,她都会悔恨吵架时,怎么这个道理就忘了说,那句骂人的话怎么就会想不起了呢?

      太阳,悄悄地隐入云层,周遭光线慢慢柔和,在还没晃过高楼的转角,接着又现出云层,所有的景物又变得清晰起来。
      “那好,不还就算了!就当这三年来我□□的报酬吧!哈哈!”
      “王!。。。。。。询!你去早死吧!至少要比你妈死得早哦,不然,你妈是不是太幸福了?她一辈子好事都占尽了,晚年应该有点报应了吧?"

      啪!挂断电挂,一个弧线,仿佛瞬间就了阻止住了郁闷。电话在茶几上翻了好几个面,撞泼了那杯可乐,一股气体,瞬间消失在燥热的空气,了无痕迹。摊开的书上的一角染上了咖啡的颜色。
      一枚黄金戒指,对于她来说,并不算什么财产,只要她有心情,一口气买它上十个都不是问题。
      金钱,并不是所有问题的症结,可是,许多的问题都至少会有金钱的诱因。
      无论主观还是客观。
      她只是想争回来这口气,无关爱恨,无关金钱。

      沉闷的日子,日复一日,婚姻生活,远比她想象中的现实,虽然结婚已有三年,吵架-分房-和好,周而复始,这样的循环下,有减无增的感情,在某个仲秋,最为激烈的一次争吵中,消失殆尽.[和平的分手,]是她最后的要求,她不想做个泼妇,这点风度,一定要保留.房子归他,她净身出户.这就是七年青春和爱恨的结果.

      两人个性不和,是表面的原因,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她有不关生命危险的心脏病,不能进行激烈的活动,其中包括夫妻生活.“你的性冷淡,或许是你最大的武器。或许是我的能力不济对吧?”这样的评判,是那个她曾经爱过的人说的最恶毒也是最真实的一句话.那年的她,还是鲜花绽放的27岁.
      其实,她很想说:其实我爱你的方式有很多的,只是,焦躁的你,不愿给我机会,久而久之,你也就错过那个机会了。或者是我们不太相爱的结果。
      离婚后的日子,自由惬意.婚姻的结束,开始时的怅然若失到后来的恍然大悟,她只用了三个月,也暗暗庆幸:终于不用无聊地度过一生,以后的日子,寻找幸福也好,寻求安宁也罢,总之,未来依然美好。
      好在她不是弱者,也有自己的事业,一家不大的公司,就是她唯一寄托.工作,让她的心情没有伤痛,生活,在正常的轨道上运行着.对于感情,不再抱有幻想.物欲横流的现实中,还会有真情么?即使有,也不会庆幸降临她身边.....
      无欲无求的日子,她一过就是两年,直到今年的她,即将跨进三字头的门口。

      初夏的夜,稍稍有点闷燥,将最喜欢的阳台用水泼个透水湿,热气呲的一声,渐渐消失,留下一地清凉。低头认罪的常青藤在凉水的滋润下,绿色顿时鲜亮很多。打开冰箱,只有昨天应酬带回来的一点啤酒鸭,看着啤酒鸭,她就好想喝啤酒!这是她的一个怪癖,只有好友思嘉知道,可惜,她现在不在这里。
      ”思嘉,你丫头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今天又被欺侮了。。。。。。
      一滴泪,无声地落在冰箱门上,滑过透明的钢制门,瞬间消失在燥热的空气中,找不到一丝痕迹。

      习惯性的打开电视,一群老太太花花绿绿地扭着秧歌,好不热闹,只要有了声音,她的世界不会寂寞,听听音乐,是两年形成的习惯,只有音乐,让她觉得自己也不是一个人。
      躺了一会,胃开始造反,肚子也跟着叫嚣着。她才快速移到温差升高10°的客厅,草草地解决她的晚餐。锅碗瓢盆,在水池里集体等待沐浴,可是,主人偷懒,不去理会。

      近来的天气,湿热烦躁,加上今天的争吵,晚饭时就心脏隐隐作痛,胡乱扒拉地在床头柜里找着她的黄色药丸,终于搞定后,躺在软软的靠枕上,老太太的秧歌下场,开始了咿咿呀呀的京戏时间,她调到音乐频道,打大音量,打开房门,好好地去洗个澡,回来时,高亮的民歌“谁不说俺家乡好”,已临近尾声。
      一群穿着宽大球衣的小伙子,在节奏强劲的音乐中,跳着头朝地脚朝天的舞蹈,耳朵受不了这些鼓噪,电视,在中间的一条细白线中,进入关闭状态。
      “明天去商场晃晃,可以吹吹免费空调,也可以顺便吃点好的,那个宝格丽的蓝茶不知道到了没?还有那个红黑格子的长款衬衣,不知道还有没有?买了穿,还是挺好看的,明天就去买了吧?明天,市里的检查,不知道什么时间回来?要不,给陈处打个电话问问?。。。。。算了吧?反正明天一整天蹲守单位就行了。”。。。。。
      脑海里,浮现出陈处那明显讨好而色迷迷的笑脸,“真他妈忌讳!睡觉都不让我安神!”
      努力闭上眼,她抛下所有的杂念,望着天花板,数着小星星,在还没数到200的时候,睡意开始蔓延,空间一片寂静。

      睡梦中的她,恍恍惚惚,脚有点痒,耳边有点小噪音, 烦躁地想要驱赶着这种噪音,可惜,那声音百折不饶,骚扰着敏感的听觉。
      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两条路,无疑,对于她的个性来说,肯定是前者。
      扭开床头灯,昏黄的灯花下,哪里还有那个噪音的声影?
      极不情愿地,揉揉发酸的眼皮,准备起床,想去卧室外去拿放在沙发下面的驱蚊片.
      客厅里有动静,是老鼠?不会呀!从未见过,客厅又没吃的?要不就是水槽里的碗里还有剩余物资?不会啊,记得都吃的连盘边的鸭皮子都没剩下。
      暗自狐疑中的她,混沌的脑海中,尽是迷糊.
      哗!好像有盆子被撞到,脑海里终于开始有点清醒。
      这次的声音!她算是真的听见了.

      眼睛睁得老大,环视四周,不好!阳台的门怎么开了?纱窗破了个大洞!房门的门也是开着的,难怪有蚊子了.
      “家进小偷了?”这个想法让她从混沌中突然清醒着。
      心随之提了起来.嗓子里痒了又痒,她喊叫的欲望,在脑海里出现的一幕幕血染身体场面中,完全哑了,也不敢去看是哪里盆子的声音,,小偷都是亡命之徒,她还不想死!客厅的动静还在继续,想打电话,可记起手机在客厅充电,她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
      怎么办?翻找的声音仍在客厅悉悉索索地想着,每一个动静,刺激着凌溪早已绷紧的神经,抬头望望门外,现在的她,只能祈祷那个小偷,赶快离开。

      祈求中,她闭目悄悄爬上床,移到了床的最里端,还不忘将随身的挎包顺着床和墙壁空隙,试图塞进去,可惜,那个空隙太小,挎包只能卡在其间,忙乱地用抱枕遮着,尽管觉得欲盖弥彰,可是,这包里全是命根子啊,她不能就这么轻易失去,这个时候的掩耳盗铃,对她来说,也算一种反抗意识。

      刚刚躺下擦汗的时候,当她还未做好自我催眠自我安慰的时间里,房门在缺乏润滑的一声嘎吱中,还是开了。
      恐惧顷刻间传导到大脑反射区的每个角落。

      瘦小的身影在灯光中,慢慢逼近,渐渐清晰。害怕到无法回避的时候,只有负隅顽抗了,她此刻终于感觉到破罐子破摔的心情;一条蛇,即使身首分离,也会在敌人触碰的刹那,咬上一口,那是一种怎样的决然?就如同此时,尽管知道血染衣衫的后果,明知自己还只是个弱女人,可是,如果连一丝反抗都放弃的话,那才是最大的软弱。
      无疑,凌溪不是软弱的人,她也最痛恨哭哭滴滴的小女人。
      华丽的女高音,在突然中响彻夜空:“救命呀!救命呀!有小偷!抓小偷!”。。。。。。
      一双手掐上脖子,身影瘦瘦高高,额际的汗水,纵横交错地留在不算沧桑的脸上。要认清!起码警察询问的时候,她不想连小偷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那样,就太没志气了。
      电影中的情节,在她的身上上演,只是,她不幸,成了主角!
      一声低低的声音吼起:“不要叫!不要叫!我不想伤人!。。。。。。”这个时候,不叫是不大可能的,能听他的,就是傻子!声音中充满恐惧,手也不能空着,死命拽住卡脖子的那双手,脚也是乱踢!泼妇的本色此时算是完全地爆发了出来.
      那人的手,稍稍加紧了力度,开始有点呼吸不畅,眼前有无数的小星星飘过,很是炫目。
      不一会,星星开始聚集,呼吸开始慢慢困难,脆弱的心脏开始无规则地乱跳,死亡的感觉在此刻竟是这般强烈。
      在无力和恐惧中,她开始了最后的挣扎:手和脚的扭动变得更大,从开始的规律摆动演变成了疯狂的乱动.在一个大的滑动过程中,她的脚大概是踢到他的膝盖了,他打了个冷噤,同时手也松开了她的脖子。呼吸,渐渐地顺畅起来,她快速打开了房间最亮的吸顶灯.
      “要让你暴露在我的眼皮下,就连你脸上的汗毛我都要记清,即使你杀了我,也休想逃脱法律的惩罚,谁让你来招惹我的?”这就是凌溪倔强的坚强。
      “事物的双面性,勇者无惧,无欲则刚”等等乱七八糟的哲理名言,她没有什么时候能比现在了解的更透彻。
      一张年轻的脸上,满是恐惧,大概他没想到这样的情况下,有人会不害怕。好一会,,愣在床边,就连喷碰撞过的膝盖,他也忘了去揉揉。
      “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一定要认清你,不让你逃脱法律的制裁!”这时的凌溪,觉得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人间的天使。
      只是,还个人呆愣的样子,还有微微颤抖的手指,在凌溪看来,比她还要紧张,比她还要害怕。

      眼光在交流,思想在转换,他的眼神在凌溪的步步注视中,从诧异到假装的狠毒,节节后退。
      他还是一个孩子呀!眼里没有惯有小偷的恶毒,只是惶恐不安!
      这个小偷,并不穷凶极恶,凌溪的心也在稍稍平稳着。
      做人不留余地,一直不是她的人生信条。该让步时也无须步步紧逼。
      凌溪已经将绳之以法的初衷,在小偷无助和迷惘的眼里,丢到了九霄云外。
      因为:她本就不是正人君子。.
      因为:她无法插上伪正义翅膀。
      只是因为:对方只是一个孩子。

      可是,心脏的痛,突然增加!刚才的扭打,太激烈了,突然的刺激,让它也不堪重负!颤抖的手伏在胸口,脸上的汗,一串串的流下.滴在枕巾上,留下一串深色的斑迹,痛苦的表情无法伪装,让她只能紧紧地抓着胸前的碎花睡衣,以致抓的太紧,睡意纽扣都没撕开,她也无法将它扣上。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不是我!我也不想的!是你逼我的!我不想坐牢!我只想偷点钱.....”出来的是语无伦次,和深深的害怕!这是刚才那个呵斥她的人么?
      颤抖的手,青筋冒出,如同妄图出洞的蚯蚓,在本就鸡窝的头发上乱抓,这是刚才卡她脖子的那双手么?
      “如果你能帮到我,我就不会将你告诉警察,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靠在床架上,凌溪无力地垂着头。
      男孩子想了一会,咚咚咚,跑到了厨房,立刻倒来一杯水。他的赤脚踩在光洁的地板上传来的声音,在这个静谧的夜晚,尤为突兀。
      “原来,他没穿鞋!看来是个职业惯偷呀!。。。。。。”

      温温的水,送到嘴边,费力的从床头柜里拿出药,手,因为颤抖,拿不住那细小的药丸.撒掉了好几颗.他突然抢过药,“吃几颗?我帮你!”
      '六颗".此刻客气,就是拿自己的小命不当回事,凌溪无法做到矜持。
      刚才掐勃子的手,现在却在喂药,"时事无常".用在这里,还真是恰当.望着他的手,凌溪的神智开始迷糊起来,眼前也闪过无数的小星星。

      扶起低下的头,药送进了嘴里,水也同时到达,恍惚中,凌溪仿似闻见他手上,有着淡淡的烟草味。
      放她睡下的时候,在还算明亮的灯下,他颈间的二颗小痣.让昏昏入睡的凌溪,将快要松散的神经又绷紧了些。
      只是,现在的她,除了相信他,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冷汗不停的冒.脸上满是.枕巾上,衣领中,甚至还有胸口上。

      他无语的站着那里看着,搓搓手,想上前,又害怕,甚至好几次想要扶起她,看到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又不敢冒然上前。每次手都收回去,放在了头上乱抓。
      大概,这种情形,他也不是时常遇到,一个独居的女人,一个生病的女人,这种概率,估计他在行窃的生涯中,应该不高,明显地,他的应变经验很是不足。
      “他现在想杀我,我也没法,只怪自己命短了!”
      “可他并没想杀我,至少现在是的......”
      望着他突然跑离视线,凌溪不由得再次呼了一口气。
      卫生间的灯突然亮起,他再次进房时,手里多了条滴水的毛巾。
      拧开,,水滴在地板上,有个小小的湿印子散在拖鞋的边上,地板颜色深了一个小圈。

      轻轻地敷在面颊.上,脸上的雀斑,在灯光下隐隐约见.一股男性的味道直扑她的鼻子。
      “他不会劫色吧?不会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凌溪渐渐混沌大脑,想法,也跟着开始没有边际.
      他坐在她床边的小板凳上。
      心里的疼痛,没有因服药而减轻,这次,药,都没效了.
      努力调整着意识,她奋力地摇摇头,从床头柜的抽屉拿出几张红钞,冷静地对他説::“这是我给你的,谢谢你的照顾!”
      想了想,再次说道“我请你把我送到市心脏病医院去,我好了之后,还会感谢你的!”
      他有点愣了:自己找了半天的钱,却是在显眼的地方。
      他接过钱,没有一丝迟疑.“好,我送你去,但,你不能说我是小偷!我不想吃牢饭!行不行?”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祈求.
      “我不说,只要你送我去医院!”。
      心脏的绞痛,一点点,最后变成了一阵阵。
      “病历在衣柜里,还有我的包”。现在的她,就连魔鬼,也要相信.
      她奋力地拉起抱枕下的挎包,把它交给了这个小孩小偷。

      他将她的包,挂在胸前,蹲在床边,无力地趴在他的后背,因为用力过猛,人自然地往前一冲,凌溪下意识地抓紧他的脖子.人要活命,还顾及什么?
      匆忙离家的人,出门时,还不忘用他的那双没来得及穿鞋的赤脚哄地一声关上门.同时也迁出彼此短暂的信任。
      楼道的感应灯,因为脚步的轻重不匀,时关时开,冷汗,不住的流,一直流至他的颈间.他的身上,有着浓重的汗味。

      凌晨时分,街道上,没有几个行人,出租车更是少的可怜,她的意识,在半昏半醒之间,徘徊到极致,最后昏过去了。

      睁开眼时,天已大亮,床头的吊瓶,不紧不慢地滴着,凌溪觉得自己这次还是活了下来。
      “你醒了?醒了?我去叫医生来!"一溜小跑的背影飘走.一圈深色的痕迹在他那灰色的汗衫上,耀目刺眼。
      “你的心脏心率不齐,要做手术!不然会出问题!”医生的话,永远是悲观得让人害怕.
      “我知道!”不想多说,自己的事,只要自知,外人何必明白.
      指着他,“你是家属吗?去缴费吧。”
      “好,他是我的弟弟,我让他去交.”撒谎不脸红的凌溪,心里却开始打起了鼓。
      不是不信任,只是,无法信任。
      医生疑惑的眼光,在他身上停留,最后停留在他的脚下,他的赤脚,很是醒目。
      “来不及,所以没。。。。。。”
      “知道,还有病人穿裤衩来呢。人命要紧嘛,我知道。”这个医生还算能够理解人。这点,让凌溪的心里,有了一丝感动。她的脸色也开始缓和了下来,对着刚刚出门的医生背影,轻轻说道:“请你再次帮个忙。。。。。。”

      他再次搓搓手,再次揉揉已经乱成刺猬的头发:"我还是帮你通知你的家人吧?"
      "不必了,还是你帮我去交!“带点命令式的话语,让那孩子明显楞了会,只是,他也不再搓手指,默默地点点头。望着凌溪的眼睛,有了微微湿意。
      那是感激的情绪,感激会有人信任他。
      一定要强悍,不能软弱.这是凌溪唯一的武器。凌溪递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你的家人在哪里.要我去打电话吗?”
      “不用,我自己能行.”紧闭的心门,没有半丝打开.
      他的脸上是不自然的笑:“你不怕我拿光你卡里的钱?”
      “不怕,要拿你早拿了,在我昏迷的时候,那是你最好的时机,现在没有了!”信任,看来是不容怀疑。
      挎包完整地放在床边的挂钩上,她确信它没有被别人动过,那个复杂的拉链依然垂在昨天拉开的位置上。红色的真皮夹里五颜六色的卡整齐地插着,凌溪装作随手抽出一张蓝色的都市消费卡。
      “这张卡里的钱多点,你去帮我交住院费吧。”
      明明知道那张卡里只有2000元,也只够付今天的医药费,可是让他觉得对他的信任,毋庸置疑.
      一张废卡,可以换取信任,感激和帮助,凌溪觉得很值。

      找同房的病人家属借来电话,给单位里的下属吩咐了近几天的工作,主管小王小心的应付着,老板不在,你们也翻不起什么浪!凌溪对人,没有信任可言。想到今天的市里全行业检查,她无奈地拨出号码:【喂,亲爱的陈处啊,天很热,你妹子我问候问候你,小心您的身体啊,。。。。。。想您啊,都想到医院来了,怎么要来看我?。。。。。。哈哈,那倒不用,只是今天的检查,还麻烦哥哥您高抬贵笔啊。。。。。怎么感谢您啊,好说好说,等您妹子我好了,咱俩,对,就咱俩,去泡泡海水如何?三点式啊,您要送我么?只怕您妹子我身材不好,玷污了您的眼啦。。。。。讨厌!不理你!。。。。。”
      她从不吝啬那装出来的温柔音,也不会矫情还算明艳和青春的脸蛋,更不会去斤斤计较男人语气中的打情骂俏。
      已经过了欲语还休的年龄,早已跳出了那个清纯的圈子。超脱世外的她,有了更多的圆滑和市侩。
      除了上床,一切都好商量,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不会计较过程。
      放下电话,她的笑容立刻隐藏在心里的最深处。
      “他妈的烂人!想吃我豆腐?没门!干嘛看着我?我说。。。。。。你过来一下啊。”
      他发现我的表情瞬间转换,吃惊地看着我“你,你。。。。。。”
      “你什么啊你,我是你姐呢,小心你的舌头折断了。”

      同房的人八卦地问:“你的家人呢?那个真是你的.弟弟?怎么看着不象呀?。。。。。"
      凌溪不置可否的笑着,不想说什么.他望着她,不知如何作答。

      家人?亲爱的妈妈,早就不在了.爸爸,没有了妈妈的管束,忙着他的第二春去了,约会,比年轻人都多,只因长得帅!真正的弟弟,年纪轻轻,却是商业奇才,天天的工作是满负荷,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来关心一惯强悍的姐姐?在他眼里,姐姐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只因是个白手起家的女强人.家里,还有人么?七大姑?八大姨?......亲情,在她心里,已是很淡.淡到如果不提,根本就不会记起.
      没有牵挂的人,也没人让她牵挂,可是,心里怎么是一阵的酸楚?”病中的人,最脆弱“是谁说的?还真是的,起码现在的她就是.坚硬的心房,或许只是伪装?
      再挺挺,再坚强一点!就好了!.....在心里她暗自鼓劲。

      在他去收费处时,她故意将写有名字的笔记本封面放在枕头边,如果他够聪明,应该可以会对她的意思。
      我再次试验他的应变能力,尽管没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只是因为,她讨厌和蠢蛋打交道。
      扶着墙,走进了卫生间的大门。
      等她回来时,笔记本上已经写上了三个不算难看的字”沈晓晨“,看来,这孩子够机灵,我给站在吊扇下面吹风的他投去赞赏的眼光,他笑着低下了头,再次揉着他的鸡窝头。

      走过来时,小小的脸上还在滴着汗水,他也不擦,指指放在被子上的两个收据:”姐,我帮你交了,这是医疗费收据,你收好,交了1800,卡上还有钱,你病好了就去把密码改了吧,我都晓得了,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你就将就吃点,也好的快点,好回家,.....”
      心里莫名的感动,她却只有一句:“谢谢你!”顿了一下,说“你放心,你的事,我不会说的,可是,以后,不要再做了,行不?出路不是只有一条的,对吧?”真心的关心,对他.
      头低下了,脸也有点红,闷声的话我听见了:“我妈妈病了,我又失业了,,我没法,才......真的是第一次,真的!”
      “好我知道了,你别说了。”病房的人渐渐的多了,我粗鲁地打断他的话。
      不光彩的历史,任谁都是一个无法消去的伤疤。“
      那我走了,你-姐姐保重!”
      转身离去的背影,被汗水浸过印迹的黑色T恤,瘦削的肩膀,不好意思就揉揉的鸡窝头,在那年的夏日清晨,深深的记在凌溪的脑海里.
      吃完他买的葱油饼,点滴也打完了.喝了几口豆浆,看见地上隐约的血迹,想起了他的赤脚,那是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她的心有着很深的内疚和怅惘.

      只在医院呆了一天,她就要求回家了,固执的她,医生无法只好同意.
      办出院手续时,结账时财务另找了我五百多,凌溪很纳闷的问;[我交了多少钱?]
      [两千三百块,]她猛然大悟,他将我给他的钱还给她。
      她开始有点后悔没有给他留下她的电话号码。

      时间不会停止,生活仍在继续.......
      她的心仍在期待,期待他来拿回他应得的钱,还有。。。。。。欠他的。。。。。。人情。
      在某些时候,凌溪都会想起他那稚气的脸上的雀斑,还有那双赤脚,脖子上的两颗痣,还有手上的淡淡烟草味.....
      这一切,不知不觉中,留在她的心里.有时清晰,有时模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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