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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结案 ...

  •   吃完这沉默凝重的一餐,琳达率先站起来,端着自己的盘子走向厨房。
      大家都各自低头看着眼前的一方餐桌。就算偶尔抬起头来,两道目光也仅仅一触即分。似乎谁的胃口都不好,盘子都剩了不少。
      琳达从厨房里捧了尊小小的蛋糕出来,放到餐桌的中央。
      “这是我刚才烘的,一人一块分了吃掉吧,就算是我跟大家告别了。陈,我打算明天就回老家去,你另外再找一个厨子吧,我不要你这星期的工钱。”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一齐抬起了头。
      兰斯的眼睛里是吃惊。
      马库斯嚅嗫着说不出话来。
      陈导游愣了愣,苦笑着说:“怎么能不要工钱哪。反正出了这种事,接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客人了。也不用再找厨子了,我自己对付着弄吧。”
      “那我去休息了。”琳达转身准备离开。
      杨重赶紧站起来说:“琳达小姐,请等一等。”
      琳达停住了脚步,回头略带惊奇地望了杨重一眼。
      “琳达小姐,您能坐回来吗?大家不介意我借这个机会来讲一个故事吧?”
      杨重走过去,替琳达拉开了餐桌边的座位。
      琳达有点受宠若惊地坐了下来。
      杨重点点头,清了清嗓子。
      “大家可能不知道,我是一名私家侦探。我要给大家说的这个故事,是我亲身经历的一个案件。在这个案子里,有一个人被处以死刑。不过,宣判的并不是法庭,而是另外一些满心愤怒和厌恶的人。很凑巧,这个故事里也有一个导游、一个厨子、一个管器材的青年和一个守林人。”
      陈导游忍不住插进来说:“杨先生,今天大家都很累了,您的故事明天再……”
      杨重的目光变得严厉而寒冷,逼视着陈导游,令他慢慢低下了头。
      “没关系的,这个故事并不长。我说完大家就可以休息了。”
      杨重踱到了长餐桌的一头,目光一一扫过所有人的脸。
      “故事里的死者是个很讨厌的人,虐待动物,对规则漫不经心,所以同伴都不愿意接近他。巧的是,他当时一共有九个同伴,而供他们住宿的宿舍一共是五间,都是双人房,所以这位先生就理所当然地被同伴们踢到了最后一间宿舍里,一个人过夜。”
      “别紧张,当天夜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倒是第二天早上出现了一个类似恶作剧的小插曲。有人丢了点狗屎在最后一间宿舍的门口。我猜,那个人的意思是说,这里住的人就像是一堆狗屎。我猜的对吗,琳达小姐?”
      琳达“啊”了一声,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那个人因为踩到了狗屎,怒气冲冲地回房换鞋去了。在不远处集合的同伴们看在眼里,却一个个的都在嘲笑那位讨厌先生活该。管器材的青年于是就召集大家上船,不用再等那位讨厌先生了。然而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兼任向导的青年跳上了唯一那个和讨厌先生同来的女孩的船。当然,女孩因为要等讨厌先生同行,独自乘坐着一条双人的小船,于是也正好空着一个座位。况且漂亮女孩是谁都想要的同伴,所以我才会说,这位管器材的青年不知是出于有心还是无意。你怎么看,兰斯先生?不过,问题是那个地方一共有五条双人船,向导跳上了唯一有可能留下来等候讨厌先生的女孩的船,其他人当然只可能跟在向导的后面,乖乖地一起出发。至于那个男人嘛,呵呵,他可是讨厌先生啊,没有人会想要留下来等他的。大家都觉得他是活该的,活该踩到狗屎,活该被一个人留在营地里,不是吗?”
      兰斯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对杨重的话没做任何应答。
      “随后是守林人。这位守林人最熟悉本地的野生动物,包括那些肉食的猛兽也都像是守林人的宠物一样,各自都有名字。可是,当讨厌先生踏进危险的地区,受到猛兽攻击时,守林人到哪里去了?他为什么没有事先告诉讨厌先生,哪里安全,哪里危险?他为什么没有阻止讨厌先生进入危险的区域?他为什么没有在发生险情时伸出援手?难道在他的眼里,猛兽比同类更珍贵,更值得投注爱心吗,马库斯?是这个讨厌的家伙不值得一个正直的守林人发一发善心吗?”
      简枚捂着嘴摒住了呼吸,坐在她对面的三个人都面如死灰。
      杨重的目光转向陈导游。
      “在这个故事里,本来还有一个导游。可惜,我却不知道发生这一切的时候,这个人物在哪里。因为这里面突然牵涉到一笔数目不小的现金,而那个导游本身正面临着经济上的困难,所以这个故事完全可能还有另外一个版本。不过我宁愿相信前一种解释。那虽然已经足够冷酷,但还不构成犯罪。”
      陈导游在杨重充满期待的目光下垂下了头,一言不发。
      坐在另一边椅子上的琳达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身体,突然开口说:“我知道那个导游当时在哪里。他其实根本就不在营地里。”
      陈导游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声。
      “陈的老婆在床上躺了三年,这我们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好人,一直都在尽力照顾老婆孩子。不过好人也是人,也会需要女人的。”
      琳达顿了一下,看了陈导游一眼,咬咬牙说了下去。
      “陈在前面的镇子上有一个相好,他们每个月都在固定的日子见面。两年前我到镇上去采购的时候撞见过他们,从那以后陈每次去都会跟我招呼一声,我也会帮他看顾照应一下营地里的事情。上个月陈因为有事没去成,所以这次他一去就住了两天。他是在这批客人到之前就走了,直到出事以后我才打电话把他叫回来的。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到镇上去查。”
      杨重低头想了想,叹了口气说:“这当然还需要核查,但我愿意相信。”
      “我想事件发生的始末应该是这样的:周先生因为换鞋来晚了,这时大家早已离开,工作人员也都不在。他不愿意干等,也没有费心折到小餐厅去向琳达打听。他恐怕连这样的念头也没有产生过。所以他在岔道口毫无停顿,一直径自走到了船坞。适合钓鱼、稳定性相当好的平底小船已经全都开走了,不过他并不知情。当他看见放鱼杆的木棚里堆放着塑料窄划艇时,大概马上理所当然地以为这就是钓鱼用的船。他随手可能还拿了几节鱼杆,然后驾着划艇,不知不觉地进入了鳄鱼的领地。我猜想,他在某段河道的中间停下后,可能自己尝试过要把鱼杆装起来,不过那是些据兰斯说连钓鱼高手都轻易装不起来的鱼杆。窄小的划艇稳定性当然很差。周先生在装配或者恼怒地丢弃鱼杆时使得划艇在水面上不断摇晃,造成了大量的水波。无论这被鳄鱼当作是猎物还是入侵者的信号,对危险没有丝毫察觉的周先生,就是这样在最大的惊惶中受到了鳄鱼的攻击……”
      陈导游终于抬起了头,双唇抖索,面色寥白。
      “我们每个人做的都是自己觉得很应当的事,结果却造成了谁也没有想到的后果。命运真是捉弄人……”
      杨重摇了摇头,拉起简枚走向门外。
      “不要抱怨命运。要是真有人捡到了一笔钱,还是把它交给警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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