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生活日志》三色柳

6、第六章 灭绝

　　幽禁室说是室，内部构造却完全是一个独立的机构。整个建筑高达二十米，却只有三层而已。未培养成的奴隶，待处理的罪犯以及新送来的战争俘虏都集中在此地。
　　幽禁室一层的大厅被分割成一个个密封的小房间，墙壁是从外面可看到里面的单向玻璃，顾客们可以仔细观察小房间内奴隶的外貌和性情。
　　柳蔚蓝站在大门处左右观看，果然见一个黑色长发男子看彩色画报，她走上前瞟一眼男子胸前的牌子，很好，7007号！
　　“有人为我介绍了你！”
　　男子身体不若其他奴隶文弱，标杆一样挺拔，露出来的胳膊上有条条肌肉，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他一双剑眉斜插入鬓，眼睛如黑夜里的星星闪闪发光，整个人散发出强烈的男子气概。
　　7007转身，上下打量一番柳蔚蓝，“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是要我为你介绍阿梅瑞族人么？我的咨询费用比较贵，300角子一小时。”
　　“我想我的表达有错误！有人对我说，你是一位合适的对象，而且绝对不会拒绝交易的请求，所以我来看看！”柳蔚蓝笑，这个男子的外貌极其慑人，但是能看出并没有经过基因优化。基因优化技术，是人类给自己的福利，唯一的缺陷是优化后的人眉心有一个浅浅的粉色痕迹，不注意看的人会发现不了。
　　7007号挑挑眉毛，“是这样的！”
　　柳蔚蓝寒毛竖立，有强烈的危机感。这个男子的存在感太过强烈，空气里密密的都是他的气，针尖一样刺得人皮肤发痛；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仿佛狩猎的野兽，高挺的鼻梁让眼睛显得更深邃危险。柳蔚蓝歪头想了一想，“那么，我可以稍微了解一下你的资料么？”
　　男子咧嘴一笑，白生生的牙齿衬着幽禁室冰冷的金属色，“可以！我们可以到那一边做更好的交谈，无论什么样的服务我都能完美地提供！”男子微微弯腰，伸出手，宽大的手掌就这样放在柳蔚蓝面前，柳蔚蓝想了一想并没有把自己的手放上去，男子毫不在意，耸一下肩膀推门进入幽禁室大厅，找了一个小小的休闲茶桌。
　　大厅内聚集了不少的顾客，三三两两对小房间内的阿梅瑞人指指点点，而那些小房间内的人根本看见外面的情况，只是迷惘地发呆。
　　“你对那些蠢货也有兴趣么？”7007勾起薄薄的嘴角，“他们除了生育一无是处！”
　　柳蔚蓝同情那些美丽的小人儿，他们无论男女都有一张春水一样楚楚可怜的脸蛋，晴空一样透明的双眸，银色的长发到脚跟，纤细的身躯仿佛一捏就要碎掉。
　　“啊，看到那一位卡先生了么？一个刻薄得让人生厌的伪艺术家，总是打着艺术的旗号占便宜，妄想恢复家族昔日的荣光。他有一个优秀的女儿，真不知道是悲哀还是幸运！”7007修长的手把玩一颗小小的玉石珠子，阳光照在他的黑发上，有一种邪恶又魅惑的美。
　　“还有那一位30069先生，一个悲情的戏子，总是幻想自己能拯救世界的圣父却什么也不做天天在交易中心装扮忧郁，当然也有不少人被迷惑而甘愿献出自己的金钱！”7007斜眼看柳蔚蓝，“请问你贵姓呢？我该如何称呼你这样一位特别的小姐。”
　　“我姓柳！”
　　“真是一个不错的姓氏！看来你的氏族对植物有别样的情感，这种人非常无趣，他们的欲望就跟植物一样迟缓不发达，完全享受不到生命的乐趣。柳小姐，我说得对么？”7007号眼睛专注地看着柳蔚蓝，仿佛她就是世界的中心。
　　柳蔚蓝抿了一下嘴，“可以请你自我介绍吗？”
　　“当然！”7007打了一个响指，“我是在舰艇上出生的无籍人，也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幽灵人口。”
　　“可以肯定，这么纯正的黑发和黄皮肤，你是纯血的华夏人！”柳蔚蓝并没有被7007号夺取主动权，淡淡道，“你貌似非常喜欢分析人的心理，也喜欢说一些决定性的判语。”
　　“这不过是私人的一点点小乐趣而已！”7007号右手撑头，长长的黑发流泻如瀑布，“人总是喜欢给自己戴上面具，表现出自己想象的模样来。我却喜欢看人挣扎，那才是最真实的欲望么，真实的世界多可爱？”
　　“你的年纪？”柳蔚蓝疑惑道，“我可以认为你这番话是反社会倾向么？”
　　7007号的眼睛闪闪发亮，头凑近柳蔚蓝，“你发现了？”
　　柳蔚蓝叹气，“我只觉得自己不够幸运，有兴趣的意向对象仿佛都有些问题。”
　　7007号耸肩，“很荣幸能成为你的意向对象！我今年25岁，却觉得人生已经没有变化，经历过十几任的主人，不过如此而已！如果你对我有交易的意向，准备100万角子，我随时恭候！”
　　柳蔚蓝沉下眼睛，“家人不是能随便凑合的对象，将就对我来说是不尊重，对你自己也是侮辱，你觉得呢？”
　　7007号起身，“你说得非常好，不过人的生活依靠的不仅是语言。你看，我们坐得太无聊了，还是走走吧，阿梅瑞人虽然无可取之处，却也能美化人的眼睛。”
　　柳蔚蓝缓缓跟上，慢慢在一条条通道上行走，通道两边均是在小房间里安静坐着的阿梅瑞人。
　　“人类是愚蠢的，他们认为胜利是绝对的，俘虏所有的敌对种族就能消灭危险，更多的时候却是相反的。”7007指尖从冰凉的墙壁上滑过，“大部分对外公开出售的阿梅瑞人做了绝育手术，但是总有好奇的权贵们想要尝试新鲜的东西！”
　　柳蔚蓝想起那个少年银色的头发雪白的皮肤，笑笑，“我想你并不需要我对你说物种多样性的优势，你的担心仿佛是多余的。”
　　7007张嘴笑，“如果你足够了解人类的疯狂！你要知道，那些贪欲能毁掉一个世界！”
　　柳蔚蓝有些头痛，“你真是一个高深的人，可惜你说的这些对我的生活不能造成实质的影响。如我一样汲汲营生的普通人，只要能正常生活就不错了！”
　　“啊，怎么办？我好像对你更感兴趣了，不如我自降身价跟你走好了！”
　　柳蔚蓝微微张嘴，失笑！
　　“啊，看那是谁，我可爱的小女孩，你果然也来了！”卡先生张开双手热情地拥抱过来，同时侧头看7007号，一脸的兴味。
　　7007号凑到柳蔚蓝耳边，热热的气呼到她的皮肤上，“我随时都等你，我能满足你一切的需求！”
　　柳蔚蓝整个人仿佛被雷电轰过，一动也不能动。
　　7007抬头，优雅转身，黑发划过一道炫目的弧线。
　　30069忧郁地看7007的背影，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嘴。
　　穿着便装精神抖擞的安吉小姐不耐烦地站一边，目光却四处搜寻，仿佛在找什么人一样。
　　“卡先生，你对阿梅瑞人有兴趣吗？”柳蔚蓝回神，回应卡先生热情的拥抱，“安吉小姐，非常高兴又见到你！”
　　安吉笑得开朗，她的面孔于卡先生有七分的相似，“我来看看故人！”
　　卡先生得意道，“你要知道，安吉是我骄傲的女儿，她这一次完全是依靠自己的能力被选拔参加讨伐。她担任了通讯官，知道通讯官吗？就是和敌方的战舰谈判，这一个位置非常重要，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对整个战局产生巨大的影响。”
　　安吉小姐稍微有点尴尬，“父亲总是这样夸张！”
　　“难道我说错了么？我亲爱的女儿，你在父亲眼睛里当然是最重要的，你不像你那个软弱的姐姐，你有主意，你是咱们家族的骄傲！”
　　安吉小姐不理睬父亲的话，“我的工作让我结识了一些阿梅瑞人，他们也被俘虏了，我想看看他们，或者有能帮忙的地方。”
　　柳蔚蓝笑笑，30069只是沉默地低头，一言不发。
　　柳蔚蓝记得那一位姐姐，在饭桌上跟30069一样沉默，永远低垂着头，安静到几乎感觉不到存在的洁西小姐。
　　卡先生指点着周围的阿梅瑞人，从他们的发源到历史，从他们的文化到习俗，最后总结道，“他们选择进化的方向似乎出了偏差，要知道历史上的阿梅瑞人以强大的个体战斗力而威慑众多人族，不知出于哪一个神秘的原因，他们放弃了武力而走精神进化的方向。他们的身体因此而柔弱，科技因此而停顿，甚至他们的族群都变成了这种只为美而存在的模样。繁殖虽然是人类延续的头等大事，但是放在绝对的位置却是他们领导人的失误。”
　　柳蔚蓝并不赞同卡先生的论断，淡淡道，“卡先生，个体的强大会失去很多东西！”
　　“比如说？”
　　“在阿梅瑞的历史上发生过影响非常大的事件，因为追求个体的力量，无数强者达到□□的顶峰却再无寸进，尝试了无数的方法依然不能突破瓶颈。更可怕的是，因为力量使他们长寿，他们就暂时忘却了要延续这一件事情，等到发现力量无法进步的时候回头要培养后代，却发现生育率严重下降，而那些强者本身却很难生育子女。只一百年的时间，阿梅瑞族就面临灭绝，社会经济到了极其糟糕的地步。”
　　安吉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那个时候盘龙帝国只偏安在摇光星上，还仅仅是一个小国而已。”柳蔚蓝一路走过去，声音冰凉，“阿梅瑞本来只要再十年战争就可以统一已知的星域，但是突然的危机让他们绝望，只有一个种族的宇宙是寂寞的！于是，他们更多的精力就放在了延续上面，许多小国得以喘息，盘龙帝国就是趁这个机会发展起来。”
　　“这一段历史已经被研究过很多次了，但是关于阿梅瑞人突然溃败的原因我却是头一次听说！”安吉小姐疑惑道，“柳小姐是怎么知道的呢？”
　　柳蔚蓝眼睛盯着30069号，淡淡道，“我出生于一个老旧的家族，家族保留了一些特别的东西，也许对普通人类无效，对阿梅瑞人却是圣药。”
　　卡先生的眼睛爆出强烈的光芒，30069的身体却不可抑制地颤抖，安吉半信半疑，柳蔚蓝道，“为了解决生育繁衍的问题，阿梅瑞人的领导曾经拜访众多穹庐人，四处重金求购生子的秘方，而我的家祖曾经有幸接待过这么一位先生。家祖说，你能甘心放弃力量而成为只为生育的人？那位先生非常忧伤，他说阿梅瑞人最大的错误就是认为力量的绝对而忽略了宇宙自然准则，更多的时候生育和延续才是更强大的力量。于是，家祖提供了一份药方，成全那位先生的愿望。”
　　卡先生啧啧称奇，安吉小姐的眉头却皱了又皱，对穹庐人的厌恶从眼睛里表达出来。
　　“生育是一个永恒的难题，面临这个难题的不仅仅是曾经的阿梅瑞人，穹庐人更是！”柳蔚蓝抛出更惊悚的话题，眼睛直看着30069号，“家祖的时候兄弟七八个，人口旺盛，到了父母那一辈已经人丁稀少，到我就只剩一个。许多穹庐人一辈子也无法生育一个子女，这是得到力量必须要付出的代价，我们能解决阿梅瑞人的问题，却无法解决自己的问题，30069，你觉得呢？”
　　“父亲，我们先走吧！”安吉小姐拉着卡先生走开，不管出于任何原因，她都不能和穹庐人接触。
　　30069嘴唇微微颤抖，“不好意思，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
　　柳蔚蓝叹气，“穹庐人灭绝不灭绝对我来说无任何意义，我的义务只要让它不要发生在我自己身上就是了。”
　　30069号紧闭双唇，半晌道，“那一为7007先生，如果你想过平静的日子，最好不要招惹他。”
　　柳蔚蓝挑眉！
　　“他在短短的三年间经历了十八任主人，每一位主人最终都死于精神混乱，他总是能有办法回来，可以说，这是他的游戏！”
　　柳蔚蓝笑，她实在太明白自己的责任，游戏于她而言不过是水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