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荒原-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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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飘零的风吹起他的头发，谢居安茫然地望着空荡下来的四周。
“……司危？”
他的声音埋没在寂静的风中。
四下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但他不敢放松警惕，凝神环顾。
天空仍是一片见之难忘的混乱无序，大地仍然千疮百孔，吞吐岩浆的巨大山口仍在那里，山脉的起伏也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唯一一点不同，便是那座横亘他身前的“呼吸山脉”，如今已经转而跑到他身后。
荒原空无一物，没有什么有效的地标，到处都是一个样，他无法判断出自己究竟在哪里，只能凭借山脉视角的微妙转变，以及山口冒出的滚滚气体飘动的方向推测，他大概是来到了山的另一边。
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是巫羽提前设下陷阱使用了传送道具，还是这个世界本身就具有这种机制？那么激发它的原因是什么？如果是巫羽干的，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疑惑。
他与司危分散了，而且他并不知道司危现在会在哪里：他还在原地吗？还是说他也被传送到了另外的地方？尽管他们之间存在“你是我的好朋友”链接，但它无法确定另外一个人的方位。
好消息是，他耳边没有响起任何来自另一边的扣分通知。至少暂时，司危那边是安全的。
谢居安心情稍定，继续观察四周，就在这时，他忽然感知到脚下微微的震颤，虽说没有前一次那么剧烈，但也足够令他察觉。
有了上一次面对最高规的经历，谢居安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去面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然而过了数秒，这份从远方传来的震颤感又缓缓减弱，重归静止，天地间再次只剩风雷声。
那或许就是最高规活动的声音，只不过因为它很快结束了活动，也就很快重归宁静。
那么，被他攻击的玩家，是和他们一样活了下来，还是……
玩家在瞬息间被碾成肉泥的画面复又闪现在他眼前。
“黑蛇”过分坚硬的黑刺外壳十分显眼，但它的速度才是它最难以对付的一点。任何道具、异能，不论有多强大，若是来不及发挥作用，就失去了意义……
面对这样的最高规，他的“墙中之眼”，以及一些效果类似的道具或许就成了唯一的转机。
思绪间，大地复又震颤。这一次震动的幅度更大，也更靠近他了。
谢居安舔了舔在风沙中逐渐干涸的嘴唇，俯下身，双手贴地，阖眸感知。
他判断出震颤的大体方向，迈开脚步，跑向那些或许还能存活下来的玩家。
***
司危警惕地眯起眼睛。
“……什么真相？”
他试图动用更多的道具，却发现自己忽然完全无法动弹！
巫羽手上的道具居然还有这种效果吗……
“别紧张，我只是希望你能完整地听完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要打断我，或者试图杀掉我。”
巫羽平静道：“我不会威胁你的生命，也不会伤害你。我只希望你可以尝试换一种角度看看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里的人。”
司危仍能转动自己的眼睛，于是他冷冷看向巫羽的面具，想听听他到底想要说什么“真相”。
他的身体如同雕塑，但他的眼神盛满敌意，如同一头正要迎战的猛兽。
巫羽沉默些许，道：“我并没有伤害你，也并没有伤害他，但你的愤怒不该毫无来由。你在为了那些曾亡命我手的生命而愤怒，对吗？”
看来他自己也清楚，亡命他手的玩家实在太多——如果情报准确，那么基本可以确定，不论是强大如恶煞，还是无害如谢书明，都因为一些不知名的理由死在了他手里。这还不足以成为他们愤怒的理由吗？
“我理解你。生命的逝去非常令人痛苦。”巫羽的语气没有任何改变，“既然如此，那么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真相，于你而言，大抵会更加痛苦……不过这也是获得真相的代价了。
“‘异域没有尽头’是一个误解。这场盛大的‘游戏’——我们所称的‘异域’，是有尽头的。”
司危眼神一动。
“但‘异域热爱死亡’却是真实的。”
巫羽仍保持着自己的语速，缓缓道：“对玩家而言，也是对异域本身而言，它的尽头也就暗藏在这句话里：它的尽头指向死亡——这意味着，在收割尽这些生命之前……它是不会停止的。”
巫羽轻叹一声。他好似缥缈的声音中似乎总带有莫名的惆怅：“所以，对于绝大多数玩家而言，这意味着无止境的折磨……至死方休。”
***
离地震的源头越近，脚下的震颤感越明显。在跑了约莫一公里后，谢居安终于看见了远处高耸的巨蛇。
它漆黑的外壳在晦暗的天光下，呈现着介于金属与矿石之间的光泽，普通的砍刀武器落在它身上，只能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但幸运的是，处于它攻击范围内的五六名玩家保留了非常有用的道具：巨蛇没能在电光火石间消灭他们，而是被一个巨大的，写满了各种怪异符号的魔法阵弹开。
非常有用的防御类型的道具。巨蛇被弹开后一再试图靠近，但却被不断闪现的魔法阵严严实实地阻隔在十米开外，无法靠近。
但按照异域一贯的规律，越是有用的道具，使用限制就越苛刻，要么只能用一次，要么就有非常严苛的副作用。
“有谁还有防御道具吗？！”
“这回合时长到底有多久——这都要三分钟了！”
站在几人最前方的玩家高举手中铁质符咒，受到道具副作用影响，满头大汗地艰难道：“还有三十秒……”
他最后一个字没能说清，便痛苦地偏过头开始呕吐。
距异域开启约有数年，最迟进入异域的玩家也在异域里经历了将近三年的通关逃生。
距杀戮流出现已有两年半，稳定的白面团形成至少也有两年。
随着白面团队伍壮大，单打独斗的玩家也好，其他自成的小团体也好，能一路走到这里的玩家，没有一个不是在打起十二分的求生欲望战斗。
他们不屑与白面团为伍，凭借自身实力或信仰走到现在，也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可在面对这样层次的最高规时，这一切积累所换来的，不过是在它随意的屠杀中多活那么几分钟而已……
时间在无情地流逝。
不断闪现的法阵在黑蛇的冲击下出现裂痕。玩家们将这些全部看在眼里，没有再交换眼神，只是坚定地拿起了自己的武器。
一人对前方手握符咒的人说道：“老饺儿，道具失效后直接躲到我们后面去……”
手握符咒的玩家紧闭着双眼，两行鲜血从他鼻孔淌出来：“还有、还有十秒……”
“他听不见。”另一人提示道：“他也躲不了——我们得到他前面去！”
有人欲言又止：“下辈子有机会……算了。”
在风雷声、撞击声与法阵开裂声中，他们经历了无比寂静的五秒钟。
咔——
法阵破碎，符咒也在这一声巨响中碎为粉末，随风飘散，握着符咒的玩家脱力地倒在地上。
他本以为自己会头一个在巨蛇的攻击下死去，紧闭双眼等待死亡降临。
一秒，两秒……他既没有听见属于怪物的尖啸，也没有听见队友们的呼声，四周一片寂静。他甚至以为自己因道具副作用暂时性失聪，但耳边的风声与雷声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回事？
老饺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糊满汗水的脸，睁开眼睛。
就在他身前不远处，一位少年站在那里，身上的冲锋衣随风扬起又落下，在巨大的怪物面前，他的身影显得如此渺小。
但他仰头直视着巨大的怪物，渺小的人类倔强地直视着神明，不愿低头。
谢居安的眼睛被风沙吹得生疼，生理泪水与一路跑来冒出的汗珠一起顺着脸颊滑落。他抹了把脖子，深吸一口气，对身后那些仍沉浸在危机余韵中没反应过来的玩家道：“快跑。”
老饺儿恍然回神，终于反应过来眼前发生了什么——望着那少年的背影，他顿时心如擂鼓，几个月前的那一场通关之旅仍然历历在目……
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不知是因为道具副作用还是因为情绪激动，他浑身都在颤抖：“是他……”
他听见自己声音喑哑，但在只有风声的寂静中，队友们仍然听清了他的话——玩家们回过神来，更加震惊，目不转睛地望向谢居安的背影。
“是他——是‘墙中之眼’！”
***
“人类是非常脆弱的生物。而许多时候，‘人性’比人类还要脆弱——有太多事物可以使之扭曲：痛苦，欲望……真相。
“当然，我不否认也有许多非常坚强的人性个体，但这永远占少数。异域里有这么多玩家，像这样的人有多少，他们又能坚持多久？被扭曲的痛苦不亚于死亡；而对于还没被扭曲的人来说，被扭曲的人又会比异域本身带来更多威胁……不管从什么角度上看，结束他们的生命都是最好的选择。”
巫羽仰头看向那座他称之为“尸体”的呼吸山脉：“所以，我认为你只要足够理性，应该是能理解我的做法的。”
他没有看司危的眼神，或许其实也根本不在意对方此时的感想，接着说道：“想知道‘销毁’，到底是什么意思么？”
作者有话说
第146章 荒原-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