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成为星际最强》浅淡语

71、手书

　　魏欣然被光头中年带出军事基地，一路畅行无阻。

　　在基地门外的道路旁停靠着一辆黑色的私家飞车，飞车之上没有任何标识，从外面看不出任何来历。

　　光头中年将魏欣然带到飞车面前，飞车的后座自动打开，魏欣然毫不迟疑地钻了进去。

　　烈焰魏家对魏欣然而言其实很陌生，纵然是一脉相承的血亲，对于这些亲人的记忆，更多则来源于资料。这还是魏欣然第一次亲眼看见十大贵族之首的烈焰魏家掌权人——魏凛之。

　　魏凛之虽然已经65岁，却不是满头华发、身材佝偻的老人。

　　相反他的身体很康健，比起养尊处优、保养得宜的老人，魏凛之的身上更多了几分凌厉，就如同一把开了刃的古刀，纵然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严霜却也给他增加了上位者的威严。

　　魏欣然只是看了一眼魏凛然，便将目光移开，既然不深究，也不留恋。魏凛之居左，魏欣然便坐在了右手边，二人之间隔着一张茶水桌。飞船的后座已经被隔断开来，形成了一个绝对私密的空间。

　　祖孙二人的第一次会面，便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之下。

　　血缘上的祖孙二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空间的气氛一时凝结。

　　就在魏欣然以为她还要与魏老家主对峙一阵的时候，魏凛之缓缓开口道：“你长得很像你的母亲。”

　　“您从帝都而来，想必不是为了与我探讨我们之间可怜的血脉亲缘。”

　　魏凛之抬了抬眸，“为什么不呢？”

　　魏欣然看向对面坐着的老人，一字一句道：“因为十八年前，您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作为一族之长，既然已经落子，便只能无悔到底。”

　　打从魏家选择魏风生而非魏云起开始，这一场局便注定是一场死局。

　　“如果你的父亲是长子，或者他早出生几年，魏家的下任家主必然是他。”魏凛之对魏欣然并没有避讳，“我生有三子，长子守成，幼子顽劣，唯有你父亲是天之骄子。他有才有能，却偏偏输给了命运，也输给了时间。魏家是大族，对于继承人的问题，并非我一个家主可以决定。风生在才能之上虽然不比你的父亲，但他毕竟年长。在你父亲成人之前，他就已经被内定为魏家的下任继承者，参与家族事务，身边也围绕着不少亲信。待你父亲长大成人，若是要扶你父亲上位，风生就必须被废。兄弟阋墙，家族动荡，这是你父亲不忍看到的事情，所以他主动选择了退出，与家族切割开来，走上了军部的路。”

　　魏凛之凝视着自己的指节苦笑一声道：“只可惜你父亲锋芒太盛，我本以为军部会是他的一条出路，却不曾想他竟然在军部爬到了连我都无法想象的地步。贵族院和军部之间的恩恩怨怨，不可能因为一个人而有所改变。你父亲若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可保他一辈子平安顺遂。可偏偏，他爬的位置太高，抽身已是不能。身为贵族世家之子，偏偏又手握军部重权，注定他不会有好下场。”

　　魏欣然注视着面前的老人，他说的话句句在理，魏欣然能看得出，在回忆魏云起的时候，他也确实流露出追忆的神情。如果是一个涉世未深的18岁少女，必然会因为魏凛之的这番话而动容。

　　只可惜，魏欣然并非懵懂少女，对于当年往事也并非一无所知。

　　“出身贵族世家，便是我父亲的原罪，这一点军部不可能不防备。然而，军部内部如何打压，都没能压住我父亲的上升之势。如果真的如您所言，您所求是他的一世安稳，贵族院和军部在他跟脚未稳之时同时施压，纵然我父亲有天才之名，也绝不可能坐上上将的位置。这背后，魏家或者说贵族院给予了多少便利，也只有您心里清楚。军部重权，何其重要，您又岂会不心动呢。”

　　“一山尚不能容二虎，从魏家择定继承人开始，我父亲注定在魏家便没有了位置。父母之爱，为子筹谋。我相信，在一开始您确实也为我父亲谋过。所以你没有阻止他在军部走出一条路，可也如您所说，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登上高位，以至于让您乃至贵族院，对他有了新的期许。”

　　魏凛之并没有打断魏欣然的话，看着少女澄澈的眼神，魏凛之心里明白，有些事他哄不住眼前人。毕竟是他曾经最骄傲的孩子延伸的血脉之子，她与他一样聪慧，也一样的敏锐。

　　“父亲之所以成为了弃子，与其说是命运，倒不如说是因为他成为了家族的绊脚石。可是，他为什么进入军部，九死一生的取得军部高位，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您当真不知道吗？”

　　当真不知道吗？

　　魏凛之扪心自问，对魏云起的心思，他是真的一点也看不清楚吗？

　　贵族院与军部之争由来已久，烈焰魏家身为贵族院的领头人，自然无法置身事外。

　　在贵族院与军部争斗的这些年里，皇室虽然一直冷眼旁观，始终协调着二者的平衡。实际上帝国三足鼎立之势，早就已经形成。

　　贵族院与军部谁也吃不了谁，正是因为皇室的存在。

　　皇室对于这种三足之势，也不是一点想法也没有。至少在18年前，帝国继承人奥菲娅公主就曾经想过借军部之手压制贵族院。

　　彼时是帝国最辉煌的时期。将星云集，君主勤政，君臣一心推进改革，而改革触动的核心利益，恰恰属于贵族院。

　　那时候，魏云起是奥菲娅公主阵营里的肱骨。与整个家族对立，是因为他的拳拳爱国之心。

　　可魏云起也给魏家谋求了后路，奥菲娅公主并非要彻底废除贵族院，而是要收回贵族院的特权，将贵族院渐渐从政治核心迁移出来。魏云起正是她给贵族院的一个保障。

　　背负着家族与军部双方的压力，魏云起周旋其中，不过是为了一个无愧于心，一个忠孝两全。

　　可贵族院又岂会轻易放权呢？

　　魏云起替魏家谋求的后路，始终不是烈焰魏家乃至贵族院十大家族所想要的。

　　“历史或许会证明，你父亲当年想走的路是对是错。但对于久居高位之人，你父亲当年所作所为便是错。纵然他们有再多的无可奈何与雄心壮志，在权势面前都不值一提。你父亲是我最骄傲的孩子，哪怕他最终落的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是我最心爱的孩子。”

　　听起来何其讽刺啊，心爱到送他去死，可魏欣然明白魏凛之说的都是实话。

　　或许，当年他也曾痛心自己的选择。可这条路背后有多少的人和事推着他们越行越远。

　　每个人都有坚持，每个人也都有底线，只不过彼此走上不同的道路罢了。

　　外界所有人都觉得，烈焰魏家放弃魏欣然和魏欣悦是不智之举。然而只有魏凛之心里清楚，这不过又是一个轮回罢了。

　　如今魏家的局势，比起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作为下任家主的魏风生已经在培养他的儿子，在魏欣然和魏欣悦没有出现前，魏承启也确实是魏家最有出息的孙子。

　　只不过，魏承启比之魏欣然和魏欣悦，就如同当年的魏风生比之魏云起。

　　当年，魏凛之尚不能因为一己喜好废弃长子，如今就更不可能为了魏欣然和魏欣悦废弃魏风生一脉。

　　魏风生一脉和魏云起一脉，早在魏云起显示出他的天赋才能的一刻，就已经站在了天平的对立面。更何况，魏欣然和魏欣悦转学欧拉军校，恰恰说明她们姐妹二人也已经选定了自己的路。

　　而这条路，注定和烈焰魏家背道而驰。

　　打从一开始，烈焰魏家与魏家姐妹就没有和解的可能，这一点彼此心知肚明。

　　血脉亲缘四字，在家族利益与贵族权利面前，当真是分文不值。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纵然您心怀愧疚，也不会影响您今后的任何决定与判断。父亲生而为您的孩子，是他的命。但我和妹妹的命，绝不会任您决定。”

　　魏欣然望着魏凛之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知道您这次过来，不仅是为了看我和妹妹一眼。更是为了试探我们对当年事究竟知道几分。”

　　魏凛之轻叹一声，“从你的态度，我已经知道当年事，云起的旧部没有瞒你。知道的越多，对你越没有好处。”

　　魏欣然无所畏惧地道：“不知者无畏，知之者人畏。您一直说，父亲当年与您的路不同，可无论怎样，他始终没有背叛过家族，哪怕临死他也不曾交出那份您亲手送达的手书。”

　　听到手书二字，魏凛之的神色蓦然凌厉起来。

　　“你知道的，似乎太多了。”

　　魏欣然丝毫不惧魏凛之突然爆起的杀气，舒舒服服地仰躺在靠椅上轻笑一声道：“父亲当年其实还有其他选择，可是他还是用命给家族填上了窟窿。可他不是愚忠愚孝之人，所以他也给我和妹妹留下了后路。您若不想让那封手书提前面世，说不得还要忍耐我们一阵。”

　　“提前？”魏凛之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那封手书你都会公布于众？”

　　“本就是不死不休的死局，您又何必一再试探呢？我相信以您的智慧，在找到手书之前，不会再对我和妹妹出手。”

　　魏凛之冷哼一声，“你是在威胁我吗？”

　　“是。”魏欣然点头承认道：“就是当面威胁您，您又奈我何呢？手书一日找不到，您便寝食难安。作为护身护，您也清楚手术不会在我和妹妹身上。您能做的，只有尽快找寻手书的下落。”

　　“我还可以，杀。”

　　魏欣然微微摇头道：“您不会。不到最后一刻，您都不会与我们同归于尽。更何况，我和妹妹这两颗小卒子，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呢。”

　　魏欣然笑着与魏凛之对视，脸上的神色不卑不亢。魏凛之盯得久了，缓缓道：“你出来的太久，回去吧。”

　　魏欣然转身便去推门，临走前魏欣然背着身道：“谢谢您来见我一面。”

　　说完，魏欣然便头也不回的下了飞车。

　　直到魏欣然的身影消失在基地的门口，魏凛之才解除了飞车前后之间的隔断设置。

　　飞车的前排右侧，坐着一位白发的老人，年纪看起来比魏凛之还要年老些。

　　“不愧是云起的孩子啊。”魏凛之默默闭着眼睛道：“她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老魏，你说我当年，选错了吗？”

　　被称作老魏的老人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回答魏凛之的问题。

　　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不弃魏云起，废的便是魏风生。

　　有时候，天才也是一种负累。但凡魏云起的资质与魏风生一般，父子三人都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局面。

　　“老魏，我有一种预感。这孩子，会是魏家的一场劫。比起云起，她与她的妹妹对家族没有任何归属感。”

　　没有归属也就罢了，甚至从出生开始便沾染了仇恨。魏云起对家族尚有几分血脉之情，但魏欣然和魏欣悦却是半分也没有。

　　因此，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她们能比魏云起的心更狠，更硬。

　　“手书之事你去安排，只怕那封手书云起是真的当做护身符留了下来。至于她们两姐妹，承启不会是她们的对手。我不希望承启折在她们手里，欧拉军校回归帝都已是既定的事实，挡也无用。让承启回家休养一阵吧。”

　　魏承启如今是第二军校的学生，欧拉军校晋级后，第一军校与第二军校必然有一战。以魏承启的性子，绝不会放过魏家姐妹。而魏家姐妹，又岂会放过魏承启？

　　外人只道魏欣然善武，魏欣悦善文。可若魏欣然只是有勇无谋，刚才又怎能在他面前滴水不漏？

　　本该是魏家的天赐之宝，却成为了魏家喉舌间的一根刺，何其悲哀，又何其讽刺。

　　“那小少爷呢？”老魏哑着嗓音问。

　　魏凛之眼中锋芒转瞬即逝，淡淡道：“让他在罗马星系玩一段时间。”

　　幼子是被他故意骄纵养废的，他有几斤几两魏凛之清楚的很，只可惜他有一个不知进退的母亲。

　　魏欣然和魏欣悦就是魏凛之安排的磨刀石，却不曾想这把刀竟然要被磨断了。

　　好在，从未对魏重明寄予过希望，自然也不存在失望一说。

　　“回吧。”

　　一切安排妥当后，魏凛之淡淡一声吩咐。

　　当晚，一辆私人飞车从基地军事通道悄无声息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