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野知途》無二三

2、第 2 章

　　“美男计”不成功但也算是起了点作用，接连的两天一日三餐都有专门的人来送，第三天的下午严宁朗亲自过来了。

　　程澈绑着绷带正坐在沙发上啃苹果，双腿懒散地搭在桌子上，整个人看上去气色倒是好了不少。严宁朗走到旁边开口道，“看样子恢复得不错。”

　　“托严总的福啊。”程澈咧嘴笑了笑，将腿从桌上放了下来，又拿了一个苹果扔了过去，严宁朗伸手接住握在手中，睨了人一眼。

　　“接下来还想玩什么把戏？”

　　程澈抽了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又在手中揉了揉精准地投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转而往严宁朗身边靠了靠，“喂，你闻着味儿了吗？”

　　见人不接话程澈自顾嗅了嗅，自言自语，“左手不能动，伤口也不能碰水，我都两天没洗澡洗头了。”

　　严宁朗将苹果随手丢进果盘里，视若无物地从程澈身边略过，坐了下来。

　　“我现在这情况吧，基本属于没有自理能力，而且这手啊，还得看恢复情况，搞不准还会留下点什么后遗症呢。”程澈说得眉飞色舞，特意将医生交待的相关事项以及一系列的叮嘱挑着严重的讲，听起来还有理有据的。

　　程澈一通说完后又顿了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提议，“不如，到严总家住一阵儿？有个照应。”

　　严宁朗看着程澈，“这就是你的第二步？”

　　程澈并不否认，接着又说，“既然好人已经开始做了，送佛送到西嘛。”

　　严宁朗淡淡开口，“我那里，可不是随便住得下的。”

　　程澈望着严宁朗，挑眉一笑，“那我倒想试试。”

　　严宁朗只那么看着，也不表态，像是审视又像是在思忖，如同打量一个物件儿。程澈尽管被看得浑身不适还是表现得神态自若，他微微笑着接着那道目光。

　　半晌，严宁朗起身出去了。

　　程澈猜不透严宁朗的想法，可眼神对视之间那点几不可见的波动和似有若无的情愫，十分微妙，却还是被他感知到了。有那么几瞬，严宁朗的眼神很虚空，很悠远，明明看着他又不似在看他，像是穿透他寻找些什么。

　　人走后程澈一个人百无聊奈的躺在沙发上，斜阳从窗外照进来刚好洒在身上，像是覆了一层金黄的薄丝绒被，太舒服得不知不觉就眯着眼睡着了。

　　被叫醒的时候暖洋洋的阳光已经只剩一点余晖移到了墙角，身上感觉一阵若有若无的凉意。

　　“走吧，程先生。”

　　一个中年男人进来，身形比较魁梧结实，面相却憨厚。

　　“去哪？”程澈迷糊地坐起来，不小心压到了左手，轻嘶了一口气。

　　“严总在车里等你，出院手续已经办了。”

　　结果不算意外，这速度倒确实让程澈微怔了一下。眯着眼跟着走了出去，医院大门口一辆黑色的库里南已经等在那里，严宁朗坐在后排。上车后都一路无话，程澈也只当无所谓，车子一路驰骋最后驶入了本市有名的一个别墅区，在停入车库后严宁朗才开口。

　　“老李，联系下罗医生，每天过来换药检查。”

　　老李点头应承了一声，为严宁朗开门后又绕回左边为程澈拉开了车门，大概是怕受伤的额头再不小心撞到车顶，还刻意伸手挡了挡，程澈不太自在地说了声谢谢。

　　“应该的。”老李又对着严宁朗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程澈点了点头跟了过去。

　　这是本市最有名的高端别墅区，坐落于原山5A级自然风景区内，户户滨水，真正的湖光山色，是全城最为奢侈的低密度原生态生活圈，相比于城市之中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这会儿在夕阳之下更是美得不像话。

　　严宁朗转头，看着正在环顾四周的人说，“你的第二步目的达到了。”

　　听着这似是无意又似是打趣的话，程澈也不接茬，刚巧视线之下几只飞鸟远远越过天际，在大片火红云彩映射下，像是一幅巨大的油画，然后没皮没脸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风景不错。”

　　严宁朗并没有直接从地库上去，而是带着程澈走向了正门。程澈跟在后面，进大门，过玄关，在经过携空客厅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一位中年阿姨从里面的厨房走了出来，冲二人笑着打招呼。

　　严宁朗点了点头，又瞟了眼程澈，“先吃饭吧。”

　　阿姨温和地笑了笑，普通话不那么标准，“我把汤盛出来，你们可以先去餐厅了。”

　　程澈一时间有点恍惚，之前那点不三不四的意味原本就上不得台面，在这会儿却仿佛真成了一位正经客人，眼下还是周全的待客之道，不免也想了一句自己凭什么，严宁朗却始终一副淡薄的表情没有任何起伏。

　　“发什么愣。”

　　说完便往餐厅走了去，程澈跟着走到了巨大的餐桌旁又杵在了原地，不知道自己坐哪个位置合适。似乎是看出了程澈的局促，严宁朗拉开了自己旁边的一张椅子，“坐这。”

　　阿姨端了汤进来，帮二人盛好饭后又退了出去。菜色都十分清淡，但闻着又很是开胃，程澈确实有些饿了，便也不客气端碗大口吃了起来。单手吃饭实在是不大方便，吃相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程澈吃了将近半碗才发现严宁朗并未动筷子，自顾扒了一口饭含糊道：“你不吃？”

　　“不饿。”

　　严宁朗握着红酒杯，目光一直停留在程澈脸上。程澈下意识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

　　虽被这么盯着不自在，程澈还是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继续吃饭，心想看就看吧，多看看最好再生出点儿情意来，更好。

　　事实上完全是自作多情了，吃完饭严宁朗上楼换了身衣服就又准备出去，经过程澈身边的时候也视而不见。眼看着人就要走到大门口了，程澈才赶紧从沙发上起身追过去，“喂！”

　　车已经停在了门口，步履如风的人仿佛没听到一般，老李拉开车门后直接坐了进去，头也没回。猛地一跑头感觉晕乎乎的，程澈单手倚在未关的车窗上缓了下神，“你这就不管我了？”

　　严宁朗问，“需要我怎么管？”

　　程澈一时也回答不上来，顿了顿后问到：“你什么时候回来？”

　　说完又觉得这话完全不对味，有那么点儿深闺怨妇的感觉，而且还十分唐突，哪里轮得到他来过问严宁朗的行程，又赶紧补了一句，“我自己不熟悉这里。”

　　“不是你自己要求要来的吗？”

　　严宁朗这会儿好像没有什么耐心，又吐出两个字，“让开。”

　　程澈愣了一下，刚准备开口就感觉玻璃已经升了上来，下意识退开，紧接着一阵油门声车子从身边扬长而去。

　　“靠！”

　　程澈低骂了一声又往回走，刚进门阿姨就迎了过来，“小程先生，严总交待过了，你可以随意活动，生活用品和衣服都跟你准备了，在二楼。有事情你也可以随时叫我，晚一点会有医生过来帮你换药的。”

　　阿姨看上去大概五十来岁，穿戴很朴素，说话时脸上总是挂着笑，很有亲和力，程澈觉得挺亲切便拉了几句家常，“您吃饭了吗？”

　　阿姨一边将挽起的袖子放下，一边指了指另一边，“吃了呢，喏，在那边的早餐厅吃的。”

　　一顿饭吃得很饱，程澈又由衷地夸了阿姨两句，“您做菜可真好吃，比那些星级大厨还要好，我都吃撑了。”

　　程澈从小嘴甜特别会哄长辈，阿姨被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我跟严总做了好几年的饭了，我也就会做饭做点家务，别的也不行。”

　　“对了，我怎么称呼您呢？我叫程澈，您叫我小程就好了。”

　　两人站立着程澈明显高出一大截，程澈有意弯了点身子，笑得很是乖巧，仿佛一个在长辈面前讨好的小青年。阿姨点了点头，望着程澈的眼神里不经意间有一丝丝闪烁，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虽然一闪而过，却也十分明显。程澈并不介意，微笑着站在那里。

　　像是被窥见了自己的小秘密一样，阿姨蓦地低头扯了扯围裙，又将本来没有任何褶皱的裙边压了压，然后才抬起头来笑了笑着说，“我姓韩，你可以叫我韩阿姨。你受了伤，多休息下，我继续去收拾收拾，有事儿叫我就行。”

　　程澈点了点头，因为下午已经睡过一觉这时候精神大好，便决定先参观一下，反正严宁朗说的可以随意活动。

　　将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这套别墅的装修风格属于现代新中，保留了传统中式的含蓄典雅，又很好地融入了新时代的元素，既有东方意境又不乏现代品质感。二楼卧室房间均为高级灰的主色调，从壁纸、裱布、地板到主浴石材，每一寸工艺都彰显着质感与品位，书房里字画无数，倒是挺契合严宁朗的身份和性格。

　　顶层天台以花艺为主，还特别做了一个品茗区，程澈不太懂花的品种，但看着十分好看，品种也多。负一层的空间打造就比较偏功能性，包括影视厅、休闲厅、健身房，还有一个私人泳池，程澈注意到健身房内主要是拳击器材，壁柜上还摆放了一些看不懂的奖项，随便看了一圈下来，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这老男人还是挺厉害的嘛，能文能武能商。

　　严宁朗其实也不过三十八岁，从外形、长相和身家来看绝对是极品，跟“老”完全不沾边，只不过程澈总觉得严宁朗如今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眼睛里也仿佛有一片深海，探不见底，还有种老谋深算的感觉，“老男人”是程澈目前能想到的最贴切的描述。

　　晃荡几圈下来人也有点累，程澈只想赶紧躺着休息一下，重新回到了二楼后又顿住了，不知道睡哪间比较合适。站立了几秒，程澈弯起嘴角一笑，既然以这种方式来到了这里，索性就剑走偏锋到底，插着兜便大步朝主卧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