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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溺死 ...

  •   “所以,在过去的十年里,没有自信瞒天过海的我不得不离开雁息,离开所有熟识哥哥和我的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任何一点闪失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那些曾经帮助过我们,至今仍置身在危险中的卧底和线人却很可能因此暴露,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命,我也得顾虑他们的安危。”

      “……我明白。”看着江倦憔悴的容颜,连骁无法不心疼他。
      天知道过去这些年,江倦要顶着怎样的压力负重前行,每当与故人重逢时,最痛苦的其实是他自己……
      连骁问:“前些日子新闻曝光了姜惩的父亲姜誉生前的种种恶行,其中一桩就是陷害公安警察,导致江寻警官在爆炸中殉职,是不是他……”

      “我爸出事的那天,姜誉确实出现在了现场,但我一直觉得事情有蹊跷,因为事后救援人员只找到了我父亲的残躯,姜誉就仿佛人间蒸发了,在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之前,我不会轻易给姜誉定罪,你也不要相信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退一万步说,就算姜誉真的害死了我爸,这些事也与小惩无关。”
      江倦说的淡然,过去十年,所有激荡的心潮都已平复,曾经入骨的恨意如今也悉数化解。
      他说:“曾经我的确怨过小惩,或许这也是我当初选择离开他的原因之一吧,在那个年纪,任谁都没法接受自己的恋人是杀父仇人的儿子,我也恨了他许多年,可小惩从小是被他父亲抛弃的,是母亲艰辛将他抚养成人,他对自己的父亲没有任何印象,直到姜誉死后天降巨额遗产,他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雁息大名鼎鼎的姜氏集团的当家人,我如果因为这个恨他,对他就太不公平了。”他苦笑道:“早就不是封建社会了,不时兴父债子偿那一套了。”

      连骁叹道:“阿倦,你真是个好人,当初姜惩错过你真是一辈子的遗憾。”

      “你错了,正是因为擦身而过,我们才能成就彼此。”江倦解下披在肩头的外衣,瘸腿走到窗前望着院里紧拥着的一双璧人,眼中流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艳羡,“是我对不起他,错过小惩,其实是我的报应。”

      连骁纠结了半天,小心翼翼问道:“那你现在对他还有感情吗?”

      “我是他的娘家人,自然是有感情的,只不过定义为亲情更恰当。当初汹涌的爱意在我衔恨的那些年里消磨殆尽了,那时我的精神状态堪忧,几次噩梦惊醒都差点杀了睡在我枕边的他,你不会懂得那种崩溃与无奈的,我也不会让你懂。”江倦背着手回过头来,目光真切,语气却是深切的悲哀,“不要可怜我,不要与我共情,我是个控制不住自己,连自己都恐惧的怪物。”

      连骁哽住了,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追问:“那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个人来陪你?其实不止姜惩,很多人都愿意陪你去走接下来的路,你不必一人独行,可以……”

      办公室的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了,他的话被迫中断。
      “前妻,那个……”池清一头撞了进来,见两人都一脸惊愕看着自己,才意识到举止有些不妥,“啊,我来的着急,忘了要敲门了,要不我重新进一次……?”

      这傻孩子让江倦多叹了口气,“不用了,下次记得就好。你这是怎么了,冒冒失失的,是出什么事了吗?”

      “啊不,没有,是萧法医喊你过去呢,让你赶紧去取尸检报告,别跟野男人一起……”

      江倦一挑眉头,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池清心里叫苦不迭,硬着头皮支支吾吾道:“……别跟野男人一起鬼混,怀孕了他可不接盘的……”

      江倦习惯了萧始满嘴跑火车,但连骁对此却毫无概念,一时激动捏扁了手里的纸杯,看着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池清瞪着眼睛猛吸一口气,差点当场吓晕过去。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连骁你……”

      “我陪你一起去。”实话说,连骁还真想认识一下这位明知自己不受待见还能厚着脸皮死缠烂打的货色。

      江倦有预感,这两人要是碰上头,绝对比萧始和姜惩闹得还厉害,只得婉拒道:“这不合规矩,而且你今天也要执勤。我先走了,有空再聊。”

      池清屁颠屁颠地打算跟着他出去,还没迈出门槛,就被拎着后领提了回来。
      他一脸苦相地摇手告饶:“好汉爷,您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打断您表白的,实在是我上面有个鬼见愁的法师逼我,我身不由己……您放过我这次吧,来日我一定帮您报复回去,今晚就在他杯里放泻药,让他在他前妻床上大开杀戒行吗?”

      “前妻?说的是阿倦?”

      池清一脸茫然,指了指江倦离去的方向。
      连骁的脸色不大好看,“为什么叫前妻,还有,在床上是什么意思?”

      “我,我哪儿知道他们两个为啥离婚啊,反正法师说他今晚要去前妻家里过夜,那这种关系要是不发生点儿什么简直天理难容啊,要是给他来波大的,前妻就变成冤家了,大概连那一丁点儿复合的可能都没有了,我帮您到这个份儿上,好汉您饶我一命,应该不亏吧?”

      “你说的那个人是法医?”

      “嗯嗯嗯!”池清点头如捣蒜。

      连骁冷笑一声,“正好,我是特警。”

      “……有什么关系吗?”

      “我打人,会比较疼。”

      池清:“……”

      江倦这边刚走出电梯,离老远就听见萧始那极具特色的低沉声音回荡在整层楼里。
      “姜支队长,我来考考你,你知道怎么才能拍一套全/裸但不色/情的写真吗?”

      姜惩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你有病吗,老子干嘛要拍那种玩意儿。”

      “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低头服个输我照样把你当一条好汉。”

      姜惩隔着桌子就要去拎萧始的衣领,这时江倦推门而入,打断了这场闹剧:“我替他回答——找法医。”

      萧始瞥了他一眼,冷哼道:“怎么,有需要的时候想起我了,怎么不找你那姘夫呢?”

      江倦面不改色,“科普一下,姘夫指婚外情中过非夫妻性/生活的男人,我和连骁暂时还没发展到这一步,如果你极力要求的话,我可以跟他谈谈。”

      “谈个屁!江倦,你敢!”

      姜惩一瞪眼睛,一把给萧始提了起来,“你敢凶他?你再敢凶他一句试试看,老子不废了你!”

      这两人一唱一和在密谋什么,江倦心知肚明却懒得揭穿,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把拐杖靠在一边,揉着自己仍在作痛的左膝,无奈道:“别闹了,尸检结果呢?”

      萧始推开姜惩,明明急于表现,却偏要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冷淡德行,“现在知道找前夫了,早干什么去了?当初我哭着喊着求你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别走,可你连看都懒得多看我一眼,走的那么决然,那么无情,害得我孤苦伶仃这么多年,你知道把一个还在吃奶的孩子拉扯大有多不容易吗……”

      姜惩怔住了,眼珠子都差点儿砸在两人身上,“这特么哪年的事?我怎么没听说过。”随后他又看向了江倦平坦的胸部和小腹,明显是在怀疑什么。

      江倦叹了口气,“姜队,算我拜托你,能别一本正经听他扯犊子吗?你们两个再不说正事我就走了。”

      “哎哎别别别,这不开个玩笑嘛,姓萧的你还有完没完,演上瘾了是吧,赶紧把尸检结果拿出来!”

      萧始磨磨唧唧地拿出一叠文件,翻了几页,指着检验结果告诉两人:“溺死。”

      “溺死?”江倦疑惑地接过尸检报告,“在这种天气里溺死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大概率是死后被人抛尸,这样一来就可以通过检测尸体呼吸道里的溺液成分找到案发的第一现场。”

      萧始点头正色道:“是这个道理没错,不过情况有些特殊,因为他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溺死,而是干性溺死,属于非典型溺死。”
      他蹭着办公椅滑到电脑前,打开新建的文件夹翻了几张照片,血压立刻上来了,捏着鼻梁一脸痛苦,“妈的,能不能少撸点儿!手都抖成帕金森了!老子就不该让池清干活,这小子胆子太小,拍个尸检过程的照片也手抖,这他妈都是啥啊!”

      他一键删除了那些画面过于模糊,不能当做证据留存的照片,最后只剩下不到半成能看的,这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还是让池清滚回家去放牛更好一点,能让池清获得解脱,也能让自己心情舒畅多活几年,简直是双赢。

      “我解释一下,干性溺死指的是人在入水时因为突然受到冷水刺激,声门痉挛导致呼吸道闭塞,空气和水都无法进入体内而窒息死亡,或迷走神经兴奋引起心脏骤停或原发性休克,也称水中休克死。干性溺死有两种可能,一是当场死亡,二是在一段时间,可能是几小时,也可能是几天后,因为肺部受到水的刺激,破坏了肺表面的活性物质,分泌液过量分泌,也会出现干咳、胸痛、呼吸困难、发热等症状,导致肺不张而窒息死亡,一般称为迟发性的溺死或二次溺亡,鉴定的关键就在于尸体的呼吸道内能否发现溺液。”①
      萧始调出几张尸检过程中拍下的照片放大在电脑屏幕上,他纵向剖开了尸体的气管,可以看到气管、支气管腔内非常干净,没有吸入水草或其他异物,可见死者若真是溺死,应该也是在卫生条件可控的环境下,而非江河湖海之类能留下杂乱证据的地点。
      他又将死者的内脏解剖照片一张张展示在屏幕上,可以清楚看出尸体两肺并没有体积增大,表面未出现肋骨压痕和溺死斑,切面也无明显溺液流出的情况,胃内没有水草、泥沙等异物,只有少量溺液,肝肾等器官也没有瘀血等改变。
      他说:“你们应该知道,溺死的人因为溺液刺激肺部而过多分泌粘液,与空气和水混合后,口鼻处会出现均匀的泡沫,叫做蕈样泡沫。而这具尸体仅上呼吸道残留少量液体,没有泡沫,内脏器官和骨髓中的硅藻检查呈阴性,这也就说明他并不是以常见的方式溺死的,所以就算定义为干性溺死,他的真正死因却是原发性休克,而导致休克的原因就是我刚才说的迷走神经兴奋。”

      江倦趁他说话的工夫把报告从头到尾看完了,最后得出结论:“上呼吸道和胃内存在少量溺液,符合死后抛尸入水的情况,但同时又具有干性溺死的特征,所以死者其实是在入水后受到刺激引起休克而死的?”

      萧始点点头。

      江倦朝解剖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叹息道:“真是可惜了,他看起来还挺年轻的。”

      “从外表特征和牙齿的磨损程度来看,死者应该在三十五到三十八岁之间,从上臂近三分之一的位置到手指之间,以及脸部、脖子都有明显晒黑的痕迹,有别于原本的肤色,而右腕上却有一圈没有被晒黑的白痕,内侧是18-20毫米宽的带型痕迹,正面是直径41毫米的圆盘,很显然,这是个……”

      “是个表,还是江诗丹顿的陀飞轮腕表,伍陆之型系列的第一枚陀飞轮,据说是向1956年的经典款致敬,市价九十七万,我也有一块,不过我不太喜欢皮质的表带,送给老高他也不敢要,硬说我要贿赂他。”姜惩这个如今身价十一位数的富二代又开始了对无产阶级壕无人性的虐待,“嚯,这人还挺有钱的,前提是真货的话。”

      萧始额头上的血管一凸,差点把这人顺着窗户扔出去。
      江倦无视了剑拔弩张的两人,还是那一向淡然清冷的语气:“看来很快就能锁定死者的身份了。”

      萧始剜了姜惩一眼,欲言又止,话锋一转,又道:“还有一点值得一提,姜队可能不知道,在尸检正式开始前解剖室里发生了一点意外,过程我就不多说了,简而言之,这具尸体他——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①理论来自法医秦明。
    有些人,嘴上说着摆烂还是更了4k,就像有些人,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江倦:你说我?
    (不行,这周我一定要抽个一两天休息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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