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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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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焉的病来势汹汹,去得倒也快。他还病恹恹的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的时候,石刻带他出去了一次,去的就是雷哥的店里,周焉不想去,他却说就当是“体验生活”。他是夜行动物,这期间闷在家里陪着周焉,足足闷了五六天,最后大概再不出去人就该长毛了。
周焉没去过这种地方,也没什么兴趣,车子开到店外的停车场发现好多人站在门口排队,又觉得很惊讶意外。石刻下车的时候手里拿着一袋东西,神神秘秘的,拉着周焉从工作人员专用的通道进去。
这店的隔音效果可真好,外面看来安安静静的,里面却沸反盈天。石刻看来是常客,有相熟的服务生把他们带到角落里的位置,看来也是他专用的。他手里的那袋东西里面原来装的是饼干,坐下来没多一会就有人过来敬他酒,顺手带一块两块饼干走,太吵了,周焉也没兴趣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他坐在那儿没精打采的,一个女孩斜眼瞧着他,问石刻:“那是你朋友?不会是上瘾的吧?怎么那么没精神?”
石刻摇头笑:“在我身边儿呆着的哪儿有真上瘾的?”
女孩就笑,一边笑一边抓一把饼干,石刻按住她的手:“说好了不能拿那么多。”
女孩皱眉:“我可是最支持你那一套的,今天赶巧儿朋友多,不过多拿这么几块就不行么?”石刻摇摇手指:“你是老人,应该懂我的规矩。”她撇撇嘴,但最后还是松开手数了六块抓在手心,快要走了,回头微笑:“石老大,我可提醒你,最近这几个店里粉又多起来了,我们都知道是谁传进来的,只是抓不住他的尾巴。他多半也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儿了,你自己出来进去的多加小心点儿。他们这些人,谁挡道儿是真敢要他命的。”
石刻点头:“我知道,我会小心。你们也得小心啊,自己不碰是一回事,被人陷害上当又是一回事儿,可千万注意保护自己。”
女孩摸摸他的肩膀当作告别,愉快微笑着走了。周焉瞪眼看着,忽然对那袋饼干很好奇,伸手去抓,石刻眼疾手快,一把拍开,皱眉道:“不行,这个你不能吃。”
他好似看见了什么,随手把饼干袋子抓起来,说:“在这儿等着我。”就走了,走得周焉莫名其妙。他四处看看,音乐声音不小,周围都是人声,再加上缭绕的烟气,居然无法无聊。
他在人群里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整个人都不由紧张起来。李文放他只见过一次,可是印象深刻。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而且可能已经注意好一阵子了,怕什么来什么,他握着一杯酒摇摇晃晃的向这边过来了。
周焉冷眼看着他在对面坐下,他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可能已经半醉:“我认识你,我的表妹被你迷得七荤八素,平常在家里说话,十句里面有七八句都可能与你有关系。”
他说着,昏暗的光线下面忽然慢慢的抬起身子,向他靠近,声音异常的低沉,像带有某种暧昧的东西:“可我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跟一个男人……”
周焉冷冷的看着他,僵硬地坐着由他靠近,由他细细的打量。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在无限缩小,他能闻得见李文放身上的酒味和男用香水味。
李文放眯起了眼,脸上出现了一种猫科动物一般的神态:“我表妹喜欢你什么,我不知道。可那个男人为什么会带着你,我却能看出来。你……”
他慢慢的伸一只手,推来一只空酒杯,将自己杯中的酒倒进去一半,举起来交给周焉,一双醉眼牢牢的盯着他,然后将手中的杯子和周焉的杯子轻轻一碰,凑回唇边仰头慢慢的喝下去。
周焉只是看着,机械的举着杯,李文放醉意更浓,柔声道:“喝吧,喝下去,只要你听我的话,要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做到。”
周焉看看自己手上的这杯酒,和自己握着酒杯的青白的手,他的手有些颤抖,金黄的酒液在杯中摇晃,他忽然一举手便把整杯酒一股脑儿的泼到李文放的脸上。
李文放下意识闭了眼睛,却还是有酒液冲到了眼睛里,他使劲拿手背抹开,热辣辣的气息里看着周焉一张冷脸,他忽然大笑,抽疯似的,伸手抓住他的衣领,用力扯近,周焉病中,哪有力气挣脱?也不知道石刻去了哪里。昏乱中抓起桌上的烟灰缸就砸。李文放向旁边一躲,醉醺醺的没躲开,被砸到了肩膀,他怪声大叫。这里是什么环境?有人打架,周围所有人立刻兴奋,连笑带叫还有的拍巴掌鼓劲。
石刻出来时看到,“嗖”的一下全身都是冷汗,几步跑近,使劲拨拉开看热闹的众人,周焉额头上早着了一下,昏昏沉沉的被李文放揪着灌酒,上身的浅色毛衣都湿了一片。石刻七手八脚的将李文放撕扯开推向一边,把周焉扶起来,看他额角暴起一层油皮,脸也红,眼睛也红,软啪啪的已经没什么力气了,顿时心里像油煎一样舍不得。李文放见他来了,更像冤家相见一般分外眼红,酒瓶往桌子上用力一顿,嘶声喊道:“好,好,你来了就好,我好心请你的小兄弟喝酒,他不给面子不说,倒给我挂了彩,大家出来混总该讲个规矩,你说怎么算?”
石刻望着他,却笑起来:“怎么算?我兄弟不懂规矩,是我教导不周。不就是喝酒么?我替他喝!”
李文放打个哈哈,脸上却无丝毫笑意,拍桌大叫:“再来两瓶大炮!”回头瞧着石刻冷笑:“你替他喝?凭什么?要喝叫他自己喝!”
石刻伸手拦住他,却真的笑了:“李哥,小孩子而已,何苦跟他一般见识?他是我的人,就当给我个面子。”
李文放笑得很难看:“哟嗬,什么叫‘你的人’?石老大,我明告诉你,今天这酒他喝定了!大炮呢?”服务生们是早就躲得远远的,好在现在的年轻人上酒吧都认这种酒,旁边桌上就有,又正好那桌上的年轻人好事儿,赶着拎过来,李文放把酒瓶颈往桌角一磕,磕碎了瓶颈,就要去抓周焉。
石刻也激了,扯住他吼一声:“别碰他!”李文放讪笑:“石老大,你不用太紧张过头,今天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不就一小兄弟么?你成全我这一次,日后我也敬你。”说着就要绕过去,石刻厉声道:“你敢!”他说着把周焉拉起来扯到自己怀里,大声道:“我告诉你,他不是我兄弟,他是我老婆,你是不是要灌我老婆的酒啊?”他说着,抓住周焉的头,低下去牢牢的吻住了他的嘴唇。
李文放愣在当地,半晌才回神,咬牙切齿却无法可想,只得冷笑:“好,算你狠,下回见。”
围观众人分辨不出是真是假,又明知道石刻是有些来头的,各自面面相觑一阵,忽然有人发出嘘声,接着口哨声,嘲笑声,各种各样起哄的声音乱成一团。石刻半扶半拖着周焉,在人群中撞出一条路,离开了那里。
周焉昏昏沉沉的,车开到半路他打手势叫石刻停车。他下了车跑到路边树下,稀里哗啦的呕吐,他其实并没被灌进去多少酒,可是他天生没量,而且这还是第一回沾酒。石刻忙忙的开了后备箱抓一瓶水给他。
他眼看着那瓶水,就是不接。石刻担心起来,问他:“怎么了?”一边问,一边拿手试他的额头,他忽然嘎声叫起来:“别碰我!”
他嘶呷着声音叫:“我不是女人,我不是你的什么人!”
石刻看着他,半日低声道:“我喜欢你。”
周焉嘎声道:“我不管,我不知道,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
石刻有些生气:“对,你喜欢的是那个梅大小姐呀!你喜欢那种清纯善良温柔可人的小姑娘嘛!可她有什么用?你伤心难过痛苦绝望的时候她会做什么?她睁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等你陪她过家家呢!哦,我看着是过家家,你们看着可是‘伟大的爱情’!”
周焉像被刺一刀,直着脖子嚷起来:“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什么都不知道!”石刻也提高了声音:“我不知道?对,我不知道,我算什么?我一个卖药的,我到哪儿去知道你们那伟大的爱情值几毛几分?”周焉彻底大怒,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跳起来要走,被石刻按住,他凶神一样,瞪圆了眼,告诉他:“别把跟你妈那套拿来对付我!你想去哪儿?去找你的伟大的爱情?别忘了她是什么人,在她老爹眼里你他妈的什么都算不上!”
周焉怒极,想跟他吵闹叫骂,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动手。他的拳头打在石刻下巴上,石刻本该能躲开,不知道为什么却躲不开这么没有力气歪歪斜斜的一拳,他瞪眼望着周焉,那眼睛是发红的,周焉无端端害怕起来,他向后退,想要逃走,却失败,他被石刻推着扯着弄到车后座去。他摔得七荤八素,却还知道恐惧,自己慢慢向后退,直到背部抵住了另一侧锁起的车门,退无可退,眼看着那个人靠近,那个身体高大而沉重,黑暗的车厢里压迫感铺天盖地。
他抵抗不能,只得闭起眼睛等待被伤害。可是预想中的侵犯和伤害并没有出现,他睁开眼,外面的路灯光透进来,石刻的脸在那点光线里面,脸上的表情换个人看了都会替他痛苦。他忽然用力推了周焉一把,推开的却只是自己。他开了车门出去,钻进路边的树丛不见了。欲望若是太强烈,便只有自己解决。
周焉缩紧身体,痛苦的闭上眼。
过了十分钟左右,石刻回来了。他一上车就打开窗子来抽烟。早春夜晚的风吹进车子,还很凉,他明知道周焉在发抖,他故意的,他对周焉,最凶狠最残忍的对待也只有如此了,再多一点便要自己先心痛。两个人真正的相处不过一个星期,可是有时候,便是只一刹那,也足够了收拾一辈子。
他也不过只抽了小半支烟,就把剩下的烟头摁灭,关上窗户,打开了空调。他捂住自己的脸,觉得这样的自己差不多是在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