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名著]重回人鼠之间》布缝月

21、第二十一章

　　灿烂的阳光慷慨地洒在那幢浅藻色中式建筑上，使它看起来就像是在海面上的漂浮海市蜃楼，即虚幻又迷人。

　　乔智默站在正门口，右手搭凉棚往上看，这才看清原来在木招牌的英文字母下面，还刻着四个娟秀的小字：正梦书馆。

　　正梦……

　　SANGADO……

　　乔智默口中轻念着这个书店的名字，正在试图思索其背后的意义，突然雕花木门从里往外吱扭一声被人推开，一位佝偻着背，穿着烟灰色长袍，白发老先生正笑眯眯地站在门里冲他招手。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外边太晒，屋里凉快些。”

　　老者的声音尖细锐利，虽然是笑着说的话，却让人隐约能感觉迎面而来的冷意。

　　乔智默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双白寿眉下的狐狸眼，犹豫片刻，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随他一起走进了雕花木门。

　　一进门，乔智默便停下脚步，警觉又略带惊讶地扫视着书店内部的装潢。

　　这幢从外表看起来极为中式的复古建筑，里边的装潢却竟是繁复的洛可可风格。拱形的大厅中.央悬着一盏巨大的水晶灯，地面铺着编织精美的赤色土耳其地毯，十几张布面儿雕花扶手椅三两一组的点缀在大堂中，四周皆是与墙壁等高的书架和长梯子

　　乔智默驻足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无名指的指甲却早已深深陷在手心的嫩肉之中。

　　“怎么不走了？过来呀乔先生。” 老先生挑了张椅子屋子坐下，伸手拎起桌上通体洁白的骨瓷茶壶，动作优雅地为自己和乔智默倒了两杯红茶。

　　“你认识我？” 乔智默眯起眼睛，低着嗓子问。

　　老先生笑了笑，端起茶杯在唇边轻抿了一下，“这个问题在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必问我。”

　　乔智默皱了一下眉头，“你是谁？”

　　“我吗？此刻我是这家书店的老板。” 老先生放下茶杯，伸手从银盘中拈起一颗雪青色马卡龙，捧在手掌中低头轻轻地闻了一下，继而露出陶醉的表情，“我喜欢你们这里的食物，华而不实，却又香气怡人。”

　　乔智默听完额头立刻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双手紧攥成拳。

　　人类对危险的本能规避本能使他想立刻转身离开，但是对伦尼的情感，却又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别那么紧张嘛乔先生，过来坐吧，一起喝点茶。你也知道为了阮伦尼，你是不会离开的，既然如此何不坦然面对呢。”老者双手合十，再张开时，那颗马卡龙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团淡淡光晕在对方的掌心里盘旋。

　　乔智默不做声地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然后松开握拳的手，慢步走到老者身旁的椅子坐了下去。

　　“这就对了嘛。”老者笑着将茶杯推到乔智默面前，盛情邀请：“尝尝，很好喝。”

　　乔智默瞥了一眼骨瓷杯中红褐色的汁液，还有那几颗沉在杯底的墨绿色残渣，摇了摇头，继而看着老者用肯定的语气说：“你不是人类。”

　　“哈哈，你很直率，不错，我喜欢。” 老先生用手掌在乔智默的杯子上轻轻一挥，褐色的液体立刻变成了淡黄色，“绿茶？或者咖啡？”

　　乔智默没回答，目光却锁在了老者右手小指的尾戒上。

　　那是一个椭圆形的黄金图章戒指，戒面上是个被花藤缠绕的字母T，跟那张名片上的印花一模一样。

　　“乔先生，你相信世间有神么？”老者问，却没等乔智默回答又继续道：“有些人相信，世界是精神的物化，即人类就是完美的神堕落成为实体后的产物；也有人相信，神是人的理想化，是人们梦想的投射，即是人创造了神。”

　　“乔先生，对于这两种观点，您更相信哪个？” 老者歪头看着乔智默，眼中盛着漠视众生的平静与悲悯。

　　“我相信人是神的主宰。” 乔智默一字一顿道。

　　老者笑着拍了拍手，低头虔诚地用嘴唇碰了碰自己的戒指，“你说的很好，但很可惜，只说对了一半。”

　　“其实这两种观点皆为事实。”

　　“上古时期，天地混沌之际，宇宙中曾生活着一群完美的精神力神。他们没有实体，是从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中所诞生的，是最纯粹、最完美的所在。”

　　“后来天地初开，这些上古神抱着美好的愿景化出实体，想来这个新世界探索。然而他们未曾想到，任何化作实体的东西在生出形态的那一刻就有了瑕疵。所以，从那时起，神便堕落成了不再完美的人。”

　　“时间如梭转眼万年，堕神，也就是人，在这个世界繁衍生息，不断累积善念和恶念。慢慢的，这些念头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又被化作强大的精神力，使新的神诞生于世。”

　　老者又低头抿了一口茶，而后伸出鲜红的两瓣儿细舌，快速舔了一下茶杯边沿，继续道，“说的简单一点吧，我们就是凭借人类的精神力所缔造出的神。人类无知，以为只有光明的东西可以化.神，并且盲目崇拜，然而他们殊不知那些藏在他们心底的黑暗，更具力量。”

　　乔智默抬起眼睛看着他，表情平静如常，冷冷道：“所以你跟我们也没什么本质区别。”

　　“是的，但也不是。我们比你们更强、更纯粹、也没那么虚伪。” 老者笑着答道，霜色睫毛半遮的眸子里透着精光。

　　“这些这与我和阮伦尼有什么关系。” 乔智默微仰着下巴问。

　　“这是个好问题。”老者点头道，“说实话，其实关系不大，你和阮伦尼不过是有幸被我们选中的样本而已。”

　　“样本？” 乔智默挑起一侧眉毛，搭在桌沿的手渐渐又攥了起来。

　　“乔先生，再具体的你就不需要知道了，你们不是有句话说：天机不可泄露么？” 老者用银勺轻搅着面前凭空出现在杯中的印度茶，嘴角挂着慈蔼的浅笑。

　　“其实按照惯例，本不应有你我这次见面的。但由于你和阮伦尼在书中世界表现的格外突出，因此我们商议后决定给你们一个机会，希望你们能得到幸福。”老者真诚地说，然后双手交叠轻搭在胸口，眼神温润地看着乔智默，“乔先生，神.爱.世人，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啊。

　　乔智默哂笑一声，整个人重心朝后靠在椅背上，与对方拉开距离。

　　神.爱.世人？希望我们能幸福？

　　简直是可笑至极。

　　虽然他不知道这帮自称是神的家伙到底是在谋划什么，但单单“样本”这两个字，就决定了自己与伦尼在整件事里的位置。

　　乔智默是医学生，没少做过各种临床试验和研究。很多时候，样本不仅仅是观察的对象，也是被人有意牺牲的小白鼠。

　　试想又有谁会在意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幸不幸福呢？

　　乔智默突然感觉这位老者身上的神秘感，甚至是神圣感就此全部消失。如果他是人心所投射出的产物，那也一定是来自一颗虚伪至极的心。

　　“乔先生，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老者笑着站起身来，走到与天花板齐高的书架前，背着手仰头向上看。“但是如果你想救阮伦尼出苦海的话，也唯有跟我们这些虚伪的家伙合作不是么？”

　　老者说着便伸手一挥，大厅中央凭空出现了一副巨大的圆形光屏。

　　光屏上，满身狼狈的伦尼正被史林姆一群人按住手脚，往草堆上的木桩上绑。

　　伦尼一直低着头，棕色微卷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脸，让乔智默看不到他的表情。

　　“伦尼，你这个混蛋，你杀了海伦小姐，今天我们就要依照主的指示将你处死！” 史林姆举着火炬，跳跃的橙色火光将他的俊脸照出一副狰狞的样子。

　　语闭，史林姆在周围人的应和声中弯腰点燃了干草。

　　夜风卷着火苗蹿上伦尼的衣角，即便是隔着光屏，乔智默也能感受到那烈焰炙热的燎烧。

　　“不要！”

　　乔智默从椅子上倏然站起，想冲到光屏中去，却被一道不可见的屏障挡在了几步之外。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站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伦尼被烈火一点点蚕食。

　　乔智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嚎响彻整个神.圣的殿堂。

　　光屏中，被绑在烈火里的伦尼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他吃力地抬起头，冲着乔智默的方向张了张嘴，却还没顾上发出声音，整个人就被火焰彻底吞没。

　　须臾，火光渐弱，光屏恢复黑暗。就在乔智默以为这种绝望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眼前的屏幕又再次亮起。

　　这一次光屏中的景象是萨利纳斯河畔的泛着绿色泡沫的水潭。水潭边树干斑驳的悬铃木枝桠交错，地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落叶，叶面成枯黄色，还零星点缀着些许黑霉斑。

　　在那棵最粗壮的树边，穿着格子衬衫的伦尼正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茫然地左右看了看，然后蓦然趴回地上，整个人缩成一小团，失声痛哭。

　　光屏中的影响渐渐模糊直到消失不见。

　　乔智默趴跪在地毯上，双手撑着身子，眼泪早已打湿了衬衫前襟。

　　“乔先生。”

　　老者转过身，笑得格外慈蔼，“现在你想不想来听听我们的条件呢？”

---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是精神的物化” 黑格尔；
“神是人的理想化” 马克思。感谢在2021-07-30 11:51:52~2021-07-31 12:4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浓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