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女皇》南朝烟华

71、真真假假

　　顺着周邑手指的方向，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小砂的身上。

　　“老师，我没有拐带他的女儿，更没有偷他家的东西。”小砂连忙自我澄清，偷东西这种事，她早不知多久以前就不干了。

　　“废话！”德罗则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故意带偏话题，“他家的是个丫头，又不是帅小伙，你拐带去能干什么？”

　　出言一出，现场随即响起哄然大笑。

　　景瑜见状也懒得拆穿，他只是微微扬了扬手断然下令道：“给我带走！”

　　德罗不出意料地上前一步，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谁也不能当着我的面，就这样带走我的学生。”

　　景瑜微微侧头，看了德罗一眼，他的神情之中流露出格外轻蔑的情绪：“那么你的意思，是要公然妨碍执法了？”

　　“布莱迪，”一只满是皱纹的手，放在了德罗的肩膀上，周邑那破风箱般的声音随即如鬼魅般缓缓响起，“别激动，事情，总是可以解决的！”

　　德罗皱了皱眉头，他看了不远处的兀自懵懂不知的小砂一眼，兀自坚持道：“师兄，这明显是栽赃，不能就这样让他们把人带走！”

　　周邑呵呵一笑，他装作一副根本没听见对方说的话一样，顺便轻拍了几下德罗的肩膀，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相当难得地，露出了一副温和的表情：“不带走，就不带走吧，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景瑜则露出不满的神情：“院长，难道您也要站在德罗那边，跟着他无条件护短吗？”

　　周邑那双浑浊的眼珠慢慢地转动了一下，在对方不满的注视下缓缓开口说道：“尊敬的最高法官大人，您刚才声称搜查令已通过审批，但要从星耀带走一名异能者学院的学生，所经过的法律程序，恐怕不仅仅是一张搜查令那么简单吧？”

　　景瑜的脸色不由微微一僵，然而不过片刻之后，他就找到了一个更为充分的理由：“那么，我要求行使帝国公爵的特权，对一名曾在我的领地上涉嫌偷盗及拐带人口的罪犯进行审查，这总是没有问题的吧？”

　　“罪犯？你还真是张口就来……”德罗不满的反驳中止于周邑微微抬起的手。

　　他那双浑浊的眼珠里，射出两道如炬目光，直直凝视向景瑜，缓缓地说道：“既然您是以公爵的身份来的，那么这些警察……”

　　景瑜皱了皱眉，面无表情而不失强硬地回应道：“他们随时可以离去，但你们必须要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当然。”周邑不等德罗再说什么，就点了点头，“我们同意你对这名学生进行审查，然而……”他说到这里，微微提高的音量，加快了语速，“这场审查，必须得在星耀，你可别忘了，她毕竟，还是一名异能者学院的学生。”

　　景瑜微微眯起了眼睛：“那么如果，我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她的确不仅拐带了我的女儿，还有偷窃之举……”

　　“如果真的那样，自然一切，都要听从公爵大人的安排。”周邑微微地闭上了眼睛。

　　“好！”不等德罗再说什么，景瑜连忙回应了一句，而他的目光之中，却不禁流转出一缕淡淡的精光。

　　德罗，则显得忧心忡忡。

　　他早知道对于一名在新生异能大赛中表现过于令人意外的低阶异能者，那些大贵族们一定会有所行动，却不担心被这群脑袋只用来勾心斗角的家伙们看出任何端倪，反而大大方方地将人送到了他们跟前去。

　　然而德罗千算万算，却终究错误估计了一个因素，那就是——紫金上将对小砂那超乎寻常的重视。

　　封氏霸占西域，已经太久太久，无论言氏、景氏还是卫氏当中的任何一家，都不会希望这个趋势有任何延续的可能。好在紫金上将本人似乎是一名不婚主义者，时至如今也未曾传出过有任何私生子女的流言。至于他唯一的幼弟封维，虽然异能堪称优秀，但在这些老奸巨猾的家主眼里，却只是个娇惯的贵族少爷，比起他那惊才绝艳的哥哥还差的太远，实在不足为惧。只要愿意等，总有一天，那些肥沃的，几乎遍地都是晶石的星球，早晚该是他们三家的囊中之物。

　　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冒出来一名虽然只是低阶异能者，却可以直接驱使晶石能量，又在实力悬殊、操作不熟的情况下，于星际模拟战争中打败了帝国元帅的亲弟弟的平民冠军。而这名似乎没有任何势力背景的平民冠军甫一出名，就这样急急忙忙地打上了紫金上将的印记，就不得不挑动到他们那敏感的神经了。

　　不管这小丫头将来能否成器，单凭她现在站到了紫金上将这一边的事实，就已经注定了未来是友非敌。

　　而现在，很明显这群人已经丧心病狂，为了除掉可能存在的任何威胁，甚至不惜使用栽赃陷害的卑劣手段。

　　这场莫名其妙却有理有据的审查，被安排在异能者学院最大的演播厅中。看热闹的学生们被纷纷谢绝在外，参与者除了嫌疑人小砂之外，就只有景、卫两家一众与当日生日宴有关之人、相关事件的证人以及周邑、德罗等异能者学院的领导层。

　　“没错，她那天就是穿着这件可笑的校服去参加的生日宴，对于这一点，我有着深刻的印象。”第一个开口说话的证人，正是与小砂起冲突的言乐，说到这里，她甚至不情不愿地补充了一句，“想必中将大人也不会忘记吧，毕竟听说你们还聊了很长一段时间。”

　　被她骤然提及的帝国中将卫绾绾，只是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玩弄着自己艳丽的指甲：“是吗？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早就没有丝毫印象了。”她说到这里，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不过这位莫砂小姐，的确相当招人喜欢。毕竟如果不是因为那样，我们眼高于顶的景大小姐，应该也不会心血来潮到，忽然邀请这么一位平民，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了吧？”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深意，总让人觉得话里有话。

　　“咳，”卫家家主卫迁则皱着眉头，颇为威严地咳嗽一声，略带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说重点就行了。”

　　“我说的，可都是重点。”卫绾绾撇了撇嘴，继续垂下眼眸，欣赏其自己美丽的手指来。

　　小砂不禁抬头迅速地看了卫绾绾一眼，说起来，关于究竟是卫家的谁要杀自己这个问题，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位风情万种的美人，然而……

　　她总下意识觉得，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紧接着，一个景家的女仆站了出来，她朝着在座所有人鞠了一躬，迅速地说道：“就在这位莫砂小姐和中将大人相谈甚欢的时候，大小姐出现并带走了她。然后……她们就在一个小会客厅中，关着门谈论了很久，中途……”她说到此处，微微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着，“少爷也进去了，他们谈论了很久，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所有的目光，又纷纷落在了景周流的身上。

　　然而这位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似乎有点儿不对劲，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似乎已经完全与现实相隔离，如果不是他的父亲用一种略带严厉的语气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还不知道要发呆到什么时候。

　　“父亲大人。”景周流浑浑噩噩地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向着景瑜的方向行了个礼。

　　“说吧周流，你们三个人，都在那间会客厅里面都谈论了什么。”景瑜的语气格外温和，小砂却不难从中接下来的话语里，捕捉到一丝威胁的意味，“记住，你和你的姐姐也许做错了事情，但如果只是遭人煽动，只要知错能改，就依然是我的好孩子。”

　　这一丝威胁，显然不止被小砂一个人所捕捉到，因为她听到德罗亦不甚高兴地提醒道：“公爵大人，你这样，算是在暗示些什么吗？”

　　景瑜没有搭理他，而是深深地朝自己的儿子看了一眼。

　　小砂的心，亦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突，她看向景周流，而后者在接触到她的视线时，竟然主动地选择了回避。

　　“别害怕，他自己龟儿子的胡编乱造，根本不能被当做证据！除非，有音频或者视频记录加以佐证！”德罗的安慰适时通过精神力出现在脑海中，小砂的眉头，却微微地皱了起来。

　　有些时候，真假掺半的谎言，远远要比纯粹的胡乱编造更能骗人，也远远比纯粹的真相，更加具备吸引力吧？

　　过了好一阵，众人才听到他发出了一个颤巍巍的单音：“是……”

　　“在这里，我需要代替我姐姐向卫伯伯，还有卫恒世兄道歉。”景周流低着头，看上去十分羞愧，“那天，按照父亲的原定计划，本该与卫恒世兄订婚的，其实应该是我的大姐景媛，而不是现在的二姐。”

　　这话并不出人意料，很多人都有类似的猜测，只不过被他证实了而已。

　　“这样啊，”卫绾绾却意味深长地低笑了几声，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么说来，你们三个人策划的只是，如何让景媛逃过她看不上的婚约了？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因为，自己私底下，已经有了喜欢的男人么？”

　　景周流愣了一下，忽然涨红了脸，而卫家主则不高兴地瞪了女儿一眼：“别人在说话的时候，你还是不要打岔的好！”

　　卫绾绾轻哼了一声，露出一副无聊至极的样子。

　　“请继续说吧，贤侄。”卫迁朝着景周流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后者似乎被他所鼓舞，话开始越说越顺畅：“然而遗憾的是，因为前一段婚约的存在，大姐一直私下觉得愧疚，她始终认为自己对不起卫巍世兄，哪怕这婚约……已经被两家的家主共同解除，她却做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和卫家另外一位公子订婚。”

　　“真是个傻孩子，这又是何必呢。”卫迁的脸上，适时浮现起了一抹尤为煽情的可惜之色，“是我的儿子自己作孽，又不是她的错，何必要这样自责呢。老弟，你对于女儿也未免太不关心，这才导致她在自己家里，就这么被别人拐走吧？”

　　景家主景瑜亦跟着露出了愧疚的神色：“我想我会补偿的，只要，我的孩子能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来。”

　　小砂的目光，则蓦然瞪向站在景家主身边，一脸低调的景宁，而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这个看来风流倜傥的男子亦微微抬头，露出了一个相当诡异的笑容。

　　他说的，关于景媛曾经和卫巍有过婚约的事情，竟然都是真的……

　　那么其他的事情呢，又有几分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