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女皇》南朝烟华

25、红外辐射

　　来自五名水系异能者的补给源源不断，半空中的冰棱越聚越大，渐渐地竟累积到半人之高，好似一座华丽的水晶冰雕，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而寒冷的美丽。

　　然而它终有一时停止了生长，言乐紧闭的双眼亦猛然睁开。

　　最前方两名水系异能者迅速退后，只见言乐双手翻转，兰花瓣似的指尖瞬间染上一层冰霜，那仿佛是舞者的手势，优雅而熟稔，唯美而艺术。

　　而当她在半空中完成了一个又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后，在观众们充满震撼的眼神中，那座硕大的冰雕竟“砰”的一声，散成了无数个大小形状绝无二致的锋利冰锥。

　　在她的异能控制之下，那些冰锥虽均一致对准了敌方，却都安安静静停滞在半空，一动不动，它们就像军纪最严明的队伍，千军万马蓄势待发，只等主帅一声令下。

　　“哗！”

　　“厉害了！真不愧是言家的小公主，一出手就是绝杀！冰系异能者真的不愧攻击之王！”

　　“呵，就凭这一手对异能的精准控制，这届有几个是她的对手？果然千年世家的底蕴，非同小可啊……”

　　……

　　旁观者吹嘘之声不断，然而谁也没发现的是，有一个人，竟悄无声息地来到擂台前方，在看似正凝神关注自己堂妹，实则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言清墨身旁缓缓坐下。

　　“这一招‘天女散花’，不禁让我想起了十年前。”那个声音好像一个破旧的风箱，带着明显苍老的沙哑。

　　“老师的记忆一向很好。”言清墨俊美的脸上依旧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只是眉梢眼角之间罕见流露出的一抹放松，到底与往日里的装模作样有所出入。

　　这看似貌不惊人，甚至还有些不修边幅，却被言清墨尊称为“老师”的老人，正是星耀鼎鼎有名的异能学院院长周邑。虽比起师弟布莱迪.德罗这样的传奇人物，无论是在声名还是成就方面，这位老院长似乎一生也难望其项背，但毋庸置疑的是，他本人在异能学领域仍然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权威。

　　然而这地位尊崇的老人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台上的局面，便吝啬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但如果真的是十年前的完美复刻，那么到此为止，这场比赛就应该已经结束了。”

　　“当然。”言清墨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然而他的眼睛还是看向场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我不会为了炫耀，而给敌人留下任何反击的余地。”

　　周邑皱了皱眉，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一脸讶异所取代。

　　场上，正当那成千上万颗小小冰锥就要在言乐的控制之下破空而去，将敌人通通射成马蜂窝时，令人完全想象不到的异变发生了——它们竟然非常可笑的开始融化成水，哗啦啦变成一场阵雨，将言家小公主与她五名容貌姣好的水系异能队员通通淋成了落汤鸡。

　　骄傲的言家小公主不可思议地睁大了水蓝色的眼眸，紧紧闭着双唇，她那被水淋湿的娇躯在空气中不住轻轻颤抖，也不知是因为受凉，还是单纯的生气。

　　场面一时变得有些好笑，但台下一片寂静，毕竟谁也没有那个胆量，当着内阁大臣的面嘲笑言氏高贵的小公主。

　　“你说的一点儿没错，”只有周邑扯了扯嘴角，冷冷地说道，“但还应该加上一句，对于能力不足的人来说，炫耀更是一种愚蠢地不能再愚蠢的行为。”

　　言清墨摇了摇头，他的微笑之中略略透出一丝无奈：“老师，别用这样的话来评价一个小女孩，那未免过于刻薄。”

　　“刻薄？”周邑看向他的目光不禁有些古怪，“这样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不怎么常见。”

　　言清墨又是摇头，略略挑了挑眉梢：“老实说，您对阿乐的评价何止刻薄，简直可以谈得上不公。她虽能力一般，但毕竟是公爵大人一手教养长大的爱女，怎会连冰晶的稳定性都无法控制呢？”

　　周邑没有立刻反驳于他，而是顺着他幽深的目光，看向了场中另外一个人，一个瘦小的，单薄的，比其他任何一个选手都还要不起眼的小女孩。

　　“光系……”周邑的瞳孔就这么突兀地，重重地震动了一下。

　　而正聚精会神地释放异能的小砂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的注意力又增添了一层。毕竟强敌在前，根本容不下丝毫懈怠与分神，哪怕现在她的感觉还算不错——至少比上次那奋力一击要轻松很多。

　　形象一点说，小砂就像一个有一定容量的蓄水池，储存着特定量的异能。上次为了激发电子，只有打出尽可能高频的光，耗费的能量自然是巨大而迅速的，几乎相当于全闸放水。然而这次却有所不同，按照艾伦的理论和云之扬的解说，用来进行热辐射的红外光虽然仍不可见，频率却低很多，而更低的频率意味着更低的能量，那么蓄水池放水的速度自然慢了不少，速度慢下来，可以支撑的时间自然就长了许多。

　　只是……云之扬的担忧小砂同样也想到了，她可以靠着低能量打持久战，对方也有供补给的“水库”，但可怕的却是，对方的水库非但容量比她大，数量还比她多……

　　看似从容应对的小砂，心中不免涌上忧虑。

　　果然，言乐那边并未消沉太久，在简单地调整心态之后，又发起了新的一轮攻击，而这一次，她的攻击显然更加迅速，更加辣手，且更加不给敌方喘息之机。

　　小砂的压力陡然增加，虽然她再度一次又一次化解了言乐的凌厉的攻势，但已明显有些左支右绌，好在她心性执拗，从不轻言放弃。

　　从小到大，比常人要复杂不知数倍的生存经历教会了小砂，一场比拼，拼的不仅是双方的实力，更多的还有心境，哪怕是一时处在下风，坚持忍耐，等待时机，总会有翻盘的机会到来。

　　小砂确实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机会竟然来的这样快。

　　因为言乐的“频频失误”，台下不明真相的观众已是一片哗然，一些忍受不了的甚至开始悄声吐槽：

　　“搞什么，堂堂冰系异能者怎么连控制冰晶的稳定性都做不到？”

　　“真是帅不过三秒，枉我还以为这个言家小公主能再现首相公子当年的风范。”

　　“嘁！什么小公主？众所周知，皇帝陛下的掌上明珠有且仅有一位，那就是帝国明珠公主，广玉宫夏瑶殿下！”

　　……

　　身为首相大人的侄女、阿特勒公爵的独生女、莫比乌斯第一美男宠爱有加的堂妹，言乐这一路可算得上顺风顺水，一路的鲜花掌声护航，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冷嘲热讽？哪怕这个程度比起之前小砂她们经历的要小地太多，却已足够将这位千金大小姐气的双目通红、失去理智。

　　看着场上出手越发失去水准的言乐，周邑不由又是一阵摇头：“我收回之前对她的评价，不过清墨，你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姑娘的抗压能力似乎有待提高。”

　　言清墨没有就这个问题发表任何看法，或者说，他的注意力，至始至终，就不在自己的堂妹身上。

　　“那么另外一个呢？”言清墨忽然冷不丁问。

　　“另外一个？”周邑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立刻明白过来，他的神情显得非常阴霾，语气之中也不由自主流露出厌恶来，“那个低阶光系异能者……她一定看过艾伦.诺克西那本大逆不道的书！不过这不足为惧，毕竟她只是个低阶异能者！”

　　言清墨点点头，天空般透彻的眼眸中，闪烁着捉摸不定的诡谲：“那么，如果她的异能可以成长为高阶呢？”

　　“什么？”周邑又是一愣，对于言清墨的这种说法，他显然感到十分荒谬，“你是说真正拥有成长能力的光系异能者？不，这绝不可能！虽然历史上这种人的确存在，却还从来没有一个出身于平民阶层。要知道，异能者的基因在经过上万年的筛选后早已沉淀，近百年来更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高阶异能者诞生于具有百年以上传承的大世家，即便普通人家庭中偶有出现基因突变之辈，却都是些C、D级别的低阶异能者，高阶异能者尚且少的可怜，更不要说稀有的成长型异能者了。”

　　“当然，老师。我只是说，如果。”言清墨依旧是那么一副温和的语气，只是他的目光，却越发令人捉摸不定。

　　无独有偶，此时在小砂的心中，竟冒出了一个与言清墨心中所想极其类似的念头！

　　如果现在的她能够打败一名B-级的冰系异能者，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将来或有一日，在面对强大如言清墨那样的S级冰系异能者，她也能有一战之力？或者至少，不至于再度沦为一只蚂蚁，任人一根手指就足以碾死！

　　然而这个念头仅在心中一闪即没，因为此时场中的情景已算得上十分狼狈：整座擂台之上积水几乎没过小腿，而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对方仍然在不断地放水、结冰……

　　小砂本就已感到有些吃力，这下连站都要站不稳了。

　　就在她一个趔趄之下，差点扑倒在地，幸而身旁卫巍眼疾手快，迅速抓住了她。

　　“不好！”小砂却盯着凌空飞来的冰锥，惊呼出声。

　　然而那冰锥终究没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因为它们通通融化在艾薇的火能之下。不过显然，她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成倍的，毕竟水能克火，融化成水的冰系异能几乎立刻予以了她反噬，使得艾薇整个人的身体都忍不住摇晃了一下，险险被云之扬扶住才没有倒下。

　　“学姐，你还好吧？”云之扬有些担心地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色。

　　艾薇倔强地抽开了手，缓缓摇头，狼狈躲过小砂投来的关切目光：“我没事。”

　　然而小砂这边，几乎所有人的心都忍不住沉了一沉，他们心中很清楚，小砂能支撑的时间已然不久，局面倒转恐怕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