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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个人的消失 ...

  •   第二章 一个人的消失
      大脑会在对时间的感知上欺骗人类,尤其是人类处在一个封闭且没有时间对照的环境下的时候。陆东植刚发现自己被囚禁时对此非常担忧,思考了很多计算时间的方式,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靠掐脉搏、算心率了。
      他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谁知道很快赵贤宇就通过房门上窄长的金属推拉板给他送来了早饭。
      泡菜饼、大酱汤、撒了黑芝麻的杂粮饭。
      陆东植搭讪不成,只能端着塑料盘子坐回床沿,拿勺子往嘴里扒拉饭菜,一边扒拉一边思考刚才那个戴着鸭舌帽的人跟自己有什么仇怨、为什么囚禁自己、会不会杀了自己、如何才能逃脱。
      然后他又想到,如果那人打算长时间囚禁自己,又拒绝交流,自己如果也不说话,岂不是很快就用进废退,丧失语言能力?
      那也太可怕了!
      所以吃完饭他就开始呼喊,试图引起注意。
      赵贤宇来是来了,看他已经吃完,指了指餐盘,示意让他还回来。
      努力把头偏着往缝外面看的陆东植说:“嘿,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抓我?”
      拉下推拉板,赵贤宇扭头就走,餐具都不收了。
      “......油盐不进。”陆东植直起身体,垂头丧气。
      还是没看清长相。
      在下次饭点之前,人是不会再来了。于是陆东植开启了巩固人生记忆的生活——唱唱歌、演演戏、把过往经历一遍一遍背下来。
      连公司报表上的客户名字、怎么沟通的、被人责难辱骂的内容都背。
      他是正常说话的声音,但是卓秀浩在囚室里放了很多隐蔽的收音设备,听得清清楚楚,只花了大半个月就在心里构建了陆东植三十二年的人生模型。
      陆东植,祖籍光州,常住首尔,今年32岁,母胎solo,是大韩证券的基层正式工,众人口中的老好人、软柿子,爱好是阅读和写作悬疑小说、观看和分析惊悚探案剧集。父亲陆钟哲尚在,母亲在他十几岁时因病去世,有个已婚姐姐叫陆志妍。其父陆钟哲在当了几年鳏夫后再娶,与继母罗仁慧经营烤肉店,育有一子陆东灿,年方15。其他七大姑八大姨以及各种家族drama忽略不计。
      这个家庭结构,让卓秀浩联想起了自己的表哥、大韩证券理事徐仁宇。
      说到徐仁宇,那家“又涨了”就是他在背后通过代持股协议控制的,要是没这层关系,卓秀浩也不会去。
      陆东植在徐志勋组织的员工聚会上失踪了,表哥应该会很开心,顺便趁机落井下石。
      ......
      “啪!”
      将一摞报纸扔到会议室的长桌上,蔡易道双手握拳“嘭嘭嘭”捶了好几下桌面:“看看!看看!这些逐臭的苍蝇都写了些什么!”
      包括金刑警在内的组员们伸长脖子瞄了几眼。
      “陆东植失踪当晚,会所附近商家的监控显示其头戴假发身穿女装,疑似被职场霸凌”、“是什么让一个大韩证券的员工女装后以手掩面狂奔出逃”、“员工聚会与不良酒桌文化如何划上等号,从大韩证券可管中窥豹”、“大韩证券常务徐志勋组织员工聚会,聚会中出现强制员工女装的行为,员工不堪受辱逃出会所后失踪”......这些内容直指职场霸凌和大韩证券。
      “陆东植失踪已有半月,警方至今毫无头绪,国民的税款养出来的就是这样的废物吗”、“无能的警方使受害者父母姐弟至今无法心安”、“警方查案怠惰,陆东植的亲属已在总统府青瓦台官网主页新设的‘国民请愿’系统提出诉求,目前已获得十多万人关注支持”......这些内容则直指负责查案的刑警支队。
      让队长恼火的应该是后者。金刑警看到国民请愿字眼的时候,不由得感叹:“这系统才刚出几天啊,陆家人就用上了。”
      “不该用吗?”蔡易道横眉竖目。
      “该该该。”金刑警连连应和。才被国情院那帮人抢走了金光日,陆东植的失踪偏偏发生在同一地点,失踪案又正好被队长接到,会所内部和近距离周边的监控还被国情院的人处理了,大大增加了查案难度,他能不郁结在心吗?还是不要触他霉头了。
      唉!首尔的道路摄像头的覆盖率还是不够!大晚上的,一个人跑出摄像头的分布范围再也没出现、后续也没有产生任何消费,就相当于人间蒸发了。
      蔡易道这才坐到主位的椅子上:“把当晚的监控记录再调出来!陆东植失踪前那个时间段经过的所有店家、所有道路交通监控都调,每个人都给我看!”
      “唉——”所有队员都发出了一声长长地哀叹。
      又看!半个月来,监控看了几十遍,走访目击证人走到脚长茧,问询问到嗓子都哑了。这都是警察的命啊!
      但是这一回,幸运女神似乎站在了他们这边。当电脑播放到一个戴着金红色双马尾假发、穿着水手服的男人以手挡脸跑过某个便利店门口的镜头时,才刚入组的忙内曹警员连忙点了暂停,举起了手:“队长,我有话说。”
      蔡易道精神一振,立马站起身来到他的电脑前,弯腰凑上去:“说。”
      “我服役期间在地方缉毒队当过义警,”曹警员指着视频里那个男人,“他的手发黑,有类似汗斑的斑点,还有脓包,手臂上有经常注射形成的溃疡,由这些可以推断,他是个毒虫!陆东植失踪,会不会是去毒窝了?”
      蔡易道当了这么多年刑警,有个想法在脑海中蠢蠢欲动:“老金,给陆东植的几个同事打电话确认一下他的皮肤状态,最好让他们发几张近期的合照。”
      “是。”
      在队员们期待的眼神中,金刑警给陆东植的同事们挨个打电话询问,让他们发照片。
      等一收到照片,所有人立马围上去。
      两指一拨照片,放大局部......大发!金刑警眼睛瞪得像铜铃:“陆东植的手臂是干净的!那跑出去的不是陆东植?是谁?陆东植又去哪儿了?”
      想得更多的蔡易道精神抖擞:“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的!之前我们以为跑出去的就是陆东植,被转移注意力,查店家和道路监控记录、街访浪费了很多时间,但那不是陆东植的话,事情就简单很多了。”
      “走!去调‘又涨了’会所地下停车场的地磅称重系统,让我看看,哪个家伙的车有猫腻!”
      案情有了新进展,他喜笑颜开,组员们也感觉身上轻了很多。
      轻松的氛围只维持了不到半个小时。当他们开车来到“又涨了”会所,筛查出那辆驶入和驶出时乘客重量不一致的车辆信息,在警局系统里一查,蔡易道就笑不出来了。所有组员没一个笑得出来。
      车在正真集团名下,所经道路监控显示它贴了防爆反光膜,无法看到乘客的相貌。
      “西巴。”蔡易道磨着牙说。
      “还查吗?”金刑警在一旁小声问。
      “查!”疯狗的犬齿从唇下冒出,笑得阴森森的,“查陆东植失踪当天那辆车经过的路线,查高速地磅监控和称重记录,查那辆车的终点,查次日那辆车回程后的高速地磅称重记录!”
      “我倒要看看,是正真集团的哪个狗崽子!以及,陆东植被带到了哪里!”
      ......
      水手服撑破了,还有床单被罩,陆东植的半裸状态没有维持多久。
      他披着床单,检查了一圈这间面积不到15平米的卧室和附带的5平米卫生间,只发现了天花板夹角上安装的那一个摄像头。
      拒绝对话是吧?他跳上床,把床后凹陷进去的墙面内安装着的几根长灯管给卸了下来——当然,通着电的情况下,他隔着床单握的是灯管,没有触碰两端。
      下了床,把灯管往地上一磕,几声脆响,灯管碎裂,从中“簌簌”掉出些荧光粉来,他就用手里剩的那截灯管去拨弄那些粉末,摆成“跟我说话”四个字。
      拆了灯管还有台灯照明,所以屋子里还是暖黄色的,陆东植关掉床边的台灯,荧光粉才在黑暗里变得越来越明显。
      在床头坐了很久,数到3068只羊的时候,陆东植一仰头倒进了身后被子里。
      呼声渐起。
      “他睡着了。”赵贤宇看着监控里的画面,通知了卓秀浩。
      十几分钟后,卓秀浩穿着松垮垮的睡衣睡裤,拎着给陆东植买的换洗衣物,出现在摆满了酒瓶和酒桶的地下酒窖里。
      狱卒赵贤宇给典狱长卓秀浩打开了监狱的铁门和其后的木门,卓秀浩就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从脚下柔软的拖鞋底传来硬物感,卓秀浩低头一看,碎灯管和荧光粉铺成的字闪闪发亮。
      “跟我说话。”他轻声重复。
      床上的陆东植像是被这句话打开了开关,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顺手一捞台灯,呼向了赵贤宇的头脸。
      “砰!”
      赵贤宇白眼一翻,轰然倒地,鼻血横流。
      陆东植扯下台灯的电源线,把赵贤宇脱光衣服、双手反绑到背后,还狠狠踢了他屁股一脚。
      这回陆东植借着门外面的光看清赵贤宇的脸了,但是根本不认识。
      这年头,素未谋面、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也会被绑架囚禁?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陆东植做了个总结。
      卓秀浩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这层楼现在就他们两个,他之前看到陆东植跃起之后床单掉落、只剩个内裤的肌肉男形象,感觉自己干不过。早知道不给陆东植一天吃两顿肉了。
      他身上的肌肉线条,是游泳游出来的,好看,但没跟别人打过,不想打,懒得打。
      陆东植搜出赵贤宇的手机,穿上赵贤宇的衣服裤子,已经朝他看过来了,他连忙打起精神。
      陆东植说:“这家伙是谁?叫什么?你认识吗?”
      卓秀浩不说话。
      叹了口气,陆东植说:“我猜你也不认识。这个神经病,关一个不够,又抓一个来!”
      卓秀浩:“?”
      “趁他晕了,我们赶紧跑!”陆东植伸手来拉他,一抓一个准,快到卓秀浩都反应不过来,就被拉着在酒窖里到处乱窜。
      花了好几分钟,陆东植才找到从酒窖去上一层的旋转铁艺楼梯,一上去,就发现所在的地方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以为囚室外面顶多是个老破小公寓,谁知道不仅有酒窖,上面一层还有格局更大的空间和设计精美的装潢,囚禁自己的人来头不小啊!
      陆东植隐约看到有人结伴在走廊巡逻,立即拉着卓秀浩缩回墙角贴好。
      这一转头,就发现卓秀浩一直微笑着看他,兴致盎然,双眼光芒大盛。
      这么紧张的逃亡时刻,还笑得出来!长得好看牙齿白了不起啊!他压低声音:“别看我,看走廊那些警卫走了没有。”
      卓秀浩从墙角探出个头,与猝不及防的两个警卫对视了,悄悄挥手。
      警卫前行的动作顿了顿,扭头就走。
      “他们走了。”卓秀浩以气声对陆东植说,喷得他脖子起小疙瘩。
      陆东植也伸出头去看,人确实走了,又继续拉着他在别墅一楼到处乱窜,每次遇到警卫,都被卓秀浩提前打发。
      一个提心吊胆,一个悠闲自在。
      陆东植,真好玩儿。卓秀浩一边想,一边学着陆东植佝偻着身体、鬼鬼祟祟、左顾右盼地垫脚走路。
      两个人的影子一前一后被地脚灯的灯光打在墙面上,滑稽得很。看监控的别墅安保人员无语凝噎,在频道里问同事:“老板要这样玩多久?”
      “不知道。”
      “好不容易”、“千难万险”,陆东植避着人拉着他出了大门,看到了天上的星星,呼吸到了山上新鲜的空气,才终于直起了腰,放开了他的手。
      卓秀浩也直起了腰,双手背到身后。
      山风吹得他宽大的袖口和衣摆“呼呼”作响。
      陆东植低着头用赵贤宇的手机定位查看这里是哪里,打算确定位置之后就打112报警,然后跑为上策,一抬头,却看见卓秀浩背着手往前走,一直走过了那个七八米长的烧柴火的取暖装置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风吹起卓秀浩顺服的刘海,露出他那双笑眼。
      “有钱人大夏天住招蚊子的山上,还嫌晚上风大会冷又烧火取暖,简直反智。”陆东植手上的页面只有个大致位置:北汉山XX洞别墅区,再细就没有了。他又抱怨道,“现在的科技公司真不靠谱。”
      “快!我们再跑远一点,到有更多人烟的地方。”
      能坐着绝不站着的卓秀浩已经坐到了取暖装置旁边的藤椅上,把手伸向火苗上方:“不跑了,我累了。”
      陆东植一脸严肃地朝他走过去:“不跑就要死了!”
      “不跑不会死。”卓秀浩把细长的手翻了个面。
      陆东植伸手去拖他,他体重在那儿摆着,就只是被拉得趴在了宽大的藤椅上,这个姿势其实更舒服,他索性就趴那儿了。
      “懒死你得了!我仁至义尽!拜拜!”陆东植一甩手撒开他。
      “不准走。”卓秀浩说。
      陆东植头也不回。
      “我说不准走啊。”还是那个懒洋洋的口气。
      陆东植扑倒在地,脖子后边儿又多一个针眼。
      被救后脱困的赵贤宇面无表情地放下麻醉枪,另一只手伸手一抹人中和下巴上干掉的血块,朝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口水。
      浑身上下只剩个内裤的他身后,正真集团的二十多个安保人员排成了两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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