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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就一章 ...
乱世当时,各地军阀林立,维持表面安稳和平。
奉安来了位留了洋的先生,眉眼疏朗,落拓长衫,在奉安学府教书。因为脾气温和,学识渊博,善于交际,两三年的时间,就在奉安颇得盛誉。
先生姓韩,名宜修。住在一处小四合院里,尤爱海棠。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注1)
先生爱海棠,也懂海棠。每年四月至五月,海棠花期之时,便搬一摇椅,于灼灼怒放的海棠之间,任凭清风穿过长长的垂廊,一壶淡茶,双眼一阖,就是悠然一个下午。
褚怀信一腔怒火,带着人闯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眉眼温和俊朗的青衫先生,立于满堂海棠中,单手握着一卷书,听见响动,微微侧身看了过来,沉静的眼神略带讶异。
褚怀信瞬间哑了声,满肚子为难的话忘的一干二净。奉安小霸王头一遭体会到,什么叫手脚不听使唤。
他本是被自己老头子硬逼着来登门拜访,向这位韩先生讨教学识,好沾染些文人风骨。奈何本性不羁,天生反骨,对这位自家老头子天天念叨的先生,可谓是反感到了一定程度。
凑着这个机会,本是来找麻烦的,却不想,这先生果然有两把刷子,竟然不知使了什么妖术,不战而屈人之兵,叫他快骂出口的话忘的一干二净了。
真是造孽。
褚怀信搜刮肚肠好半天,终于想出了一句规矩的话,全然不知自己的神色有多傻。
他结结巴巴开口:“不、不知先生名讳?”
先生微微一笑:“韩,韩宜修。”
此后这奉安小霸王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茶馆酒楼技坊赌场通通都不去了,成了奉安学府的常客,也成了韩宜修海棠小院的常客。
褚怀信放话全奉安,韩先生是他的朋友,谁得罪冲撞了,就是和他褚怀信过不去。
他确实是个不懂文墨的粗人,也就有了合适的理由接近韩先生,习字,温书样样都要韩先生指点。
“先生,你为何喜欢海棠?”
韩宜修微顿,停下修剪枝叶的动作,婆娑的树影落在眉间,添了几分落寞。
“先生?”褚怀信略微提高了语调。
先生回过神,看着满堂的姝丽颜色,褚怀信尚且不知那悠远的眼神意味着什么。此刻只等着先生的回答。
“因为,我有一个故人,喜欢海棠。”
因为见花如见人,所以仅仅是见到花开,便心生欢喜。
“哦,”褚怀信没由来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落笔重了些,暖黄的纸上氤氲出一片墨迹。他嘀咕道:“那我也喜欢。”
他的喜欢很是实在,薅秃了自家亲娘精心栽培、精贵无比的白雾海棠,送到厨房,让厨娘做了海棠糕,兴冲冲的跑到韩先生家里。摆到桌子上的时候,还热乎着。
后来他那暴脾气的亲娘发了火,揍了他一顿还不解气,一脚把他踹出了门去。褚怀信顶着屁股上两个大脚印子,一瘸一拐的敲响了韩宜修的门。
他一张俊脸惨兮兮的:“先生收留我。”
韩先生忍俊不禁,收拾了一处侧房,让他住下了。
即便是教书的先生,也免不了有推脱不了的应酬。韩宜修一次很晚才回家,醉迷迷糊糊,褚怀信刚一开门,怀里就扑进了一个温热的身躯。
先生的状态不太对劲。
褚怀信仔细一看,脸色登时阴沉了下来。这种肮脏的把戏,竟然有人用在了先生身上?!
他连忙扶先生进屋,刚打好凉水想帮先生醒神,先生就紧紧抱住了他。
褚怀信浑身一僵。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不愿挣开。
半推半就间,先生已经将他压在了床榻上,枕边的书掉在地上,“先生……”
褚怀信看着先生的侧脸,慢慢闭上了眼睛,放软了身体。
烛光闪烁,渐渐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影影绰绰,屋外,夜幕下的海棠合拢花瓣,凉风一吹,幽静的小院便落下寂寞残红。
海棠的花期,快结束了。
疼的难受间,先生附在他耳边,轻轻的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字。
轻轻浅浅,情深入骨。
“小棠,我喜欢你……喜欢你……”
“小棠,你什么时候……回来……”
褚怀信的瞳孔一点点放大,养尊处优的手指,紧紧抓着褶皱微湿的床单,只觉得喉咙哽的厉害。
小棠。海棠。
原来是这样的么。
原来是……这样的啊。
.
韩宜修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里泡浴桶里泡着,水已经冰凉。
屋内大亮,悠悠的晨风从大开的窗口吹进来,有几片海棠花瓣无声穿过窗口,飘到室内。
一室寂静。
他头昏昏沉沉的,穿好衣服,正欲出去找褚怀信,余光一瞥,却瞧见桌上摊着一封信。
他打开,里面是他一点一点教出来的熟悉的字迹。
先生:
昨夜你喝醉,喂你喝解酒汤时,撒了一床,我便自作主张把东西换了,顺便帮先生洗了个澡,老头子派人来找我,说是急事,就没把你捞出来,想着天也快亮了,冻不着先生。
怀信留。
这字虽能看懂,就是丑的让人不敢恭维,歪歪扭扭,带些颤抖的痕迹,宛如稚童。韩宜修微微蹙眉,倒不是因为这信莫名几分赌气意味在里面,还因为,这信里提到的急事……
他垂下眼,眼里的锐利和思量,又岂是普普通通一个教书先生所能有的。
褚宅。大堂。
世道纷乱,褚家盘踞奉安及周围地域,靠的自然不是书上教的知书达理,而是腰间的枪杆子。
褚怀信面色有些苍白,凝神听着褚父的调令。
“信儿,你自幼领兵天赋过人,为父本不欲多生干戈,但西南的乱匪猖狂非常,已经隐隐威胁道奉安的和平,你这次的任务,就是与你叔叔一起,剿灭乱匪。”
褚父看着自己儿子发白的面色,关切道:“儿子,你这是……生病了?”
褚怀信摇头:“没,爹你放心,我不会掉链子的。”
下人慌张来报:“老爷!外面来了一群人,说是韩家人。”
褚父一惊,片刻,沉声道:“让他们进来!”
韩家与褚家都是雄踞南方,说话极有分量的大族,势力相当,都有枪,有兵,有在乱世立身地资本。
哒。哒。哒。
军靴不紧不慢地声音由远及进。
修长的小腿裹在黑色的皮靴里,紧身干练的军服,军绿色的大氅称的来人身形更加颀长,禁欲又清雅的气质矛盾的糅合在一起,这张脸熟悉又陌生。
“褚先生,又见面了。”
褚怀信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时间在这一瞬无线拉长。
褚父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拍手道:“早闻韩家有个了不得的二少爷,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信儿,你先出去,我与这位韩二少,好好谈谈。”
韩宜修。韩二少。
原来,那个温柔清雅的先生,就是传闻中雷厉风行,未来的韩家之主,韩二少。
褚怀信勉强绷住脸上的神色,到了门外,关上门,才猛然间卸了一口气。颓然坐在台阶上,捂住脸,低低笑了两声。
青衫先生于海棠花间回眸看他的景象,日日教他习字读书的影子,都随着这身军装带来的硝烟和战火,一点点模糊,消散了。
他的心悸,从头至尾,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真是笑话。
.
不知褚父和韩宜修谈了什么,两人达成了盟约,韩家兵将介入西南剿匪,领兵除了褚怀信,还有一个跟在韩宜修身边的副官。
褚怀信此次剿匪,还得救一个人——那个人,叫云棠。
他想,这个名字真好听。
临行当晚,壮行宴上,褚怀信喝的微醺。宴至一半之时,不知想到什么,悄然离开,牵了匹马,冲到迎春馆,将那晚给韩宜修下药的人从小馆被窝里拎起来,不由分说暴打了一顿。
打着打着,他眼睛就红了。拳头紧握,狠狠落下最后一拳,将人打晕,随后踉跄起身,环视一圈被哭喊声引过来,这会又瑟缩着往后藏的看热闹的人。
他咧了咧嘴,莫名透出一股狠意:“老子说过,韩先生是我朋友,谁跟他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
褚怀信晃晃悠悠的离开了,没人敢拦,不说他以往为奉安和平打过多少仗,就凭他明日行军,今晚就算是把人杀了,也不会有人说一个不字。
可是回不去了啊。
韩先生。
——韩二少,哪里需要他的维护?
长街萧索,行人寥寥。
褚怀信伸手抓住随风而来的花瓣,六月了,海棠败了。
也罢。全当成没发生过吧。
他松开手,任凭花瓣落在地上,沾了尘,又飘走。
从今往后,他还是奉安的小霸王,什么习字,什么读书,什么海棠花,哪里有美人和酒来的自在?哪有驰骋沙场,将砍刀划过敌人的脖子来的痛快?
他一步步往回走,流星飒沓,背脊笔直。他有自己要守护的地方,有自己的战场。不必为了一个对他没有心思的人,整日活在幻想编织的梦里。
那个叫韩先生的梦,醒了。
褚怀信唯一庆幸的是,从没将自己的心思宣之于口,至今保持着体面的骄傲。
……
剿匪进行的很顺利。
清点老弱妇孺时,褚怀信找到了那个叫云棠的女子。
除了狼狈点,没受什么苦。洗干净之后,是个秀丽如海棠般的女人,名门闺秀,气质不凡,知书达礼,进退有度。
褚怀信骑在马上,自上而下打量她。
云棠感激的向他道谢:“多谢褚少相救,小棠感激不尽。”
小棠……
褚怀信紧了紧缰绳,偏过头,淡声道:“不谢,受人之托。”
临走前,韩宜修来找过他,请他务必将这个叫云棠的女子,安全无虞地带回来。
他何曾见过先生那般紧张在乎的神情?
褚怀信道:“走吧。”
云棠犹豫:“褚少身上的伤……”那是为了救她留下来的,腹部一道不小的伤口。
“不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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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战大捷,回到奉安,自然又是免不了一顿宴席。
韩宜修与那名叫云棠的女子之间的氛围,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韩宜修柔了眉眼,与女子低声说话间,又有了几分青衫先生温柔的影子。
抬头看见褚怀信,又恢复成了冷静客气的语调,“多谢褚少救了小棠。”
褚怀信移开眼,漠不关心的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留下一句,“不用了。”
韩宜修安顿好云棠,转身去了褚怀信的房间,门未所,半掩着,一推就开了。
褚怀信裸着上身,额角微汗,正在给腹部伤口上药。听见声音,一抬头,“韩二少怎么来了?”
韩宜修接过他手里的药,“还是我来吧。”
过去在他还是韩先生的两年里,褚怀信带兵清乱也没少受伤,也常给他这样上药。褚怀信不像之前那般活跃,没拒绝,沉默着将药递给了他。
韩宜修:“我来奉安,也是为了与褚家联盟,怀信是在气我骗你么?”
“没有,就是想明白了一些事。”
韩宜修给他系好绷带,却忽的一顿,瞧见了褚怀信胸膛处一点暧昧的吻痕。
他突兀问道:“怀信有喜欢的人了?”
褚怀信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呼吸一滞,片刻才道:“……没有。”
韩宜修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行了,没有就没有,不过作为朋友,我还是多嘴一句,你这伤还没好,不要过多沉溺温柔乡,你好好休息,我去陪小棠。”
褚怀信差点被这句话逼的鼻尖发酸,他闭了闭眼:“……嗯。”
待韩宜修走后,他才无声地笑了笑。
自作自受。
.
褚、韩两家顺利结盟,又过一年,西南势力日渐强大。
五月十六这一天,褚怀信收到了一封请帖。
大红的请帖上印着海棠花的样式,娇艳无比。
韩宜修和云棠要成婚了。
这一年打的仗,比往年加起来还多,褚怀信早就沉稳不少,隐约有了下一代接班人的气势。他摩挲着这薄薄的请帖,让人备了厚礼,亲自上门贺喜去了。
韩家虽然也是刀口舔血的家族,但与褚家不同,往上数三辈,也是书香世家里的名门望族,娶亲极为讲究。
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凤冠霞被,亲友上前一一赠词,祝福新人。
轮到褚怀信时,韩宜修亲自上前给他斟了杯酒,红色的喜服映着清俊的眉眼,尽是笑意:“多谢怀信当年救了小棠,不然我也不会有今日,能与小棠携手此生。”
褚怀信接过这杯酒,低声问他:“先生,幸福么?”
是先生幸福么,不是韩宜修,不是韩二少。
他问那个陪他两年的先生:幸福么?
韩宜修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微微一愣,郑重道:“得此一人,今后与她共度的日子,步步皆是欢喜。”
“……那就好,我也多谢先生那两年的教书习字之恩。”
海棠花开满庭院,觥筹交错,周围的热闹传到耳中,听不真切,眼前就只剩下了这一个人。
先生在等着他的祝福啊。
褚怀信举杯,笑弯了眼,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道:“祝先生,从今往后,携手所爱,恩爱白头,子孙满堂。”
说罢,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韩宜修:“多谢。”
褚怀信:“二少,客气。”
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褚怀信将酒壶拿起来,朗声道:“今日我兄弟成婚,我先干了这壶酒,大家随意!”
甘冽的酒向嘴里倒去,吞咽不及的酒液顺着脖颈没入衣襟。
一片起哄叫好声里,无人瞧见,这位未来褚家继承人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泪,转瞬就隐入了鬓发。
.
又过七年,西南渐稳,褚父逝世,褚怀信掌权。
次年,韩宜修接管韩家。
三月后,新家主重新结盟。自此,两家关系越加紧密。
褚怀信一生未婚,收养了一个孩子,取名褚济,悉心教导,早早的与韩家小姐定了婚约。
褚济:“父亲,你的字真好看,有点、有点像韩家主的……哎呦!父亲打我干嘛!”
褚怀信:“今天的字,再多加十张。”
褚济:“啊……”
.
很多年后,褚济与韩家小姐结了婚。
褚怀信与韩宜修二人,除了逢年过节,甚少相见。渐渐地都老了,相继离世。
褚济在收拾父亲遗物之时,偶然发现了一个厚厚的泛黄的本子。
他打开一看,读了几页,才发现这本子是父亲的日记。
恰逢海棠花期,他叫来妻子,戴上老花镜,坐在庭院里细细翻看。
前面涂抹很多,故意去了一个人的名字,只留下先生二字。
四月二十一日:
推了先生的门,第一眼,就心生欢喜。
……
五月六日:
先生喜欢海棠,我也喜欢好了,虽然比起海棠来,我更喜欢海棠糕。
……
第一年的零零散记录里,大半都是这个先生,能看的出,父亲当时还年轻的很,言语间很喜欢这位先生。
这就是父亲一生不婚的原因么?他接着往下翻。
第二年的字,比第一年好不少。
六月三日:
先生不需要我护着,我的梦该醒了。
……
后面的日记被撕掉的很多页。有些混乱,有的没写日期,有的写了日期,却留下大片空白,偶有滴落的墨痕表明,不是日记的主人忘了写,而是提起笔,笔尖悬在纸上许久,却不知如何下笔。
再往后一年,有一页夹着一朵干枯了的海棠,内容记得十分清楚。
五月十六日:
携手所爱,恩爱白头,子孙满堂。
海棠灼灼,我的先生,长眠于这一日。
褚济带着妻子来到父亲的坟前,将这本旧日记烧了,“父亲,这东西于你而言很重要吧,儿子不孝,到今天才发现。希望父亲此刻,已经与那位先生重新遇见,得偿所愿。”
斑驳不清的墨迹随着火的熄灭,变成了一堆余烬。
飞灰伴着微风,与海棠缠绵在一起,飘向远方。
少年时炽热而不讲道理的喜欢,像飞蛾扑火,来的莫名其妙,却用尽一生去怀念。
从此这世上,再没有人能知道,褚怀信曾经喜欢过韩宜修。
墨迹斑斑,暖故人魂。
点进来的小可爱,看完挺糟心的吧,唉
摸摸头。
也没想到你们能看到作话
注1∶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来自苏轼《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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