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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六姨 ...

  •   “爸,六姨,我来了。”声音急促。
      不等冷诺反应过来,楼上飞奔下来的林宽已经闯了进来。

      冷诺躲无可躲,一条白色丝绵底裤的下半身,就这么映在了推门而入,林宽的眼帘里。
      站在对面的林宽,也一时愣住了:眼前的少女,只半身红袄,白里透粉的脸蛋此时烧的通红。
      林宽赶紧低了头,回避了少女的目光。

      而此时地上□□着的林子江已经浑身癫痫,林宽刚刚在帮林枫洗澡,浑身还湿漉漉的。只抬手把出屋门时仓促披着的运动服一把塞给了冷诺,“得罪了,我得留下。我爸恐怕脑溢血了。”

      冷诺抓着塞过来的上衣,惊恐慌乱中只能先盖住了腰身。
      蜷缩着又退后了一步,才抬起头注意到了这个把她唤作六姨的林宽。

      此时,把运动服塞给了冷诺的林宽只身一件灰色背心。
      后面看去,肩胛骨两侧几块儿她叫不上名字的肌肉线条清晰,随着两只手动作敏捷而来回变换。

      在一阵噼里啪啦声响过后,躺在地上的林子江——已经被他的儿子抽掉了皮带,扯开了西装,敞开了衣衫,四仰八叉的浑身还在抽搐着。

      “过来帮把手。”林宽声音嘶哑粗暴。

      冷诺低垂了眼睛,避开了林宽突然回过头的目光。
      她点点头,很快明白了林宽让她做的只是换个手,一手按住银白发髻,一手塞在抽搐的嘴里。

      松开了手的林宽,转身从身后抽屉里去了几片白色药片,掰碎了,一把抓住了冷诺的手腕,把白色的药粉送到了林子江的嘴里。
      抓住这只细瘦的手腕,只是为了固定让父亲张开嘴,以防抽搐误伤咬到舌头。
      可是这只手太凉了,林宽像是被冰到了,转瞬甩开了冷诺的手。

      “你、你在干什么?”画面实在诡异,想想车上的父子对话,又想起书里开篇就介绍过,林宽是个养子,冷诺颤抖着挤出了声音。

      “救人。我是个大夫,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林宽闻声依旧按着父亲,只半抬起眼睛,深邃的眼眶,叠起的眼皮,大半眼白,幽暗红色婚房里,看着着实有些渗人。

      林宽回答的简单潦草,因为此时他需要屏气凝神,才能全力以赴抢救他的父亲。

      脑溢血的急救措施,临床多年的林宽早已熟记于心,可此时心跳加快,手脚开始慌乱。不能再等了!
      半分钟不过,林宽已经背起了林子江,“自己穿好衣服锁好门。”
      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人便飞奔着夺门而出。

      之后便是这个年代不多见的发动机启动的声音。
      这是去医院了吧,冷诺听见面包车远去,才站起身打开带来的常用衣服,换了条蓝布裤子。
      转身看看这空旷的绯红婚房里,新婚之夜昏暗的一盏白炽灯也忽闪起来。
      冷诺站起身,回忆起84年,还是个送电还不稳的年代,冷静地走过去拧了拧墙壁上的白织灯泡,屋子里又亮了。

      借着一丝灯光,冷诺才从刚刚的惊悚中微微缓了过来,一夜未合眼又是一整天的疲惫,酒精的麻痹下,迷迷糊糊中竟坐在床边睡了过去。

      砰砰砰!
      一阵急促猛烈的敲门声把冷诺从短暂的休息中吵醒了。
      该是林宽父子从医院回来了吧,冷诺揉揉眼睛没多想,赶紧起身去拨开了插销打开了门。

      嗙!
      刚刚拉开了门缝,一扇木门便被从外面被猛地推开了。
      窗外依然是一片黑寂,屋子里白炽灯又好巧不巧在这个时候闪了起来。

      站在冷诺面前的不是林子江,也不是林宽,而是个满脸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
      身段削瘦,脸上棱角突出,头发蓬乱的盖过了眉毛,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如雪夜的独狼,跟着闪烁的白炽灯一起发出幽暗的光。

      冷诺倒吸一口凉气,惊悚之中,连着倒退了几步。
      然而,更让冷诺惊吓的并不是这个男人的容貌,而是他双手臂间,带着一副沉重的枷锁。
      不,并不是常见的枷锁,只是一串沉重的黑色铁索链子。

      冷诺待要再去关上门,男人已经铁索链子一甩,把门完全敞开了。
      双脚已经跨进了门槛,跟踉跄着退了几步的冷诺近的似乎差点儿能贴上鼻尖。

      “你是谁?”冷诺的声音有些抖。
      “我是谁?哈哈哈。”男人一张嘴竟肆意大笑起来。“都说我疯。你才是疯丫头。闯进我们家,还敢问我是谁?丫头,你是谁?”

      说着话,男人步步逼近,冷诺一直退到了床前,已经退无可退。
      不过这句话,倒是让冷诺一下子想起来了,林子江有三个儿子,林宽排行老二,那眼前这个人就是林子江的大儿子了——有些疯癫。
      正是她的未婚夫了。

      回忆书中的林子江的确有个叫林枫的大儿子。
      林枫性格志向都受父亲影响最大,心无旁念的选择了建筑师的职业。
      风里来雨里去的十几年跟着林子江在建筑工地跑前跑后。
      可是,就在林达从公社独立那一年,林达集团名义下的隧道塌方了。
      而林枫就成了这一场事故里唯一的全权责任人。

      之后不久,建筑界里便没了林枫的任何声迹。
      又过了些岁月,谣传林枫就是个先天精神病,是林家的疯子。

      冷诺正寻思着眼前的林枫,脚后跟一磕,撞上了床腿,身子一歪坐到了床上。
      但她立即稳了稳神,仰着脸,用最简单易懂的话,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我,是你、是你……”
      可后面这句是你的未婚妻却好像哽咽在嗓子里的鱼骨,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是你的六姨。”冷诺吐了口气,轻声给自己换了称呼。

      不知道是冷诺的声音太冰冷无情了,还是太突然了,眼前的男人竟然贴着床边站得笔直,不动了。
      可不过片刻。

      男人猛地抬起手唰一下子捏住了冷诺的下巴,“疯丫头,什么叫我的六姨。我只有五姨。你应该编点儿别的。”
      说着,把冷诺的脸硬掰了起来。

      冷诺还没被人这么拿捏过下巴,一股火上来了,用力一抬胳膊,打落了男人的手,“疯子,滚!”
      这几个字好像触及了眼前这头一直休眠的野兽,刹那间,男人双手伸过来拖着链子掐住了冷诺细瘦的脖颈,“疯了,你们才疯了。为什么是铜管……”

      冷诺双手挣扎着试图摆脱开这双枯瘦的手,听不懂他疯言疯语在说什么,这会儿呼吸也困难了。
      声音重复着如狮吼,冷诺的耳边已经开始嗡嗡耳鸣。

      脑子一片空白,她只好本能地勉强回答:“铜管、抗腐蚀、……”
      掐在冷诺脖子上的手,力度松了些,刚以为有个缓和的机会。

      转瞬间,男人单膝跪在了床上,胳膊肘一推,依旧掐着冷诺的脖子把人按在了床上。
      这个姿势让冷诺不顾一切沙哑的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滚、滚开……”
      被掐的大脑缺氧窒息,已经再喊不出一个字来了。

      可冷诺不甘心,她强忍着睁开眼睛瞪着这个丧失了心智的疯子,抬脚用力一踢——
      噗。
      只一声闷响,还掐着她的男人便往旁边一栽,跌到了床下。

      不知什么时候,林宽回来了。
      原来刚刚是他在林枫的后颈用侧手掌猛击了下。

      “大哥,你看不出这是婚房么。你在干什么?”林宽的语气并没太多责怪,他伸手拉起了地上的大哥。

      “阿宽,你什么时候讨了这么漂亮的老婆?”林枫捂着脖子坐在地上却不肯起来。

      “我不会在大哥前面娶亲的。这是——冷诺。咱们先喊她六姨吧。”林宽说话间一直低垂着眼皮,好像眼里只有他那个大哥,没注意到床上的冷诺。

      这种状况,林宽没办法告诉大哥冷诺是爸给他讨的老婆,他不知道林枫能不能理解。
      所以干脆也顺着父亲的叫法,把冷诺介绍成了“六姨”,外人听着不过像叫唤一个保姆。

      “哈哈。六姨?五姨呢?”林枫又径自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嘻哈了起来。

      林宽声音低冷:“大哥,五姨她已经死了。爸也瘫了。你能不能振作起来?林达接了北港大桥的工程……不然,只能弃标了。”

      咕噜咕噜,说话功夫,林枫的肚子叫得可是够响,“六姨,我饿了。”这就把林宽一本正经的话给打断了。
      不等林宽再说话,人已经一骨碌爬起来拖着锁链子一转身出去了。
      跟一个疯子置气,冷诺只想先缓缓。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了。
      林宽一声不吭的坐在了床边。

      冷诺坐起来蜷缩着,往床角挪了挪身子,“你也出去。”

      林宽没动,抬起的手也按在了冷诺的脖颈上,“声音并不嘶哑,环杓关节没脱臼。你没事儿。”
      这根本不是关怀的问候,只是冰冷的陈述。

      “出去。”冷诺转过脸去。
      林宽这次还真是利索的出去了。

      可不过几分钟,没等冷诺站起身锁上门,人就又端着个脸盆回来了。

      把昨晚倒在地上的三角桌扶起来,把脸盆搁在了上面。

      他不冷不热的说:“自己洗洗吧。你这脸上的浓妆都是铅粉,一会儿没法出门。”
      铅粉!?
      就算你是个医生,这人作死都是怎么难听怎么说话的么。

      冷诺站起身,低头往盆子里瞅了一眼:崭新的白瓷脸盆里画着两只鸳鸯戏水。半盆清水,映着她这张脸,可真是红花六彩的,的确狼狈。

      见冷诺没动,林宽又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手上一块儿刚掰开的肥皂,一条叠的整齐的毛巾。
      “都是新的。洗完了脸,我在外面等你。”这次背对着冷诺说完话,林宽便径直走出去站在门外了。

      刚入春的渤广,早晚温差大,在家里住了一周,冷诺已经适应了早上刚打上来的水,都是冰冷刺骨的感觉。
      可她把手伸进盆子里时,却有些茫然,水,竟然是温的。

      今天该是回娘家探望父亲的日子,可昨晚出了事儿,她现在并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了。

      冷诺没再耽搁,洗好了脸,依旧穿着红袄,扎好了辫子,才跟着出来了。

      “收拾好了。我送你去。林家答应的钱,会付清的。”林宽并没提到林子江的事儿。
      他只是直白的提到了彩礼。好像冷诺真的是家里买来的丫头。

      “那,你父亲他……”冷诺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林子江,她现在不算林家正式的未婚妻,喊林子江“爸”?!她叫不出口。

      “我爸脑溢血瘫痪了。如果再晚一步就没命了。送你回去之后。我就去医院看他。”林宽每一句话说完,都好像是个结尾,让人很难再插嘴。

      “你父亲,你大哥,今天不能跟我回娘家,别人问起的话……”冷诺并不清楚该不该提到林子江的病情。

      “你明面上跟我哥还没登记,没,没真结婚,如果你想退婚,就随便吧。”林宽的脸上看不出为父亲焦虑难过的神情,淡淡的叙述好像他是个莫得感情的木疙瘩。

      被林宽突然这么一句,更把冷诺给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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