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呦呦无鞋

54、第 54 章

　　自以为死里逃生的齐灼，惊惶过后，顿时更加怒了。他不想那位太子殿下居然这样迫不及待要取他性命，可片刻后，他又心下暗喜这刺客出现得时机正好。

　　他抬头望向天空，朝着那轮逐渐被阴云笼罩的冷月凝视一会儿后，就转过身，怒气冲冲地对那些惊魂未定的侍从和护卫喊道：“你们都看到了，这些日子剜人心害命的妖孽就是扬雪阁阁主明澈！如此说来，传闻都是真的，为了陛下的安危，为了我大齐的社稷，本王誓要铲除这些妖孽。”

　　话音未落，他面向身侧的心腹招了招手，对方立刻会意，低声说了句：“京城内外所有天卫随时候命。”

　　齐灼恶狠狠地一笑：“传我命令，踏平扬雪阁，今日齐严生辰便是他的忌日。”

　　瑜王突然政变。整个皇宫乃至京城都陷入一片混乱。

　　竹月让阿意去盯着齐严的举动，而他则趁乱去了齐国皇帝的寝宫。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里的禁军以及齐严安排的高手，不知何时全没了踪迹，只余一座光线昏暗的偌大宫殿，冷寂地伫立在那里。

　　竹月担心有埋伏，又听到不远处杂乱的脚步声汹涌而来，便纵身一跃藏伏在了屋顶上。

　　过了一会儿，瑜王齐灼带着一群人冲到了这里。当看到没有任何守卫的皇帝寝宫，他也忍不住惊了一下。不过，他并未多想，便带人闯了进去。

　　刚一推开殿门，浓郁的血腥气瞬间扑面而来。齐灼等人不禁纷纷怔在原地，瞪大眼睛，一脸惊惧地看着满屋的尸体。

　　而在这些血淋淋的尸体中，最醒目的就是齐国皇帝和淑妃的尸体。

　　“怎么回事？”
　　齐灼脸色苍白地看着眼前的惨状，脑中嗡嗡作响，握刀的手也不由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连串的响动。紧接着，齐严率人已将整个寝宫团团围住。

　　齐灼镇住心神立刻转身，目光狠厉地瞪向齐严，怒吼一声：“这是你做的？！”

　　几丈开外的太子齐严冰冷地注视着他，闻声并不做回应。他心口的位置不知被什么刺穿，衣服上满是细小的窟窿，可是却不见丝毫血迹。

　　他笔直地站在夜风中，眼里浸着一抹血红，慢慢将手中的冷剑举了起来，寒光凛冽的剑尖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在这一刻直指不远处的齐灼。

　　“瑜王弑父夺位，大逆不道。身为太子，我杀你，理所应当。”

　　他一字一句地将这些话冷漠的说出口时，那边的齐灼顿时身形震颤，乱了阵脚。

　　这个男人，杀了父皇还要嫁祸给他！

　　他像是看地狱的恶鬼般看着齐严，只觉浑身僵硬，一时动弹不得。

　　直到周遭响起“铮铮”的兵器碰撞声，以及阵阵凄厉的惨叫，他才瞬间回过神来，握紧手中的长刀，投进了一片杀戮中。
　　只是很快，他的人就被杀了个精光，而他也被人用刀架着脖子拖到了齐严面前。

　　后者垂眸，居高临下地静静看一眼被迫跪在地上的齐灼，对方挣扎着，那满脸的怒恨似是要把他千刀万剐才能甘心。

　　只是不出齐严所料，身为阶下囚的齐灼，一会儿的功夫就已消了一半气焰。

　　“要杀要剐，你给个痛快！”明明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可齐灼仍是尽力维持着自己凶狠的语气。

　　哪想齐严依旧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深黑的眼睛里始终泛不起一丝波澜。齐灼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那目光如同活死人般阴沉沉的，不带半分感情，瞬间让他感觉异常惊惧。

　　他不得不低头，用尽力气掩藏起慌乱的神色，然后，他听到齐严缓缓开口，声音比方才还要冷漠：“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以弑君谋反的罪名杀了你，第二，你按我之前所说，护送钟离景安回宁国，今夜之事，我全当没有发生过，父皇和淑妃依旧活着，皇宫也没有发生过兵乱，而你依旧是瑜王。”

　　听到这些话，齐灼不由冷冷狂笑起来。横竖都是死，他干脆有骨气一些，眼皮颤了两下后，就闭了眼睛没有回应一个字。

　　齐严面容终于冷下几分。他又垂眸看了齐灼一眼，运力的手腕立刻有青筋暴起，手中的剑顿时被他毫不犹豫地挥了出去。

　　刹那间，一只黑猫突然凭空出现，迅捷的身体疾如雷电般跳上那把剑后，紧接着直扑齐严面门。

　　与此同时，竹月从屋顶飞身跃下，指端的寒冰丝也在这一刻破空而出，朝着齐严的心口刺了过去。

　　场面再度变得混乱起来。那些高手纷纷将注意力转向竹月，铺天盖地的寒光利刃向他袭来的瞬间，一道黑色身影忽然飞落到竹月身边，片刻便为他挡下了所有攻击。

　　竹月并没有看清来人是谁，此刻的他早已凝聚了全部气力，哪怕豁出性命，他也要将那五根寒冰丝狠狠刺穿齐严的心。

　　只是，当这一幕终于成真时，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目光沉重地盯着倒地的齐严，眼见一片血渍慢慢在他胸前铺开，他才顿觉松了一口气。

　　而这时，他也终于转头看向突然出现的男人。

　　“明澈……”他恍惚间唤出这个名字，却立刻惊住了神色。

　　明澈，居然帮他杀了齐严……

　　竹月感到大脑有片刻的空白，还未平稳下来的那颗心再次猛地撞击起他的胸膛，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明澈，眼见他踏着一众尸体，径直朝他缓缓走来。

　　但不等他近到身前，阿意已化成人形挡在了他俩之间。

　　明澈见阿意浑身透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忙及时顿住了脚步。

　　他站在那里，满目深情地望着竹月，竟丝毫不在意那位刚被竹月杀死的太子殿下。

　　许久，直到齐灼的救兵赶到，明澈才不顾一切地上前，紧紧攥住竹月的手腕后，带起他飞身离开了那里。

　　阿意见状，皱了一下眉，瞬间便化作一道紫光紧随在了竹月身边。

　　半空中，竹月像是做梦般看了一眼明澈镀了月辉的侧脸，接着又转眸回望向那处殿院。

　　微弱的光线下，他看到有一个手持青色长剑的男人扶起了齐灼，然后又命人把齐严的尸体抬了出去。

　　齐严真的死了。竹月似是又确认了一遍，才彻底将心安放了下来。

　　.
　　明澈带着竹月离开皇宫，去到了城郊的一片树林。

　　此时已是拂晓时分，远处浅蓝色的天幕开始泛起一道亮光。

　　明澈松开竹月后，随即从他身上召唤回了往生灯。然后他抬眸，幽深的眸光忽明忽暗，似乎比往日更显阴郁。

　　他见竹月一副极其讶异的表情看着他，而旁边的阿意仍是对他没好脸色，犹豫再三，才像是费了很大力气似的动了动嘴唇：“你们可能觉得很荒唐……”他一开口，俊美的双眸就瞬间浸了泪，“在我知晓真相之后，我也觉得荒唐，那个把我捡回家，那个我曾经发誓要舍命守护的人，居然杀了我的父母……还有师父……”

　　听到这些话，竹月顿时心口一震。就连阿意都吃惊到脱口而出：“什么？”

　　明澈无力地垂下头，苦笑了一声，神色间尽是痛苦和恼恨，片刻，眼中几滴泪啪嗒啪嗒落到了地上。竹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总觉得这些泪仿佛全部砸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瞬间感到心口钝痛。

　　他也想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看到明澈如此，他怎么忍心去撕扯他的伤口。

　　所以他没有询问具体，只下意识走近明澈后，默默伸手抚上他的脸，用指腹轻柔地帮他擦了擦眼角的泪。

　　面前的男人泪眼婆娑地抬眸看向他，那双浅色眼眸被水雾萦绕着，竹月从没见过这样让人心疼的明澈。

　　他慢慢帮他擦着脸上的泪，脑海中蓦然回想起那日在大溪山，明澈差点被寒蛊夺走性命的那一幕。
　　当时的他看着明澈，简直心痛到极致。而这一刻，他的感觉仍是如此。

　　眼中止不住也有泪流了下来，竹月扬起手背轻轻拂去，却不想这时的明澈突然伸手将他抱进了怀里。

　　旁边的阿意看到这一幕，一下子怒了，他眉头紧蹙，想要出手阻止，可看到明澈那副无声啜泣的可怜模样，竟一时也心软了几分。他垂下眼眸，默默将伸出去的手收回来后，只好咬牙转身不去看他们。

　　竹月就这样任由明澈紧紧搂着自己，许久都不松开。鼻息间泛起若有若无的海棠花香，竹月愣在那里，依旧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梦境中，这一切发生的并不真实。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抬起手臂，用力抱住了明澈。但这一刻，他并未察觉到，明澈的眼眸深处正有一丝瑰丽的奇光隐隐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