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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伍壬转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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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血液带着黏腻的恶心,晁怜在浴房呆了,一个时辰,滚烫的热水将白皙的皮肤烫的通红,晁怜却觉得不够,鼻尖的血腥味,难以散去。
换了几次水,门口等着的侍女也觉得怪,等了半晌,琢磨着人也该洗好了,便敲了敲门。
“晁怜?你好了吗?”
药人在国师府,平日里是有活要做的,晁怜被分配在药房里磨药,规定的数量,若完不成是有惩罚的。
轻则饿一天,重则杖责三十。
侍女对晁怜是不忍的,她进国师府之前是有个妹妹的,年龄应当和晁怜差不多。
若她妹妹也在他处谋生,过的又如何,能不能吃饱,穿暖,每日会不会挨打挨骂。
敲了几下,没人回应,天色已晚,继续耽误下去,肯定是会被罚的。
侍女犹豫了一会,还是无人答应,皱了下眉,伸手将门给推开。
浴房里的热气袅袅,侍女一进去就觉得闷,忍不住扇了扇风朝里走。
屏风后,晁怜倚着木桶边缘,泡在热水之中,许是泡的太久,脸颊上已是一片润色。
晁怜生的娇美,侍女也在一瞬,看恍了神,直到雾气散去,见人还在那躺着,一动不动,这才反应过来,人是泡晕了。
“喂,醒醒,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侍女走上前,摇了摇晁怜的肩膀,喊不醒人,咬牙将浑身湿漉漉的晁怜从浴桶中抱起,离的近了些,这才看清,原本清澈的水,眼下泛着层血红,鼻尖也有股若隐若现的血气。
她们这些人在国师府呆的久了,整日对着尸体,病患,腐臭和血腥味,她们都闻习惯了,混合着皂角的气味,她一时竟没闻出来。
这个新来的药人很轻,她这个女子都能轻易抱起,实在瘦的厉害,身上恐怕都是骨头了。
侍女将晁怜抱到一处矮塌上,扭头去拿干净的布巾,想着帮人把身上擦干,突然被叫住。
“你去药房将驱寒的药给煎好,等会送过来,这里不需要你忙。”
朝思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药盒,漠然的朝侍女吩咐。
冷不防被叫住,侍女是吓了一跳,但看到是国师以后便恭敬的退了出去,心里虽然疑惑,但这是主子的事,她不应该多问,多想。
侍女离开浴房,关门的时候却瞥见,晁怜漏出的肌肤上,几处可疑的红痕,不像是鞭打造成的伤害,晁怜是做错了事被国师惩罚了吗?
国师对下人,赏罚分明,奖赏的时候从不吝啬,惩罚也是下黑手。
新来的药人,瘦瘦弱弱的一小点,哪里受得住国师惩罚,怪不得,泡个澡都会晕过去。
侍女关门以后,满眼都是心疼。
朝思暮在房里就只剩她跟晁怜两人时,叹了口气,伸手将面具摘下,漏出一张妖艳到不似常人的脸。
肌肤似雪般白,甚至是更加苍白,眉若粉黛,一双丹凤眼,流露出几分漠然的意味,墨色的眸底,细看是压抑着的暗红色,不禁多了几分邪气。
雾气彻底散去,浴房里的温度也降了下去,晁怜浑身上下只穿了件裘衣,不知不觉就把自己蜷缩起来。
消瘦的背脊上有几条在渗血的鞭痕,前几天的修养,此时本该愈合可被这一折腾是彻底崩裂,这才染红了一桶水。
冰凉的指尖,沿着伤口一点点抚过,昏沉中的晁怜也似有感应,缩瑟了几下。
朝思暮眸色渐沉,收回指尖从药箱中拿出上好的药膏,涂抹在伤处,瞧见几处深色的牙印,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绕开那几处。
她没有常人复杂的感情,从未心疼过晁怜 ,面对晁怜有的是仇恨,剜去双眼,野兽啃食血肉的痛楚 。
晁怜的这幅身体,异常虚弱,她不想在她将这些偿还给晁怜之前,晁怜病死在她眼前。
暮色笼罩着一切,晁怜的心境也是晦暗。
手里的刀 ,她怎么也握不住,可又扔不掉。
伍壬凭借着超出常人的毅力,不过在剃肉后的第三日便醒了过来。
躺在干净整洁的床榻上,伍壬不但没有放松,反而充满警惕。
她直记得在濒死之际,遇见了小主,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快死了,出现的幻觉,她只记得小主也受伤了,一直抱着她,说会救她。
乱世,她又是个亡国奴,不被抓去虐杀就已经是幸运,怎么会获救,可现在的情况,她确实被救下。
伍壬不顾刚包扎好的伤口,挣扎着从床榻上起身,环顾四周,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素白的衣衫和那时小主身上穿的一样。
如若是这样,那日她看见小主并非幻觉,可小主又是怎么救的她,伍壬的思绪很乱,下意识去摸腰间,她的佩刀也不见了。
小主为了救她,会不会受伤,伍壬眉头皱的很深,哪里会待在这养伤,撑着墙就朝外走。
伍壬的伤很重,安排在药房附近养伤,一出屋就被几双眼睛给盯着。
忙着晾晒药材的侍女,瞧见脸色惨白的伍壬,好一会没反应,这人送过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救回来都是命大,这才过去三天就醒了,还能出来乱跑,属实是意料之外。
侍女见伍壬连走路都在抖,赶忙上前将人扶住,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一条命,万一摔了下,再给摔没了,那可怎么办。
“你伤还没好,身体很虚弱,不要出来走动,我送你回去休息。”
伍壬很高,侍女扶着很困难,倒像是被人架着。
“谢谢…能不能问一下,我这是在哪?”
沙哑的嗓音很是虚浮,侍女却架不动人,伍壬不肯往回走 ,直愣愣的站在那,眼睛往外瞟。
“这里是国师府,你是被国师恩允才救回来的,既然命已经保住了,你就先养伤,救你也不容易。”
国师府……
伍壬本就皱起的眉头,此时快要拧在一起,不是因为伤口痛,而是感到不安。
她和小主的身份本就危险,待在这种地方,小主究竟是在干嘛。
“你在看什么?这里是药房,我住在你旁边,如果有需要可以喊我,现在回去养伤,好吗?”
侍女是搞不动这个很怪的女人,无奈劝了起来。
伍壬强压下,心底的不安,低头看了眼正搀着她,十分吃力的侍女,这才回房。
关上房门,伍壬便拉住了侍女,底声问道:“打扰了,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晁怜的人,她长的很好看,身形纤瘦,约摸和你一般高。”
侍女想了片刻,这几日阿长姐去寝殿忙了,时长见不到人,听闻是在照顾一个药人,这个人也是阿长姐带回来的,问的应该是那个药人。
“你说的那个人,应该是国师新养的药人,平时在寝殿住,偶尔会来药房做工,你会见到她的。”
告别侍女,伍壬在房里闭目养神,心却是很乱,国师养的药人,小主现在还好吗。
自从宴会回来,晁怜就没能出寝殿,不是被国师折腾就是在喝黑漆漆的药汁。
晁怜披着层薄纱,绯色的肌肤,若隐若现,鞭痕已经愈合留下几道粉嫩的浅痕,附近的几处红印,皆是或深或浅的咬痕。
床帐之下,晁怜本想将锦被向上盖些,手腕却被从床头延伸出的丝带给束缚,没办法向前伸。
口很干,这几日除去在用膳时的补汤就只有药汁,嗓子很疼。
晁怜纠结了很久,她知道那个侍女就在门外侯着,可以叫她进来帮忙,但她现在的情况,似乎并不适合见人。
想到这 ,晁怜本就似哀的眼里又灰暗了几分。
她回不去从前,现在的日子,日复一日的被折腾,国师的心情也难以琢磨,怎么都猜不透,心情好的时候会下手轻些,有时又会突然发狠,变着法的罚她。
“在想什么?”
清冷的声音从床帐外传来,晁怜浑身一颤,抬头朝那处看。
床帘被掀开,朝思暮手里端着杯水,穿着一袭墨袍,慵懒的坐在床边,看上去心情不错。
晁怜却闻见从朝思暮身上散出的浓郁血腥味,以及在衣角上的几处暗渍。
“没…没想什么……”
接过水杯,晁怜便很乖巧的喝水,不去看朝思暮,她猜不透这人,直觉却让她远离这个人。
宴会那日,朝思暮握着她的手,拿着尖刀,刺进了男人的眼睛,不顾男人的嘶吼与抽搐,十分利索的转了一圈,挖出颗眼球,塞进了男人的嘴里。
血溅在她的脸颊上,无时无刻在提醒着她,她在做什么。
回来的路上,晁怜止不住的想吐,朝思暮却在马车里喝着进贡的杨梅酒,红色的液体跟侧脸上喷溅到的血迹一般。
喝水的晁怜,胃里一阵翻腾,还是想吐,猛地被呛到了。
“咳咳…咳……”
冰凉的手覆在她的后背,轻拍了几下,晁怜顿时就不咳了,脸憋的通红。
“你那个小侍卫醒了,现在正找你。”
朝思暮冷不防出声,手指却顺着凸起的背脊往下滑动 ,最终抵在腰窝的位置,那处有道不明显的疤痕,她记得是小时候晁怜被难民绑架时打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