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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失明失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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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被积雪覆盖,平添几分凄景,院内的皑皑白雪足有一尺深,严寒更是伶俐。
瞿朝内的难民,一夜之间,少了些许嘈杂,白雪下的凸起,埋着接连倒下的人。
一场雪,剩余的难民也压制不住对生的渴求,纷纷往那朱红色的宫门涌去,不停拍打着那厚重的木板。
“求您…救救我们吧……”
“救救我们……”
“求您……”
晁易披着狐裘,居高临下的站在城墙之上,俯视着拥挤在宫门口的难民,眉间的忧愁更甚,缓缓解开身上的狐裘,扔下了城墙。
“皇上…您怎么把狐裘给脱了!那么冷的天,您要保重龙体啊!”
身后的太监见晁易的动作,满目担忧。
皇上若是病了,这疫病怕是更难以渡过。
晁易冷着脸回了宫,立即吩咐下去,缩减宫内的所有用度,送到宫门口,为那些难民添几分热气。
他早已将国库掏空,吩咐赈灾,可这一场雪下去,便死了那么多人,更是怨声载道,持续下去,这些难民不会等到下一场雪来临,便会不顾一切的冲破这宫门。
晁易从宫门口回来,路过晁怜寝宫,听到从里面传出的咳嗽声,眼底的情绪很是复杂。
驻足在寝宫门外许久,晁易还是没能推门进去,眉间闪过一抹哀意,随即回了潜龙殿,命人将朝思暮寻来。
朝思暮一人在废弃的别院中呆了许久,期间毁了不少东西,等宫人挨个寻到这里的时候也被这一院狼藉给吓到。
无论是石壁还是树干上皆是密密麻麻的剑痕,触目惊心,院内的杂物更甚,望去便是一片杂乱。
宫人刚走至院门口,还未接近朝思暮,耳边风声呼啸,顷刻间,身旁的木门便被砍了一剑。
朝思暮转身那刻,眼底的猩红还未褪去,直面宫人之时,心底的烦躁感更甚,但这宫人身上并未背负怨气,只得作罢。
这几日死的人很多,期间有不少她要寻仇的人,先前背在身上的怨念被吞噬,束缚便解开了。
朝思暮瞥了眼院中的积雪,不待宫人开口便知晓其来意。
不过才刚开始,晁易便愿将晁怜拱手送人,所谓亲情又不过如此,先前却还要装作一副大义炳然的模样,虚伪至极。
无需宫人带路,朝思暮便寻至潜龙殿。
晁易让所有宫人退下,孤身一人站在殿内,目光紧紧盯着院门,直至看到那抹令人厌恶的身影,藏在衣袖下的拳头,不禁收的更紧了些。
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人千刀万剐,让她去给晁怜赔罪,可宫外的难民又不得不让他低头,他是皇帝,不能不顾这天下人。
朝思暮踏着雪走进殿内,晁易才将衣袖下的拳头松开,脸上勉强堆着笑意,请人入座。
朝思暮从不客气,当着晁易的面坐在了他面前,神情很是冰寒。
空旷的寝殿,静的可怕,晁易甚至能听见他的心跳声,缓了一口气,压着怒意,低声道:“我答应你的要求。”
朝思暮依旧在看院中的积雪,不停摩挲着指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她对晁易的话并不意外,本就是劣根,不过她改主意了。
“除她以外,我还要祭祀的位置。”
话音刚落,晁易便握紧了拳,额间因暴怒,浮现的青筋也是若隐若现,朝思暮却如同没看见一般,自顾自端起了茶盏。
寒风一点点浇灭了晁易的火气,想到宫外那数不清的难民,最终令晁易低下了头,颓然应道:“好。”
得到答复的朝思暮,面上却未有半分笑意,眸底一片阴鹜。
原来手足相连的亲人都可以用来做交易,那她一个外人对晁怜来说又算得上什么。
念她,还是腻了她便解决掉。
朝思暮并未回晁怜的寝宫,而是去了太医院,寻了些草药,随即让那些宫人煎药,送到宫外找个难民来试药。
等了一个时辰,药并无问题,朝思暮便加了一副药,让人给晁怜送去,她则是出了宫。
宫门外,朝思暮刚出去便被难民给层层围住,不巧的是,这些还能站着的难民,身后都背着些许怨灵。
刀光闪烁,白雪之上便多了一片艳色。
躺在墙角的人,瞥见那把滴血的长剑,眼底似有些恐惧,缩瑟着往里退,直至看到那象征着身份的青铜面具,恍然醒悟,不顾冻伤的手足,连滚带爬的跪在了朝思暮面前。
不过片刻,朝思暮身前跪着的人越来越多,不断磕头,双手合十,嘴里呢喃着,祈求什么。
细听,无非是在向神明祷告,祈求救赎,朝思暮冷眼扫过众人,周身煞气涌动。
就算真有神明,他们也得不到救赎。
有了祭祀,难民已经不会在拥挤在宫门口,随时要破门而入的样子,就算是有个别几个也成了朝思暮的剑下亡魂。
朝思暮出宫并非为了难民,而是去了她当初被流放的山林之中。
暮色笼罩着山林,时不时的几声野兽嘶吼着实令人心惊。
朝思暮却如鬼魅一般,穿梭在这山林之间。
皇宫内的人则是彻夜难眠,晁怜不肯喝药,躺在床榻之上,显得很是羸弱。
夜半时分被惊醒,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晁怜靠着床头,借着烛光,想要看清外面的景色。
不知是不是下雪了,她总觉得今日格外的冷。
透过烛光,眼前像是起了雾,无论看什么都很模糊,以至于看不清窗外的景色。
晁怜垂眸盯着掌心,眼前却是一阵忽明忽暗,直至彻底没了光亮。
一种极为恐慌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慌乱中摔在了地上。
沉闷的声响,引起守夜宫女的注意,急忙推门进去,入眼便看见摔在地上,双手不停在四处胡乱摸索的晁怜。
宫女心头一紧,急忙跑了过去将晁怜扶起,焦急询问道:“小主你怎么了?哪不舒服?我这就去叫太医来!”
本寂静的皇宫,一瞬吵了起来,来的太医在给晁怜诊脉过后,纷纷低着头,不敢说话。
殿下本就体弱,这疫病又来势汹涌,直接伤到了根本,细看那平日里用的手帕上已然带着点点血迹,只是那失明却不是疫病造成的,反而像是中了毒,但究竟是哪中毒,他却看不出来。
接二连三的太医进出寝宫,无一人能诊出这是什么毒,唯独晁易的脸色冷了下来,一番盛怒,太医跪了一地。
晌午,朝思暮才从宫外回来。
刚回宫,朝思暮便被晁易叫了过去,得知晁怜失明,心下一沉,不等晁易将话说完,人便没了踪影。
守在寝殿外的宫女 ,瞧见朝思暮先是被那一身煞气给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对方是能治疫病的神医,急忙上前想要求神医救殿下,还未开口,便被问住了。
“我昨日命人送来的药,她是不是没喝。”
宫女微楞,随即点了点头,这神医竟料事如神。
殿下自昨日起就将自己关在寝殿内,不肯说话也不肯用膳,送去的药,更是被打翻。
宫女跟了晁怜多年,自是知晓晁怜的脾气,往日里送药也会被赶出来,但从未像现在这般抗拒,她送不进去就只好派人去寻那暗卫。
听闻那暗卫跟殿下很是亲近,便想让那暗卫去给殿下送药,只是那暗卫进去之后,不过半炷香时间便也被赶了出来。
且那暗卫走后,殿下便命人将门锁上,不许任何人进去,直至昨夜,殿下突然失明,搞出很大动静,她实在心急,才敢进去。
失神散需定期服用解药,压制毒性,若断药便会毒发,起先便是失明失声。
朝思暮进来的时候,发现人已经睡着了,心口很沉,她从腰间将那失神散的解药拿出,走到晁怜身旁,正欲给人喂药。
原先闭眼躺在那的晁怜却突然睁开了眼,侧着头往朝思暮的方向,只是眼神格外空洞,寻不到丁点波动。
开门时进了风,晁怜便开始咳,每咳一声,脸色就差一分,躺在那时,宛若将死之人,周身萦绕着一股病气。
刚巧治疫病的药也被送了进来,朝思暮为了方便喂药,伸手想将晁怜抱起,指尖刚触碰到便是一阵颤抖,以及很是抗拒的往旁边躲闪。
朝思暮不禁皱眉,忽略晁怜的挣扎,按着那瘦削到极致的肩膀将人扶了起来。
视线却忽地一滞,抓住晁怜的一只手,语调很是冰冷:“这是怎么搞的?”
晁怜虽无法视物,但能听出朝思暮的声音,挣扎着将手抽出,碰到昨晚在挣扎时搞出的伤,还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原本白皙无暇的手背上,不知何时被烫伤,起了一片水泡,很是触目惊心。
昨夜从床榻上摔下,手背抵到了取暖用的火盆,但晁怜在清醒的时候很抗拒被人触碰,所以到现在还没处理。
朝思暮沉默良久,亲自给晁怜喂药,汤匙抵在唇边,晁怜却突然侧过头,任由撒出的药汁溅到衣服上,很是抗拒。
“别闹了,吃药好不好?这药不苦。”
过于轻柔的语调,不禁让晁怜一楞,但依旧抗拒朝思暮的接近,直至那苦涩的药汁被强硬的灌入她喉中,激的她低咳起来。
拍打着钳着她下巴的那只手,想要说话,开口却发不出丁点声音,反而咳出一口血来。
晁怜很是惊恐,抬手摸着自己的喉咙,尝试了半天,却发不出声音来。
“别乱动,喝药。”
朝思暮眉间很是轻柔,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容拒绝,十分强硬的将晁怜的手攥在掌心中,将其牢牢禁锢,细看那眸低则是一片猩红,满是暴虐,直至将一整碗药汁喂完,这才柔声询问道:“失明的感觉如何?别害怕,我会照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