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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   宁时微尾指轻颤,正想要随意糊弄过去,却听见小舅舅又喊了一声,尾音轻飘飘荡在内殿中,像含了虚幻的笑意。

      宁时微对他了如指掌,知道他不做空穴来风的事情,果然下一刻就听见他又道,“微微,为我斟酒。”

      话音刚落,殿内一瞬间凝滞到落针可闻。
      若说先前的安静是因为摄于君威,那这一刻就是因为震惊。
      他竟然开口让一国长公主做出斟酒这种侍婢做的事情,说是把皇帝的脸面扔地上踩也不为过。

      可他是谁,他是颜璟,午门前的血腥味还没散去,死在他刀剑下的亡魂下地狱的资格都没有,他在皇帝面前依旧我行我素不行跪拜礼,更何况让一位公主斟酒呢?

      宁时微看着底下乌压压垂着的人头,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他又催促了一声,“来为我斟酒。”

      隔着珍珠帘幕宁时微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威严,以及殿内压抑到逼仄的气氛,没有人敢为她开口说话,他们都在等着她选择。

      弟弟轻轻道,“姐姐,你去吧。”

      宁时微看他,弟弟又催促道,“快去啊,不然他会杀你。”
      她听到他的声音低沉急促,像某种鸟类的悲鸣。可是宁时微知道自己作为女眷没有性命之忧,怕掉脑袋的只有他自己。

      宁时微看着弟弟,此时太后也道,“你做人家侄女的,孝顺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宁时微眉眼里像浮了一点笑,她问弟弟,“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弟弟便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
      宁时微捏着袖子觉得十分可笑,这个人竟然是她血脉相连的弟弟?关在深宫中消磨的不仅是他的锐气,还有胆量,他竟然连去势的太监也不如。

      她环顾一圈四周,收敛了脸上神色,才提着裙子从阶梯上不疾不徐走下来。

      从她下来这一刻,她的侍女在一旁为她拂开珠帘,提着她长长的裙裾。阶梯又宽又长,大殿中长明灯上烛火映落在没戴面纱的半边脸上。
      这样窘迫的局面下,她不可一世的气势仍然让人觉得她是位高贵的公主,加上她惊鸿一瞥的美丽容貌,甚至有人情不自禁发出吸气声。

      这里没人可以辱没她。
      宁时微走到小舅舅身旁,侧头对他一笑,随后才端正跪坐在席位旁边,从宽大袍袖中从容探出一双纤细的手,双手捧起酒壶。

      她这样身份的人从来没有为人斟过酒,所以捧酒壶的姿态并不对,但因为行动从容、姿容优美反而让人忽略掉这一点,满厅中这么多美丽女子,但萤火如何与皓月争辉,她们甚至连站在她身旁都会污了她颜色。

      耳旁是更漏声与酒液入酒樽的清脆声,捧着酒壶的手指尖尖,指甲盖上蔻丹红色,与漆黑的樽壁相比更加雪白纤弱,令人想要一把握在掌心里。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多少男人梦寐的追求,可这些东西竟然全握在颜璟手心里,他甚至可以随意弃之如草芥。

      颜璟没有责怪宁时微把酒液洒在杯外,执起樽耳喝了一口琼瑶玉液,忽然转头对一旁呆呆凝视的官员道,“好看吗?”
      对方穿一身位份不显的青色官服,闻言回神结结巴巴道,“好、好看。”

      颜璟挑着眉毛看他。
      这人看颜璟面含笑意,顿了顿讨好道,“臣听闻殿下一支惊鸿舞天下无双,不知在这里能否见识到。”

      让堂堂公主在宴席上像舞姬一样献舞是更大的羞辱,宁时微并未在大庭广众跳过舞,然而对这样堪称折辱的话,宁时微依旧面带微笑,只当做听不见。

      果然下一秒钟,鲜血飞溅,那人的头颅被斩落在地,这只是瞬息而已,他到死都还保持睁大双眼的状态。

      剑光快到人眼看不清,颜璟手上提着的剑滴着鲜血,他轻声温和道,“抱歉,失手了,没想到刀竟然还是这么快。”

      一剑满堂惊。

      这剑术下去颇有他当年风范,小儿止啼的名声不是空穴来风,也不知道多少大人被吓得当场尿湿裤子去。
      这时候也只有宁时微敢捋虎须,她轻柔道,“您还是坐下吧,万一又犯了头疾可怎得了?”

      颜璟便把这剑搁在塌上坐下了,面上无半分斩了一位朝廷官员的后悔。
      他坐下后环视一圈四周,嘴角带了温柔的笑,“吃啊,怎么不吃了,是觉得饭菜不合胃口,还是不给我面子?”他说完,自顾自提箸夹菜。

      碗筷交击清脆的声音复又响起,食物的香气中混合了浓烈的血腥味,令人想要呕吐。可惜谁都不敢放下筷子,唯恐成为下一个剑下亡魂。

      宁时微知道他心中不痛快,更知道他不痛快的原因,但凡人看见垂涎三尺的东西却动不了手都憋一肚子气。找弟弟出气不够,还要拿自己当下马威。

      可惜他做什么都要划拉一块地,他自个儿能羞辱她,却绝不会让其他人动同样心思,谁要动一动就得掉脑袋。

      宁时微时常会猜测自己对于他来说是什么,可能是比较顺眼的摆件,可能是她母亲留下的大麻烦,但绝不是值得珍惜的东西,她也不会奢望自己能在一个疯子心里占上半亩地。
      因为她比想象中更了解他,在他没有疯之前到他疯掉以后,她或许是最了解他的人。

      殿内早就没了宴会气氛,舞女和歌女还要尽职尽责战战兢兢唱歌跳舞。
      有人有在这种场景下面不改色的能力,宁时微却没有,她看着桌上佳肴毫无胃口直欲想吐。

      小舅舅终于好心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宁时微歉意道,“今日身体不怎么好。”

      小舅舅又变得格外体贴温柔,宽容道,“你去歇息吧。”
      宁时微行了一礼带着侍女离开,散开的裙裾像散落的牡丹,行动间飘荡香气。

      这样的事情并不正常,可是落在众人嘴里却仿佛自然而然一样,他们到了宫外还会夸夸颜璟,说他作为长辈慈爱良善,夸夸长公主,说她作为晚辈孝顺谦恭。两人的感情自然和父母之于子女一样和谐,换了不知情的人指不定以为长公主是牙牙学语的幼童。

      殿内的风云波折不能干扰到外间分毫,做禁军的人守在外间巡逻,偶尔也会听说一些八卦。

      温良且就在说长公主十分不容易。
      师若韫因为师家子弟的身份刚入禁军就得到一个小头领的职位,闻言顿了顿道,“这有何不容易?享受天下绝无仅有的身份地位,比常人过得艰辛一些也不是什么大事。”

      温良且却露出一副想起往年旧事的表情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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