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创业中》毛球饭团

18、第 18 章

　　“勾陈，关于开业当天要租的花篮的数量......”

　　午后时分，白虎带着平板电脑，推开掌柜的房门，发现他正一动不动地趴伏在案牍前。

　　见状，他连忙放轻了脚步，一点声响也没有。

　　对猫科动物来说，这是刻在本能里的小技巧。

　　探了探男人的鼻息，确定这是睡着了，白虎便不忍心叫醒他。

　　自古以来，人们便从星宿中觅得神明。

　　勾陈是中土之麒麟，天体的化身，比太阳更为明亮的黄巨星。

　　宇宙尘埃流淌在他的血管之中，大地与岩石是他的鳞甲和皮肤。

　　可如今换了副血肉之躯，难免会感到疲累，他近来确实太过操劳了。

　　白虎于是搂住男人的腿弯和肩膀，将他打横抱起来，轻轻放到床上。

　　“真是粗心，也不怕坏人在睡梦中抹了你的脖子。”白虎蹲在床边，压低自言自语的音量，凝望着他安静的睡颜。

　　其实，勾陈的警觉性并不差，倒不如说相当优秀。

　　倘若有外人敢于靠近熟睡中的他，哪怕是已经算作客栈一员的太真，他也会立即醒来，并条件反射地来一套擒拿。

　　可既然对象是白虎，他便继续安心地呼呼大睡，谁叫他潜意识里就不会对自家的猫设防。

　　遗落在桌上的手机，屏幕还在发光。

　　白虎没打算偷窥勾陈的隐私，但想着不能耗电，便拿起来准备设置成待机。

　　奈何视力太好，屏幕中的画面就这样闯进了他的视野，是他工作中经常会用到的社交软件的界面。

　　白虎不由得眯起眸子，做贼一样快速瞅了两眼。

　　这一瞧，就发现对方的头像他颇为熟悉，毕竟是在他名下猫咖里工作的那个服务员小妹。

　　睡觉前，勾陈正在邀请她来客栈，说到时候会给她打折。

　　这下他可就放心了。

　　待机前，他还注意到勾陈的头像依然是和自己的合照，就算蜃姑娘回来了也没想过换张新的。

　　白虎非常满意，骄傲地翘起了尾巴。

　　按理说在房间主人还没醒的时候，退出去不打扰对方，才是客人应尽的礼仪。

　　可虎大爷哪会管那些破规矩，凡事都讲究个随心而行，当然是选择留了下来。

　　勾陈喜欢做饭、下棋、品茶、逗弄毛茸茸、听曲儿......总之有一堆说不完的爱好。

　　和他不同，白虎的私生活向来比较无聊。

　　大猫咪能有什么乐趣呢？

　　除了跟尾巴吵架、玩捕猎游戏和睡觉，就是观察两脚兽。

　　勾陈的头发又长又顺滑，触感清凉有如丝绸。

　　为了省事儿，男人平时习惯将头发扎高一点，因为不紧贴着后背，马尾总会一晃一晃的，就像逗猫棒一样，时不时吸引着白虎的目光。

　　等他睡着了终于落在自己手里，可算能使劲摆布。

　　白虎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撩起勾陈的一缕赭色发梢，漫不经心地捏在指尖轻搓摩挲，唇角略微下压。

　　......在古代，赭色是代表罪人的颜色。

　　白虎曾听说过，武神勾陈原本与他的胞弟——紫微大帝一样，有一头龙战色的长发。

　　《周易·坤》中写道：“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这句话的意思是，二龙搏斗后，汩汩淌出的龙血浸染了泥土，呈现出青黄之色。

　　唯有如此雄浑的地之颜色，才能承载浓烈的武神之血。

　　回首往昔，在上古时代的乱世之中，夜空中最为明亮的两颗星，回应人们的祈愿而降生。

　　二位一体的文武双神，哥哥主御群灵，执万神图，主持兵革之权衡；弟弟上统诸星，下治酆都，乃诸天星宿之主。

　　紫微大帝完美履行了自己的职责，故而在神话中位高权重，极受崇拜。

　　而他的兄长，却因‘妇人之仁’而令使命的完成出现纰漏，隐没于手足的光辉之下。

　　世人夸赞才德不凡者有大气运，常会提及一句“真乃紫微星下凡”，却鲜少知道勾陈星。

　　从此，黄土便染上罪责之血，勾陈的发色也被恶孽所侵染。

　　白虎不清楚武神罪名的由来。

　　那是发生在他结识勾陈之前的事。

　　每次问起作为知情人的二郎神，那白长了三只眼的榆木脑袋都会顾左右而言他，真让人火大。

　　久而久之，既然勾陈自己好像都不在意了，他便也没兴致刨根问底。

　　白虎一向觉得，只要对方高兴就好。

　　无论是开客栈，还是与什么东西战斗，他都一定会陪伴在男人左右。即使强大如武神，恐怕并不需要自己的尖牙利爪的保护，他也依然想这样做。

　　因为，打从被勾陈投喂的那一天开始，白虎就已经结束流浪的生活，成为他的猫了。

　　“嗯？”

　　正当白虎沉迷于揪毛毛的时候，睡梦中的男人，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狰狞。

　　是做噩梦了吧。

　　白虎虽不知道噩梦的源头，但知道他最喜欢毛茸茸的动物，于是屈尊降贵地变成只小猫咪，趴在他身上踩奶。

　　勾陈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手无意识地抚摸着小猫咪，撸猫的力道正好。

　　白虎舒服地喵了一声，不由得也犯了点困意，便安稳地蜷缩在男人胸口，呼噜噜打起盹来。

　　......

　　当地上诸神和衣而睡，安然入梦。此时的天庭，却仿佛当年齐天大圣的闹剧重现一般，早已人人自危。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武神下界已有些时日，居于天之北极的紫微星宫中，整日忙于辅佐玉帝处理政务的紫微，好不容易抽出空去找兄长一聚，才发觉对方人已经不见了。

　　紫微：？？？？

　　我那么大一个哥哥呢？？？

　　他握着兄长在宫中留下的一封家书，面沉似水，前去找玉帝对峙。

　　紫微大帝每行走一步，天边就炸响一道雷霆，浩大声势令众仙神畏惧不已。

　　三十六重天之中，灵霄宝殿内。

　　“——为什么不通知我！？”

　　帝座之前，青年尽量保持风度，咬牙切齿地质问。

　　他的模样与勾陈有九分相像，但瞳孔有如紫玉，龙战色的长发束于冕冠之下，着一身天子冕服。

　　“怎么了这是，突然这么大火气？”帝座旁边的西王母一脸懵逼地啃着蟠桃，想了想，递给紫微一个，“来，爱卿快吃个桃，可以补益气血。”

　　“多谢西王母赏赐。”在瑶池金母尊前，紫微收敛了几分脾气，恭敬行礼。

　　“家兄忽而不知所踪，我通读了这封其所遗留的书信，才知陛下竟瞒着臣遣他下界。臣虽人微言轻，但还是想来讨个说法。”

　　天庭谁不知道，共同隶属于四御、辅佐天帝文事与武事的北极双神血浓于水，手足情深。

　　而今，玉帝居然在其中一方毫不知情的前提下，随意使唤另一方外出。这不仅仅是以简单的事态紧急为由，就足以打发的失误，而是一场政变级别的势力重洗。

　　“朕还当是什么大事。”玉帝假作和颜悦色，“想来爱卿也知道，随着人间香火日渐减少，吾等尊神不再被信仰。三界和平许久，武神早已成为一闲职，不如下界为朕与众卿缴纳供奉。想来以令兄的本事，在人间也必能有一番大作为。”

　　“天庭武官数量众多，此举无异于杀鸡用牛刀。加之兄长除了统筹兵士，还要辅佐您总两极而共理三才。”

　　“兄长广推大德，主张以德行来教化世人。共事这么久，你还是学不会他的气度。”紫微冷笑道，“没了兄长，你还知晓三才之道是为何物吗？”

　　他懒得和玉帝虚与委蛇，连尊称都弃之不用，“吾等四御，本是各自奉太一神为主的文官与武官。自打天帝换届，太一神退位，你越来越不把我们兄弟二人放在眼中。”

　　“那又如何？朕依然是总管三界的至尊之神。小小的北极星，安敢与朕叫板？”

　　“......”

　　紫微面无表情地跟玉帝对视片刻，忽然换上副满面笑嘻嘻的戏谑表情，倒不像是气极反笑。

　　“也对，谁让您这么厉害呢。”他状似无可奈何地摊开手，“没办法，既然您如此不器重于我这般庸才，那我也只能主动退位，下界去与兄长做一对平凡的人间兄弟了。”

　　“你且去便是，别当朕乐意留你。”

　　玉帝傲慢地抬了抬下巴，驱赶野狗一般的挥手。

　　原本在一旁看戏似的啃着桃的西王母，听到这里却是一脸惊恐，连忙出掌重重拍击在玉帝背上，“你这傻逼玩意，知不知道紫微天天替你处理的文件有多厚！？没了他给你干活，不出三天，天庭便会秩序大乱！！”

　　玉帝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被这一掌拍出来了，强撑威严道，“他们不都是我下属嘛，少了一两个也没什......哎哟哟！！！”

　　“你还有脸提，要不是你这不争气的整日里不干正事，还用得着建立四御替你擦屁股！？”

　　西王母表情凶恶的好似母夜叉，狠狠拧住玉帝的耳朵，“勾陈下界了，天庭的伙食就会变差！等下次我和姐妹们于瑶池聚餐的时候，我都拿不出好东西招待她们！”

　　“你个文不能武不就，成天就知道做一统三界的春秋大梦的混账东西，竟敢瞒着我搞出这种大事！”

　　“一个石猴儿打上来，你外甥都能和人家打个平手，你倒好，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若非太一神因案牍劳形而形容枯槁，都没空和应龙神恩爱欢好，想赶紧退位与妻修秦晋之好，你真以为凭你的短腿能够到这把龙椅之高！？”

　　紫微：“......”

　　嘶，有点押韵上了啊。

　　他之前有听对人类文化感兴趣的下官提起过，人间有种叫rap的音乐，他觉得西王母就很适合去搞一搞。

　　尽管总被误认为和玉帝是夫妻关系，然而西王母实为天庭的女仙之首，主宰阴气；与之相对应的，则是男仙之首，主宰阳气的东王公。

　　在《山海经》的记述中，这位半人半兽的长生女神有着虎齿与豹尾等特征，主管瘟疫与刑杀，性情更是传统意义上的母老虎，强势刚烈。

　　玉帝看起来虽然牛逼哄哄，但也只是个继位自太一神的二代天帝，被人间祭祀的多了之后总以为自己真的很强无敌，性格随即飘了起来，就是个中二期总也过不去的纨绔。

　　偏偏勾陈还相当的忠诚，一直把自己摆在臣子的位置，任劳任怨地辅佐着这位本事不大但脾气不小的陛下，愿意陪他玩扮家家酒。

　　久而久之，玉帝就像被长辈泡在蜜罐里娇纵的熊孩子一样，变得更喜欢没事找事了。

　　思及此处，紫微不免头疼地扶着额，心想回头一定要劝告哥哥，改改这溺爱的教育方式。

　　硬要溺爱的话，明明只溺爱我一个人就好了嘛。

　　不过哥哥是个有想法的人，应该是觉得玉帝言之有理，才自愿下界的吧。

　　毕竟要在一群大老粗武官里挑个精致点的，除了打架之外，还掌握了其它能用来赚钱的才艺的人，也只有勾陈了，颇有种舍我其谁的使命感。

　　......不，硬要说的话，还有一位。

　　紫微抬起头来，瞅了眼被王母胖揍到哭着认错的玉帝，心想不知能不能把他的外甥借来一用。

　　费了番工夫，总算从玉帝手中接过了文书。

　　按照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算法，一个时辰约莫是人间的一个月。不抓紧点组织人手的话，孤苦伶仃且身无分文的哥哥，又要在人间多忍受一段忍饥挨饿的日子了。

　　紫微刚走出灵霄宝殿，还没来得及招兵买马，就看见殿外已经站着位满头白发的老奶奶。

　　其它仙神皆没胆量在自己盛怒之时靠近此处，她却敢于旁若无人地守在此地等候。

　　其非同凡响的强大实力，由此便可见一斑。

　　她语气慈祥，笑着和紫薇打招呼，“我的小祖宗，大老远的，就瞧见你在这里大发雷霆。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啊，要不要跟婆婆我商量一下？”

　　“后土婆婆！”

　　紫微一脸惊喜地上前，扑进她怀里。

　　这位是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既是与紫微同为四御的同事，也是像奶奶一样爱照顾人的女神。

　　她是大地的母亲，脸上的皱纹象征泥土的沟壑，所以不会变得年轻，面上永远挂着慈爱的笑。

　　若说勾陈掌管宅土之上的兵戈战事、披毛走兽，是一颗自愿踏足大地的星辰；

　　那么后土娘娘则是泥土与丰壤本身，万千峦嶂与地貌的化身，千山百岳之主。

　　在她面前，紫微不由得卸下强势，委委屈屈地控诉完了因果，“......总之，我很担心哥哥，但又不能亲自去看看。”

　　他之前闹着要罢工，当然只是在吓唬玉帝，顺便刺激王母出手。以他作为臣下的地位，到底是不能坏了规矩，亲自教训对方一番。

　　从考制宇宙劫运，到天下国家兴衰；从三界仙真的升降，到群生的福祸寿夭......紫微一个人就要负责统筹世间几乎一切的杂事，当然不放心将其交给玉帝来操办。

　　“这样啊，我明白了。”后土点点头，揉了揉紫微的脑袋。

　　“老婆子我职责不怎么重要，干脆就替你下界，帮忙照看下小勾陈吧。可惜联系不上南极那个老头子，这会儿大概又在哪里钓鱼，或者赏花吃酒吧。”

　　紫微郑重躬身道，“劳您费心，家兄就托付给您了。”

　　“不麻烦，正好我也挺馋小家伙的手艺。每次咱们四御得出空来小聚，都是我大饱口福的时候啊。”

　　“您说的是。”紫微也不禁被挑起了笑意，“兄长的住处是一家名曰天地逆旅的客栈，具体位置是在......”

　　“这些就不必多说了，老婆子上了年纪也未必记得住，这不是还有这小家伙在嘛。”

　　她转而望向一旁的带路人。

　　因注意力过度集中在后土婆婆身上，紫微这才发现，现场原来还有一位沉默寡言的少年郎。

　　他容貌英气，龙眉凤目，是带着攻击性的俊秀。面相虽比较年轻，瞧着像刚满十六七，个子却很高，肤色是很好看的冷白。

　　这位真君仪表堂堂，且打扮得精制秀气。头戴三山飞凤帽，一身黄衫金白袍，手持一柄独特的三尖两刃刀，额上有一纵目，气质清冷且出尘。

　　正是那玉帝的嫡亲外甥，声名威震天庭的二郎神。

　　“在下杨戬，拜见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

　　清冷的男性嗓音，像是月下的松柏和苍竹。

　　二郎神由于年少而称郎，但凡提及他的外貌，无论哪本典籍都会赞叹一句丰神俊雅美少年。

　　紫微其实一直瞧他不顺眼，杨戬也同样如此。

　　但他不想让勾陈为难，就当是没发现好了。紫微大帝这种级别的存在，脾气大点也很正常，一定程度的无理取闹亦可以被容忍。

　　反正心性佳、见识广、容貌俊、哪都好的大人物，有前辈一个就足矣。哪怕紫微大帝是前辈的嫡亲弟弟，杨戬也不会过多关注。

　　......而恰恰就是这一点，让紫微（单方面）与他针锋相对上了。

　　明明我才是最受哥哥宠爱、和哥哥心意相通、从出生起就一直在一起的孪生兄弟，敢问阁下算哪儿根葱？

　　话虽如此，现在可不是窝里斗的时候。

　　尽管不情愿，但紫微还是叹了口气，交代道，“那哥哥也麻烦你照顾了。”

　　杨戬听罢，当即眼神一亮，像是得到了勾陈家人的认可，干劲十足地抱拳道，“是，前辈就交给我吧！”

　　“......”

　　听到这个坚定的回答，紫微的表情彻底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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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在勾陈面前展示不出紫微的真实性格，他其实是内软外刚的霸总弟弟，喜欢在幕后默默为哥哥摆平一切_(:з」∠)_
这章名词解释还挺多的，为了这篇文不会彻底变成说明文，大部分设定都浓缩在这章里了，以后应该没这么多神仙关系的纠葛。
酆都：fēng dū，中国传说中的地府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