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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为了检验太真的本领,勾陈便把大家伙召集起来,一起围坐在餐厅里看她表演。

      迎接着众人的注目礼,太真端坐于中央舞台上毫不怯场,回以一个落落大方的微笑。

      她怀抱着一把琵琶,惯会察言观色。为了投勾陈所好,选择的曲目并非描绘儿女情长的雅调,而是一首杀气腾腾的武曲——《十面埋伏》。

      在古代,琵琶是用于演奏军乐的乐器,勾陈自己偶尔也会在天庭的飨宴中弹奏一二。

      太真拨弄几下琴弦,简单试了试音。

      紧接着,不过才刚刚开场,便带动出一股凛然杀机。

      分明只是琵琶的独奏,却好似融入了复数的乐器。入耳弦音时而紧迫、时而阴森,有如列阵时的齐声呐喊,又如马背上的兵戈交锋。

      太真凭借一身高超的技艺,以那十根白如柔荑的手指,生生弹奏出剑拔弩张的硝烟四起之声,引领听众重返当年浴血鏖斗的古战场。

      闭上眼睛,脑海中便能自然而然地浮现出白骨露野、马嘶长鸣的沙场。昔日的霸王受困于四面楚歌,只得于乌江自刎,入目所及皆是大梦未成的悲凉。

      勾陈早就泡出一壶好茶,此刻却无心端起茶盏,全身心地沉醉于耳中虽是无形、却胜似有形的艺术。

      原本对丝竹之乐不以为意的白虎,随着琵琶阵阵凄厉的骤雨般急响,也不禁圆耳一动,悄悄睁开了眼。

      曲终,太真仍保持着拨弦的姿势,胸脯随喘息而剧烈起伏。

      台下沉寂了数秒,静的好似落针可闻。

      紧接着,人们不约而同地起身,为她献上齐刷刷的掌声与喝彩。

      勾陈第一个带头鼓掌,满脸佩服,“着实惊艳的演出,真令人大开眼界。”

      太真以丝绢擦了擦汗,闻言笑着躬身,“妾身不才,能得您如此评价,实乃太真三生有幸。”

      正如同她美丽外表下所潜藏的爆发力一样,《十面埋伏》是一首兼含刚柔,在雄武之余饱含了感情的曲子。

      这首武曲的难度颇高,因密集的指法涵盖了琵琶演奏中几乎所有的技巧,不熟练的演奏者在弹奏中途体力不支也是常有的事。

      虽然留有余力,但她在演奏结束后懒得动弹,勾陈见状干脆主动走到她身前,“把手伸出来。”

      太真眨眨眼,听话地摊开掌心,就像个等着爷爷给自己塞糖果的小女孩。

      感受到手心里多了个小巧玲珑且清凉的瓷罐,她抬起头来,就听到勾陈说,“这是我自制的护手霜,不够了可以随时来找我要。”

      仙子难掩讶异,“您还会做这个?”

      “当然啦,我平时都会自己捣鼓些实用的小玩意。”

      他点点头,一脸深沉地抱胸答道,“毕竟开客栈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务必要考虑周全。医疗、饮食、住宿、娱乐、美学、保养、文化底蕴,方方面面......一旦落后一步,就会被早已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超越,这里就是如此残酷的红海市场啊。”

      因为勤奋好学,勾陈日积月累着丰富的现代知识,越来越显得精英范。

      不过这种职场男性的感觉,往往在他身上稍纵即逝。

      勾陈本就是个已经退休的老干部,要不是天帝返聘他下界再就业,这会儿还正在天上悠闲地逗弄毛茸茸、享受着含饴弄孙的乐趣呢。

      他几乎立刻就变回平时的和蔼样子,笑眯眯地问起太真,“你有什么忌口吗?我去给你们做顿好吃的,就当是举办接风宴了。”

      得到对方的回答,勾陈应了一声,随即端出盘水果。

      “现在的话,就先吃几颗荔枝解解馋吧。小福买的有点多,再不吃就好放坏了,不过吃多了也容易上火,记得不要贪嘴,给大家平分。”

      “荔枝?”

      打从听见这个词开始,太真的眼睛就开始放光。

      果盘已经端到了太真面前,她连忙捏起一颗,剥了壳就送入嘴中,露出副享受的神情。

      “你喜欢吃这个啊,那以后得多买点了。”勾陈默默记下她的喜好。

      “现在离开饭还有一会儿,看你出了一身汗,可以先去温泉区泡个澡,这算是我们的员工福利之一。”

      “温泉!?”

      太真听得一脸恍惚,边嚼着荔枝,边小声嘟囔着,“上司亲切,衣食无忧。此处莫不是什么华胥天国,纵使跟华清宫相比,也完全不在话下......”

      虽然听见了她的轻言细语,但勾陈并不怎么在意,转而望向一众虾兵蟹将,换了副严肃的口吻勒令道,“尔等且随我来后厨,让我见识下你们的本事。”

      众虾兵蟹将听令,立马受到感召,纷纷以钳代手,端正地行拱手礼,乖乖追随在勾陈身后。

      蜃姑娘见状,不由得微微叹气,用怜悯的目光注视起他们。

      她在心底想道,这些可怜的傻大个,还挂着满面天真的笑容,尚且对接下来所要经受的摧残一无所知——就如同当年的自己一样。

      注意到蜃的眼神,勾陈便也扭头看着她,问道,“蜃姑娘,你也想一起吗?如此说来,许久未见你下厨,不知手艺可有精进或退步?”

      听见这句话,她冷汗都快流了下来,连忙假笑着作答,“啊哈哈,我就不用了......毕竟您看,后厨的帮佣可谓是人才济济,反倒是用于待客的店小二比较稀缺吧?”

      “这倒也是,那你今后便暂时于前台就位吧。蜃之吐息千变万化,万一遇到紧急情况,也方便随机处理。”

      勉强蒙混过关,她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立马踩着小碎步溜出了房间。

      ......

      天庭的绝大多数神仙,都认为武神勾陈虽主掌杀伐,性情却最是温文尔雅,具备温良恭俭让的仁义礼德,是位端庄谦和的君子。

      这席话倒是没有说错,但只有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仙神,才知道该在这句评语后面补上一句——除了行事略有些我行我素。

      大多数能够通融的事情,勾陈都愿意听取别人的意见,以能令双方同时感到满意的积极手段解决问题。

      但那只是由于度量足够大,因为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觉得“放着不管也行,就按对方所说的办吧”,才用着宠溺小辈的态度,敷衍了整件事情的走向。

      可万一真的撞见那种极小概率才会发生的事件,出现了“哎呀,这件事不听我的可不行”的特殊情况,届时,勾陈会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犟劲儿。

      “明明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最后的结果却总是顺着这家伙的主张来了!好不爽!他到底有没有把我的嘱咐放在心上!”——某不愿透露姓名的监兵神君,就经常在勾陈过于强势的温柔中吃瘪。

      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久而久之,当勾陈出现跟自己唱反调的苗头时,他都学会自己开导自己了。

      与此同理,蜃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受害者之一。

      她时常会想着,这位大人作为武神绝非没有威严,但总是将其用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比如她忘记下厨时该用哪种火候啦,弄混了两道菜的佐料啦,酱汁一不小心就搞太咸啦......

      只要不让我做饭,勾陈大人就是最完美的QAQ !!!!

      ......

      遥远的过去,踏麟山的风貌,与如今大不相同。

      为了方便获取食材,大片山坡被从天而降的石枪犁为平地,划分出边界,翻耕成波浪式断面的梯田。

      成群的丹雀叽叽喳喳,飞翔在绿色的稻丛之间。

      这种通体赤色的家巧儿,是象征祥瑞的吉鸟,炎帝曾得其所衔的九穗禾,栽种出令食者老而不死的仙粮。

      今日原本是个没有一丝云彩的晴朗天气,它们无忧无虑,在武神面向所有生灵开放的遗世之庭院中嬉戏。

      然而,分明是眨眼前还一碧如洗的澄澈天空,转瞬间竟乌云密布。

      忽而远天雷声炸响,惊扰了丹雀与鱼群。

      能在天空翱翔的鸟儿,拍拍翅膀就远走高飞,继续去觅得一处安宁的地方;至于稻田里的稻花鱼,则只能在浅浅的水坑中啪嗒啪嗒地甩着尾巴,尽鱼事听天命。

      “哦呀?”勾陈停下手中毛笔,望向不远处的雷云。

      一瞬间还以为是由于自己丢下了公务繁忙的弟弟,一个人快活地下了界,而让执掌五雷正法的他耍起小性子......看来不是这样呢。

      想想也是,那孩子尽管粘自己,却并非分不清轻重缓急的意气之人。

      “竟有道友在附近渡劫?但也说得过去,毕竟我这处风水宝地灵气极佳,又恰逢八百年一次的龙门大开。”

      稍微观察两眼,就理解了情况。勾陈只当是无事发生,继续撰写菜谱。

      直到一道落雷,唰的一下劈碎了客栈檐上的黄色琉璃瓦。

      “......”

      差点忘了,自己因背负杀生的恶孽,是个为天道所不喜的老倒霉蛋。

      不在朋友们身边常居,借他们的德运在天道眼皮子底下玩捉迷藏,一个人独处时就总会遇到这类不幸呢。

      他叹了口气,只好出去看看。

      刚一推开门,就瞧见个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小姑娘,正趴在自己身前两三步远的地方。

      “哎呀,哎呀,真是位不走寻常路的客官呢。”

      他摸出自己的乾坤袋,伸手往里面掏起合适的伤药。

      蜃此时早就丧失了完整的意识,只怀着满腔的不甘。

      ......就算是珠蚌,也有一颗鱼跃龙门的野心。

      她五指蜷缩,用力到发白地抓握着手中泥土,自怨自艾地感叹着造化弄人。

      所有人都在劝她,拿出无数言之凿凿的大道理,说其它水族可不像鲤鱼那般命好,又何必冒死去挑战那一线生机呢?

      可她就是不听,就是想去拼个万一,到最后,竟落得个客死他乡的下场。

      恍惚间,她似乎闻嗅到故乡之海的气息。

      但这怎么可能呢?事到如今,她早就已经回不去家了......

      “既然是姑娘家,那衣不蔽体可不行。”

      由于原本的衣饰被雷霆给烧的干干净净,蜃此刻也是个身无寸缕的狼狈模样。

      勾陈只粗略望到一片白花花,就急忙闭上眼移开视线,怕冒犯到人家姑娘。

      这副情景不禁让他回想起当初的白虎,不由得感叹到自己和野孩子还真有缘分啊。

      “这件以南海蛟绡纱缝制而成的曲裾,在我这儿也算是件稀罕物。等你醒了,可要好好给我干活还债哦?”

      打从遇到白虎,勾陈生怕以后还能遇到类似的情况,干脆钻研出个实用术法,能让衣服自己套到别人的身上。

      此刻,他便对蜃姑娘用了这个术法,总算能直视她。

      勾陈从瓶中取出一粒丹药,轻言着“失礼了”,便用怪力掰开她的嘴,硬生生把药丸给塞了进去。

      因为怕贸然喂水会呛到食管,他也只能不够体贴地让她把丹药给干咽下去。

      九天之上的雷云正在往这边飘来,勾陈没去管它,只默默撑起一把油纸伞,罩在女子的头上。

      纸伞虽不怎么结实,却因为混入进勾陈的神力,化为连天劫之雷也劈不碎的坚固屏障。

      恍恍惚惚中觉得身体舒服了不少,蜃听着近在耳畔的闪电噼啪声,抬眼便望到一名为自己撑伞的俊秀男子。

      “您是......?”

      “吾名勾陈,是这处平平无奇的小客栈的掌柜。”

      他极有耐心地回答起她的每一个问题。

      “这里又是......?”

      “此处名为天地逆旅,漂泊于尘世的千年一梦,有缘者方可造访的山间桃源乡。”

      他蹲下身子,朝面前的小姑娘伸出了手。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那便是还未获得‘蜃’之名的平凡水族姑娘,与一介只想安然养老的退休武神的初遇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勾陈,一个男德班的班主任,兴趣爱好是把失足儿童捡回家养_(:з」∠)_
    以下是名词解释时间——
    华胥国:据说黄帝即位三十多年,因思天下大治之事,三个月无心治理政事,忽一日梦游到华胥氏之国,见其国上无国君,下无贵贱愚贤之分,人民无所嗜好,既不恋生也不畏死;既无亲疏背向之隔,也无爱憎利害之心,是一个没有人间利害得失的奇妙极乐世界。
    红海市场:指的是现有的竞争白热化的血腥、残酷的市场。因为招招见红,所以叫“红海”。 跟所谓的“蓝海市场”相对的概念。红海代表现今存在的所有产业,也就是我们已知的市场空间;蓝海则代表当今还不存在的产业,这就是未知的市场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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