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仙尊崩人设后》酒心蜜糖糕

26、表白

　　一、

　　云阳伏在静虚宫游廊的栏杆上，老远看到长倾颀长的身影摇曳迤逦而来，连忙站直了身子，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只是当他看清长倾身后跟着身材高大的雪楼，又赶忙心虚地低下了头。

　　二人走近寝宫门口，见这些天在六界四处惹事的捣蛋鬼，早早就候在门口，长倾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不知他又要做什么。

　　游廊的长椅上摆着紫檀托盘，当中放着两碗白米粥。云阳低头用双手小心翼翼从中端起一碗，恭恭敬敬地举到长倾面前，却是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

　　“昔日在泪海，我和哥哥平日只能喝糠。好不容易讨来了白米，哥哥一定煮了粥给我吃。这番水神殿下救了小艾，我……我想做些好吃的报答。可去了膳房，没一样食材能动……不得已只好……”

　　白了一眼云阳，雪楼抱着胳膊没好气道，“气都被你气饱了，现在就是凤髓龙肉都咽不下去，谁还吃你这洒扫侍童都瞧不上的玩意儿……”

　　看一眼雪楼，长倾还是伸手接了粥碗。

　　他一边用白玉勺子轻轻搅着粘稠的米粒儿，一边轻声问道，“肩上的伤，还疼么？”

　　“不疼了不疼了。方才雪楼哥哥给我运功疗伤，已是恢复如初了。”云阳连忙大声回道。只是抬眼见雪楼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少不得又瘪了嘴不敢多言。

　　捻起勺子放入口中轻呷了一口，长倾微微弯起嘴角轻声道，“方才送小艾去了玄女大人那边，以后恐要麻烦鸿天观的仙子们照看教化她了。只是玄女大人素来行事严厉，往后你恐是不能随意去看她了。”

　　雪楼在一旁哼了声道，“这小兔崽子，若是能把你我的话听进去半个字，陛下恐是能不让那狐狸精陪他睡觉了。”

　　云阳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是听闻小艾已被安置妥当，心底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跪下身子朝二人磕了头道，“水神殿下救了小艾，云阳愿意拿自己的命来抵……从今往后，宁鸽儿伺候您的梳洗，还有雪楼哥哥守夜的活儿，都由我包了！”

　　长倾微微一笑，并不多言。他伸手解了身上的天青天雀羽斗篷，云阳赶忙起身接过来，随他入了寝宫。

　　长倾换了衣裳坐在镜台前，云阳一手持了青玉梳子，一手轻轻握着长倾的长发，仔细给他梳着青丝。

　　“自你来了，我这白头发，是不是比往日更多了？”从昏黄的铜镜中隐约端详着云阳微垂的脸，长倾浅笑着问道。

　　“没有没有，”云阳连忙摇头道，“您这一头青丝，可是我见过最柔最黑的头发了……”

　　“方才在冥界，是谁说，那不男不女的死鬼，才是六界第一美人儿……”长倾故作蹙眉，掐着手指低声道。

　　云阳脸一红，却是认真道，“可水神殿下不仅生得好看，心肠也这么善良。我娘在世时常说，人心隔肚皮。皮囊生得好看，算不得本事。这天地六界，难寻的是一颗水晶玲珑心……”

　　长倾笑了笑，“我可是抢走了你心爱的哥哥，将他强送给了魔界。我难道不是这天地六界最大的恶人？”

　　云阳愣了下，低头道，“我想，您一定有自己的苦衷……若不是不得已……不会走这一步……”

　　“那地狱长生花，一颗在你的身体里。另一颗极有可能就在你哥哥那里。这点玄魅亦会明白，难保他不会对你哥哥动了念想。”长倾看着云阳捻了青色发带在自己头上扎着四瓣蝴蝶花儿，轻声道，“你往昔那么想逃出静虚宫去寻你哥哥。这回你若担心他，本座亦不勉强……”

　　云阳突然停了手，跪在了长倾面前。

　　长倾微微侧过脸，瞅着他扒着青玉地砖的手，指尖逐渐泛白。正纳闷间，只听他带了几分恳求低声道，“求你，不要赶我走……”

　　“嗯？”似是有些意外，长倾侧过头，略略歪了脑袋看着云阳，带了几分戏谑道，“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往昔栓鱼索都拴不住，今儿个怎么赶着不走，打着倒退了？”

　　偷偷抬眼瞥一眼长倾披头散发的侧颜，云阳蠕动着嘴唇喃喃道，“我……我知道你已经拿到了那什么花儿了……我……我又老是闯祸……你定是不想要我了……可是……可是……”

　　瞥见长倾的右手腕间，仍是系着红绳的锁魂铃，云阳的眼眶越来越红，竟是掉了两滴泪下来。

　　“这是怎么话说的，”见云阳面前的地砖上多了几滴水迹，长倾有些哭笑不得，“这好好地，怎么又哭了。”

　　“我知道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可是……可是我……”云阳越发哽咽，声音带了几分沙哑，低微到了几乎听不见，“我不想离开你……”

　　长倾的心猛地一颤。

　　他何尝愿意让云阳离开这里。只是想着他到底不愿留在自己身边，方才也是犹豫了许久，才说了那些话。

　　长倾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云阳从地上拉了起来。

　　“不见你哥哥，你也情愿？”

　　“我愿意！”紧紧握住长倾纤细冰凉的手，云阳点点头，却又觉几分脸红，仍是不敢抬头看他。

　　“可之前你明明三番五次，仙挡杀仙魔挡杀魔，豁出了小命也要去魔界寻你哥哥呐？”长倾任他拉着自己，歪着头望着他轻笑道。

　　云阳小声道，“这些天我随你去了魔界和冥界，第一次见识到这六界法术高强的坏人，竟然有这么多……我……我什么都不会……除了闯祸，没办法保护我哥哥……我……我想让你，或者雪楼哥哥，教我法术。”

　　云阳话刚出口，又觉不妥，连忙抬起头来，望着长倾大声道，“当然，我也想保护你！”

　　长倾一愣，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果真还是小孩子心性。想到什么说什么。谁一时对他好，他便能倾心相待。

　　轻轻抽出被云阳握住的手，长倾低头从头上抽出方才刚被云阳插上去的青玉发簪。

　　“既然如此，你连个趁手的武器都没有，这怎么能行。这把剑，就送给你了。”

　　见长倾手中的发簪，化作了一把冰块一般、散发着青色光华的利剑，不过四尺有余，剑身也稍显狭窄。云阳皱了皱眉，低声囔囔道，“我不要崆峒剑……”

　　长倾笑出了声道，“崆峒剑可是宝贝，我怎么能随便送人。这是我同你一般年纪时常用的剑。那时我与伏欢还是挚友。渭水之畔，有昆仑钟、女娲琴。伏欢善琴，我常用这剑撞钟，奏一曲仙乐，因此便唤这剑‘仙乐剑’……”

　　云阳听得晕晕乎乎，只是听闻这是长倾从小带到大的宝贝，竟又变得喜不自禁，连忙伸手接过剑来仔细抚摸端详着，仿佛手中的不是长倾的剑，而是长倾纤细柔软的手。

　　他执剑跪地，郑重朝着长倾执手一礼。

　　“从今往后，我这条小命，就是水神殿下的了……”

　　长倾微微一笑，扭过头去望着铜镜，自己拿过梳子缓缓梳着长发，却是低声道，“我不要你的小命。我要你从此，好好活着。”

　　二、

　　魔界之中，云寒穿了身雪白的简素衣衫，长发随意挽起在身后。他走到灵圣殿旁的树林边，总算寻着了灵奴。

　　犹豫了一下，云寒柔声问道，“灵奴姑娘，你见着阿音了么。都快用晚膳了，还不见他回宫。我担心他又没打招呼，就去凡间玩儿了……”

　　抬眼看着云寒白皙到苍白的面容，灵奴只见他眉眼间透着的刻骨温柔，只一颦一笑之间，便能融化任何冰雪阴霾。就连自己，竟也不敢多正眼看他几眼，一时不由得痴了。

　　只是她又立马回过神来，转过身子哼了声道，“现在别说魔界，就是那黑鸾宫，他都不愿出了，只想天天守着你。只是也不知道你又和这小祖宗瞎说了什么。今儿个晌午起，他就一个人坐在那水榭边上，任谁也不准靠近了，只絮絮叨叨满脸愁云，活像只蔫了的小乌鸡。”

　　云寒顾不得道谢，连忙扯了衣摆朝水榭跑去。

　　果然，老远就瞧见了伏音漆黑的背影，缩成一团靠在亭榭边，只有发间银色骷髅发扣，闪着暗淡的光泽。

　　云寒提了衣摆脱了鞋，光脚踏上水榭，悄悄走了过去。

　　“我知道我又懒又馋，还没云阳一半懂事听话，睡觉的时候还打呼噜打嗝，喜欢说梦话。这天地六界，除了大魔头和灵奴姐姐，恐是没人真心喜欢我……可是，可是我还是希望阿寒哥哥能留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

　　伏音闭着眼，手里捧着一盏小小的莲灯，暗夜中散发着莹莹的血红光华，照亮了他眼睑下两颗血滴般的泪痣。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云寒走到了他的身后，仍是聚精会神继续自言自语道，“魔仙魔仙，求您实现我的愿望……我一定一年都不吃大馒头和烧饼……”

　　原来这日二人用午膳时，云寒见硕大的兽骨饭桌上，摆了几十道菜。伏音大口大口连吃了十七碗牛肉面和七十四个寿桃包。云寒终是忍不住开口道，“这凡间话本上的猪八戒，恐也没你吃得多。当初在凡间就是因为贪吃，差点丢了小命，怎么就是不改呢？”

　　伏音和云寒争辩了几句，云寒突然站起身来，捎带了几分恼怒道，“这般不听我劝……我还是明儿个回泪海去。不再操心你了……”

　　想到这，云寒无奈地摇摇头。他裸露的双足踏在有些朽烂的木板上，却是不小心弄出了吱呀的声音。

　　扭头看见是云寒，伏音竟是一甩手丢了手中的莲灯，任它沉入塘中，只起身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云寒。

　　“都是我不好……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不要离开我……”伏音一面说着，浑身越发颤抖，竟是红了眼眶，滴下了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