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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胁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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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长倾跪在紫微宫前，已有两个时辰了。
微微抬头看一眼紫金玉石镶嵌的大门，只见门上雕龙的双眸熠熠生辉，长倾只觉膝盖越来越酸痛。
这倒不算什么。身体里抑制不住的一股暗流，逐渐澎湃汹涌，长倾忍不住蹙起眉头，竭力使了灵力抑制住。
他明白，是体内蔓延了两百年、早已深入骨髓的血毒，又开始发作了。
白皙的额上沁出细细的汗珠。长倾刚闭上那双渗着水蓝色泽的幽深眸子，只听大门“吱呀”一声响，有人踱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水神殿下久等了。陛下已是醒了，唤您进去呢。”
长倾抬眼，是天帝洛川的贴身侍从浅儿。
此刻浅儿抱着白色袍服长长的袖子，略带几分得意的神色，正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狗仗人势。长倾心底冷哼一声，还是面色如水般平静起了身，随浅儿入了殿内。
隔着厚厚的金丝帷幕，隐约能瞧见里头的人微微起了身，长倾轻声唤了声，“叔父。”
一只颀长的手臂从帐中伸了出来，掀开帘幕的一角。
洛川缕缕银白发丝下，猎鹰般敏锐又带了几分慵懒的眸子，隐约从帐中显了出来。
他的头发虽然白了，容颜不过人间男子刚过而立之年的模样，平添了几分仙风道骨和阴毒狠戾的气质。
“去泪海接云寒的事儿，准备得怎么样了？”洛川慢悠悠问道。
云寒是长倾已薨逝的父帝、洛川的大哥洛景，在人间的泪海与鲛人留下的幼子。洛川登基后，为了平息与魔界绵延了两百年的战火，答应了魔尊伏欢为亲弟伏音的求亲。
只是洛川虽答应将先帝幼子送入魔界和亲，人人皆以为是长倾要担此大任，却不知这精明狠厉的天帝，心中早有自己的算盘。真正的天帝“幼子”，另有其人，便是如今屈身于泪海鲤鱼族的云寒。
微微抬头掠了眼洛川阴暗的眸子，长倾又立即伏下了身子，“臣立即出发前往泪海，今日之内必将云寒接回天界。”
弯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洛川放低了声音轻轻道，“倾儿，你且过来些。”
长倾往前跪了几步，靠近了洛川的榻。
他无意中抬眼一撇，瞧见洛川的金丝帐中，竟还有一个人，半掩着天丝锦被，正带了几分嘲笑般望着他。
洛川身边的男宠白陌，见长倾那双清冷犀利的明眸，此刻死死盯着自己，不由得惊呼一声“陛下”，伸出光裸的手臂紧紧抱住洛川的身子，像只猫咪般乖巧地缩进了他的怀里。
轻轻拍了拍怀里的人儿，洛川披了衣裳起了身，掀开帐子的一角坐在床沿上。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眸盯得长倾抬不起头来，洛川轻声道，“倾儿，抬头看着我。你是又在怨我吗？”
长倾低下头轻声道，“臣，不敢。”
他话音未落，左脸旋即“啪”地挨了洛川一记结实的耳光。
“你骗我！”洛川低声咆哮着，又俯下身子，撩起长倾方才被自己扇得有些凌乱的发丝，轻轻道，“本座明白，这两百年来，你心底一直恨我。毕竟当初是我，让你送崆峒剑给伏欢，也把你自己送给……”
“陛下……倾儿不敢！”听到洛川又提到那件事，长倾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竟是口不择言地大声打断了洛川，额上滚下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只因当年之事，天魔结下百年仇怨，长倾也中了终生难解的血毒。乃至时至今日，为了平息两界的纷争战祸，洛川不得不再做打算，去泪海寻了先帝幼子许配与魔界。
回手从帐中抽出白陌手里的白绫手绢儿，洛川捧起长倾的脸，一边擦拭着他有些肿胀的嘴角，一边低声道，“倾儿，当年之事，叔父知道你受了委屈。可万年之后，这天界、乃至六界的一切，不都还是你的。身为先帝之子，就得有配得起这身份的担当。不仅是你，云寒也是如此。来，此次接他回天界，你仍是带上这把崆峒剑。”
洛川一边说着，手中幻化出了一柄闪着莹莹蓝光、状似冰块的宝剑，七色宝石镶嵌，状似北斗七星。
望着这柄两百余年再未见到的宝器，长倾心底突然猛地袭来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剧痛。
他明白，这是洛川的期待，更是他的威胁。
见长倾失神地盯着崆峒剑，洛川突然带了几分狠厉低声道，“若是接不回云寒，这番，你就自己亲自去魔界！”
长倾浑身一颤，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二、
候在殿外多时的静虚宫侍从雪楼，抬眼见长倾双手捧着一柄蓝冰似的剑，失魂落魄出了殿来，连忙迎了上去。
待他看清长倾手中的物件，竟是崆峒剑的雄剑，也是一惊，旋即心底更是痛了起来。
“殿下……”雪楼上前扶住长倾，发觉他已是站都站不稳。他连忙从袖中掏了手绢，轻轻捂在了长倾的唇间。
察觉到手中的绢子逐渐温热湿润，瞥一眼被血色浸透的白绢，雪楼赶紧将其收进了袖中，又忍不住握紧了长倾的手轻声道，“陛下又这般强人所难……您若是不愿去，不妨直接说与陛下！”
这一刻，长倾原本失神暗淡的眼中，闪过一丝比起洛川有过之无不及的寒意。
“松手。”长倾的声音虽轻，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狠意。
“殿下恕罪，是属下失礼了……”雪楼浑身一颤，这才松开了长倾，略微退后了半步。
“这不是他在逼迫我……这是他在给我机会……我已是，没有时间可浪费了……”
长倾怔怔地自言自语着，却是并未再看一眼雪楼。
他只一手握着崆峒剑，孤寂地沿着殿下绵延漫长的云阶，缓缓而去。
而紫微宫中，听长倾低声谢了恩出了大殿，帐中的白陌忍不住掩了被子，又偷偷笑了起来。
他伸出纤细白皙的手臂，从身后搂住洛川的腰，将火烫的脸蛋贴在他的身侧几分嘲弄道，“这六界人人皆道，水神长倾做事雷厉风行、工于心计。陌儿看来，他不过就是陛下玩弄于掌间的一枚棋子，连陛下的万分之一都不如。这样的人，还想做天帝？恐是做梦。”
任由白陌搂着自己撒娇，洛川脸上的笑容渐渐黯淡了下去。
扯住白陌的手腕，猛地将他拽入怀中，洛川伸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望着他万般惊惧、又发不出一丝声音的可怜模样，洛川阴郁的眼中，愈发迸射出浓浓的杀意。
“你不过是伺候本座床上泄欲的奴儿。这六界的大事、本座的家事，何时轮到你来多嘴！若是再听到你这般嚼舌根，明日就把你送去地府，伺候那群饿了几百年的厉鬼！”
三、
人间的香林镇，三月春光正好。
正值集市，只见街边两名粗布衣衫的少年，面前摆着几只不起眼的旧木盆。木盆里尽是些浑浊的海水，若是仔细瞧了，便会发现这些海水中浸着一枚枚大小不一、五彩斑斓的贝壳，甚是罕见。
那稍大些的少年，便是天界要寻的鲤鱼族少年云寒。
他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生了一张温婉如画的白皙面容，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圆润的眸子清亮似水，和长倾一般泛着幽暗的莹莹水蓝，竟是美得模糊了性别。
“云阳，饿了吗？去那边的铺子，买几个烧饼吃吧。”云寒低头从破旧的荷包里摸出三文钱，递给身旁略小些的少年，摸摸他的头温柔笑道，“累了一上午，且吃些东西填填肚子。”
虽是唤云寒“哥哥”，云阳生得并不与云寒相像。还带着奶膘的小脸上，眉眼间透着几分英气，显得虎头虎脑万分活泼。
他并未去接云寒手中的铜板，只犹豫地瞅瞅云寒的手心，又是抬头望着他，撇嘴小声道，“哥哥，那你呢……”
云寒微微笑了笑柔声道，“哥哥不饿。这番卖了贝壳的钱，还是要省着些，才够给小艾请大夫开药。”
鲤鱼族数百年前被天帝洛景圈禁于泪海，不得与六界来往，只能靠海为生，十分贫苦。近日族中的小白鲤小艾患了重疾，云寒和云阳不得已冒险来了人界贩卖贝壳，只为赚些钱给她治病。这些日子他俩提心吊胆，生怕被天界察觉，生怕被发现不是人类。幸好这几日一直无事，他俩只待卖完最后这两盆贝壳，便回泪海。
云阳听云寒这般说，却是转身从一只不起眼的小箩筐中，小心翼翼端了一碗掺了一半糠的粥来。
“这是我自己学着哥哥做了带来的。哥哥尝尝看？虽然一定不好吃……”
伸出白皙纤长的手，云寒轻轻接过粥碗，舀了一勺细细地品了品，望着云阳几分羞怯的小脸笑道，“咱们云阳总算长大了，能自己做饭给哥哥吃了。这是哥哥吃过最好吃的粥。”
“真的吗？那这番回去，云阳天天都给哥哥煮粥吃！”到底还算是个孩子，云阳的脸上洋溢起无边的喜色，紧紧抱住云寒，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喜不自禁道，“云阳这一生都要和哥哥在一起，永远给哥哥做饭吃……”
云寒放下粥碗，拍着怀里的人儿，突然听得“哐啷”一声，似是有人狠狠踢了他俩面前的木盆一脚。
见盆中的海水洒出了大半，云寒松开云阳，略皱了皱眉抬眼望去。只见几个满脸横肉、五大三粗的男人横在了他们的摊子前，满目凶光地瞪着他俩。
只是待这几名恶汉看清了云寒惊世骇俗的美貌，又露出了几分不怀好意的笑意。
“大哥，就是他俩，在这摆了六日摊子，竟是不知主动去咱们镖局交银子。”一名小啰啰对着为首的大汉李五，低声耳语了两句。
“小子们，也不打听打听，在这香林镇做买卖，有不去我们来福镖局请安的么？”李五目不转睛地盯着云寒，不怀好意一笑道，“看在你们初来乍到的份上，爷爷就给你们行个方便。且拿五两银子来。”
“五两！”见这龇着牙花唾沫横飞的恶徒这般讹诈，云阳不由得几分恼怒道，“哥哥和我在这儿风餐露宿，站了快七日，统共也不过赚了三两不到……”
“云阳！”云寒赶紧大声唤住了他。
瞥一眼下意识捂住嘴巴的云阳，李五色眯眯瞅着云寒嘿嘿一笑，径直伸手来夺他腰间的荷包，“三两就三两，好歹给爷爷孝敬个半数……”
一手狠狠甩开壮汉，云寒死死护住腰间的荷包，一手拉过云阳退后几步低声道，“你拿上银子，赶紧走……”
未曾想云寒瞅着柔弱，那只纤细白皙的手，力气竟是大得惊人。李五唾了一口龇牙咧嘴怒道，“小子，你是第一天出来闯荡江湖吧。今儿个爷爷不给你们个厉害瞧瞧，咱们来福镖局的招牌，就倒着写！”
只是李五恶狠狠上前一把揪住云寒，嗅到他身上竟有股若有若无的幽香，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色心骤起。
“不肯给钱？那也成，你这小美人儿，今儿个就好好陪陪爷爷尽兴……”不顾云寒的挣扎，李五一把扯开了他胸前的粗布衣襟，又是一惊。
只见云寒白皙的锁骨下，赫然是几枚蓝莹莹的青色鱼鳞状花纹，甚是乍眼。方才沁入鼻中的幽香，也是自此而来。
“是……是鲛人！”李五一声惊呼，旋即眉头一挑，龇着牙花嘿嘿笑了起来，“今儿个爷爷算是走运啦！竟是逮着了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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