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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赈灾 ...

  •   冯慨之陷入了长久的深思中。
      人生几十年,冯慨之从来没深思过这种费解的问题。他一向都是跟着张丞相,从不论对错。
      所以,究竟是对是错呢?

      张崇兴一直给他使眼色,想要让他再求求情。这满屋子里面,唯一有可能给他求情的就是冯慨之了。可到最后他也只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白忙活了一场。
      冯慨之没空搭理他。

      张崇兴不管怎么折腾,人还是被拿住了。
      这个江宁县知县的位置暂时空了下来,不过也不碍事儿,不管王从武还是韩仲文,甚至连冯慨之都能暂顶一下知县的职。
      人抓起来了,县衙也被萧瑾掌控起来,准确的来,说是被王从武带过来的士兵给掌控了起来。纵然这县衙里头还有张崇兴的旧部,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的反抗委实有点可笑了。
      连张崇兴都没有反抗的余地,更何况是他们呢?况且,萧瑾还十分有心机地放出话,说江宁县知县本来就是能者居之,谁若这些日子表现得好了,没准这知县的位置就到手了。

      招数不再新,管用就行。萧瑾这一拱火,便彻底将这些人跟张崇兴摆在了对立面。知县这样大的诱惑,试问谁不想要?
      如此一番下来,所有人都消停了,这不禁让冯慨之细思极恐,因为他发现自己越发看不透萧瑾了。

      不过这个张崇兴虽然抓住了,罪名却还没有定。萧瑾还想着把事情查得更清楚一点,证据确凿的话,京城的那一位就无话可说了。

      事儿都办的挺好,一切遂了萧瑾的心意,只是很快韩仲文便发现——冯慨之有些不对劲起来。
      韩仲文虽然也觉得冯慨之办事儿糊涂,但是人并不坏,起码并没有害过他,所以私底下两个人关系也还不错,能说得上几句话。见他魂不守舍的,韩仲文便关心了一句:“你这一晚上究竟是怎么了?神色恍惚的。”

      冯慨之挠了挠脸颊,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小皇帝给问住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一切出乎他的意料。在冯慨之这儿,萧瑾一直以来都会冠上亡国之君的名头,所以他不管做什么,冯慨之都会觉得他在胡作非为。但是出宫之后,尤其是经过这几天的近距离观察,冯慨之突然发现,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就好比今天这个事,这个小皇帝还是有点想法的,亦很能扰乱人心,他自己就被那句“从来如此,就一定是对的”给扰得心神不宁。
      因为从前他一直觉得是对的,从来都是如此,旁人也是那么做的,为什么他不可以?
      但是今日来到江宁县的时候,他确实被触动了心弦。以至于今儿被反问的时候,冯慨之竟然开始反思起来,从前的是不是想错了。从来如此也好,顺势而为也罢,真的是对的吗?

      冯慨之想不通,也说不出。他坐了下来,同韩仲文推心置腹地问了一句:“你觉得……咱们这个新皇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话问的。韩仲文仔细的看了一眼四周,确定身边没有别的人才放心地说:“从前且不论,就以如今来看,多半是故意藏拙了,不可小觑。”
      “是吧!”冯慨之拍了一把大腿,神色激动。
      终于找到了知音,他也是这么以为的!

      可冯慨之又一事不解:“大行皇帝又没有别的子嗣,他藏拙给谁看呢?”
      韩仲文也想不通。
      冯慨之突然眼眸一亮,他明白了:“这必定是藏拙给我们看的!”

      “你?”韩仲文挑眉,你配吗?
      “必定如此!”冯慨之深信不疑,且暗自给萧瑾脑补了一番。从前藏拙是为了糊弄他与张丞相,为了让他们放下警惕心,如此他才能安安稳稳地登基。如今不装了,乃是要震慑他,并且借此敲打张丞相!试问朝中还有谁没有这样的能耐让小皇帝如此警惕,那必然只有张丞相跟他呀。
      果然,小皇帝还是提防着他呢!

      韩仲文见他越想越激动,笑了笑,觉得多说无益了,他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太过看得起自己,也是个毛病。

      冯慨之自己说服了自己,从此之后,他便觉得萧瑾身上多了一重高深莫测的色彩,让人看不透。他甚至已经开始怀疑那所谓的张真人究竟有无道行了。

      翌日,萧瑾依旧带着他的三位尚书加上苏仿去江宁县转了一圈。没有了碍事儿的张崇兴,他此行还算顺利,也真正见识到了此次地震的后果。
      这回地震死伤了不少人,因为医馆的药材不够,所以不少伤着的人最后也死了。张崇兴这个父母官不愿意接手丧葬之事,觉得给这些人办丧事既费钱也晦气,于是请了寺庙中的一个小僧人宣扬了一下火葬的好处,最后不管不顾直接把这些尸体拉到寺庙,一把火全都烧了。
      这件事情触犯了众怒。

      韩仲文听闻此事后对张崇文的厌恶更深一层,还在萧瑾耳边进言,说要严惩张崇兴。
      可萧瑾却觉得,这家伙终于做了一件好事。萧瑾说了一句公道话:“这张崇兴实行火葬的出发点虽说不堪,但是在如今看来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既省事方便,最重要的是——大大降低了瘟疫发生的可能。”

      冯慨之跟韩仲文面面相觑,王从武问:“怎么还牵扯到了瘟疫?”
      “多看史书就知道,大震之后多半会有疫情。一旦死伤的人过多,水源受到了影响,便极有可能会产生病灾,常见的就是瘟疫。疫情肆虐下,再想要控制灾情那就难了。眼下一把火都烧了,残忍是残忍了一点,却从源头处直接杜绝了这个可能。”

      韩仲文恍然大悟:“您这么一说,臣倒是想起来确有此事。”

      萧瑾深思片刻,小声说:“看来,张崇兴还得先放出来。”
      王从武耿直道:“现在放他出来岂不是添乱么,他能做什么?”
      “他的用处可大了去了。”萧瑾背着手,慢慢往前,嘴里道:“地动之后,不仅死去的尸体要火化,那些死掉几日的家禽家畜乃至野生的牲畜也得火化。只是这些家禽都是肉,老百姓必然舍不得,至于已经逝去的亲人,那就更不用说了,想要他们心甘情愿地火葬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可不火化了也不行,这种‘留名’的好事儿,就让张崇兴来吧,一回生,二回熟么。”

      反正他肯定是不会下令的,“好人”还得留给张崇兴来做。

      短短几句话,叫冯慨之听得心里发毛,这小皇帝心原来这么黑!

      在城中转了转之后,萧瑾对这里的情况有了大概的认知。
      江宁县有两千三百户,人数破万,此次地动大约折去了十分至三的人口,临近的县城也损失了一些人口,不过比起江宁县并不算多。死去的多是老人孩童,地震发生时来不及躲,被埋在了废物中。

      县城内外有半数的房屋都倒塌不能住人了。如今已经是九月,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修改房屋,如若再拖,拖到冬天,这批无家可归的人就会被生生冻死。
      好在萧瑾这回带的士兵都有力气,萧瑾同韩仲文几个商议一番,很快选好的地方,决定建房子。
      除此之外,他还征调建康府的士兵,替这些灾民铲平了家中废物。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尽可能的挖出来,也尽可能的减少他们的损失。

      另外带过来的几千士兵,则全部用来盖房子。这建房子的活也不是光靠他们,萧瑾还征调了县城里头所有无家可归的壮丁,让他们都过来帮忙干活,每日供其一日三餐。
      以工代赈的方法,无论如何都不会过时。
      若是老弱妇孺家中又无男丁的便收入悲田园,也即收养鳏寡孤独的收容院里头。因屋子不够,萧瑾直接征用了张崇兴贪来的部门宅子充当悲田园,给了这些老弱妇孺容身之所,且让他们每日做些衣裳鞋子换取工钱,计件收费。
      虽稍稍低于市价,但因为吃穿不愁,所以这些人待在悲田园里头待得十分安逸?

      粮食是常平仓的粮食,不用花钱,做衣裳鞋子赚来的钱,加上萧瑾筹来的钱,足够买下建房子的木料了。
      萧瑾算了一下,这屋子大概要盖上两个月,这些人每日来这里做工,晚上再去临时的收容点睡觉,起码是不愁吃的,也没有什么可花销的地方,等来日分到了房子,便可以重新开始了。

      在这边监工监了几日,就在冯慨之以为萧瑾会一直稳扎稳打地扎根在这里时,萧瑾这日早上突然换上了一身劲装,准备出门。

      “您要去临淮关?”王从武有些迟疑,“那是边境,您去那儿作甚?”
      “反正离的也不远。你也说了那是边境,既然来了,总该要看一看夏国边境的守备到底如何。”
      王从武信心满满:“那自然是不差的。”

      是么?萧瑾心里打了个问号,既然真的不差,那两个多月后齐国为何还会那么轻轻松松就收掉了夏国?
      “去看看吧。”萧瑾一锤定音。

      临淮关是沿水而立的古城堡垒,再往北便是齐国。西夏同齐国以淮河为界,这临淮关便成了夏国北疆的滨城要塞,地理位置极为紧要,易守难攻。可以说,一旦齐国攻破临淮关,江南腹地便是他们的掌中之物。

      萧瑾执意要去,其他两人只以为他要去那边透透风,唯有冯慨之不淡定了,他觉得,萧瑾也许,可能,大概真的知道了些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冯·脑补帝.慨之:小皇帝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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