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卫臻》姀锡

58、058

　　九月上旬，宁家老太太八十大寿，广邀宾客。

　　这个时候，罗刹殿下已经开始日日随着众多官员一道入宫上朝了，日日不到四更便要起来，早时，早膳后便能回府，晚时，甚至快要午时才姗姗回府。

　　二殿下上朝？
　　这亦是前世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前世，二殿下不曾被封王，不曾被赐封府邸，更加不曾有资格上朝参政，卫臻前世对二殿下唯二的印象便是，二殿下被皇上夺了正妃，一直到卫臻惨死时，还一直居在九王爷府上，第二便是，他是名动京城的美男子，甚至享有“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美誉，据说，整个京城，唯有西凉世子苏万里站在他的身侧，不会被全然夺走锋芒，能够勉强与之一较上下。

　　所以，即便是嫁到秦王府这么久了，罗刹殿下一直未曾以真面目世人，卫臻也并不曾担忧的缘故，因为，在卫臻的认知里，他从来不是需要卫臻来揣测他相貌之人。

　　自从那日兔子羊肉事件后，卫臻稍稍给了罗刹殿下一些好脸色了。

　　许是那日撞见那件事情后，太过震惊了，惊到卫臻一时慌了神，以至于那日早膳时，卫臻有些无以应对，对罗刹殿下甩了脸色。
　　元煌那双眼，何其锋利凶悍，事后，卫臻便知，他定是意识到了什么，所以这才特意去逮了这窝兔子讨她欢心罢。

　　其实，卫臻那阵火气，来得莫名其妙，事后冷静下来，这才惊觉，自己那日似乎过于冲动了。

　　罗刹殿下早已及冠，比他稍小几月的太子东宫都已有不少美人了，有谁规定，在他娶妻之前，必须得为她卫臻守身如玉呢，何况，绵延子嗣，本就是他的职责和义务。
　　或许是对方后院一直清净干净，这才让卫臻有了些错觉，有了些罗刹殿下身边并无莺莺燕燕的错觉吧，以至于冷不丁的撞见了，她心中的反差过大了，这才一时缓不过神来。

　　其实，罗刹殿下若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与她提出来的，犯不着背着她偷偷进行，便是他有中意的喜欢之人，也是可以直接接到王府的，只要行事作风不要越过了她这位王妃头上去，规规矩矩地，卫臻不是容不下的。

　　事后，罗刹殿下意识到她情绪上的异样，能够亲自去祁山猎兔子来安抚她，其实，已好过前世太子不少了。

　　要知道，前世，哪有太子来讨好她的时候，全是她巴巴争宠，太子不赏她个白眼，她便要恨不得烧香拜佛，求爹爹告奶奶了。
　　哪还能因为她片刻异样情绪，而想方设法讨你开心的。
　　何况，那人，还是魑魅魍魉般阴森恐怖的罗刹殿下！

　　这样一想，卫臻便也慢慢解开了心结，已在非常努力，非常努力的让自己恢复正常的情绪中来。

　　故而这一回，卫臻特意央求罗刹殿下陪同她一道去宁家赴宴。

　　“殿下已然被封王了，如今也开始上朝议事，也该在文武百官中走动一二了，不说为了特意做什么事情，至少，朝堂上的各位官员也得认个脸熟，日后更好的商议朝政，为国效力才是！”
　　“何况，这宁二娘子年后便要嫁入东宫，亦是皇室中人，于公于私，于情于理，这个宴，咱们还是该去的。”

　　何况，这是卫臻嫁给二殿下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接到帖子，既在这京城之中，又已入了皇室，终免不了在人前露面的，便将这宁国府当作垫脚石，试探试探京城这汪浑水的深浅吧。
　　而第一次赴这样的宴，有罗刹殿下陪同，多少底气足些。

　　卫臻耐着性子一一央求和劝说着。

　　不想话一落，只见罗刹殿下一言不发，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罗刹殿下才刚刚从宫中回来，风尘仆仆，还没有歇脚了。

　　卫臻见罗刹殿下未曾言语，以为他不愿露面，她苦心劝说了一回，以为他不为所动，想了想，便松口道：“若是殿下不想去的话，也无妨，妾身——”

　　然而卫臻一开口，还不曾将话说完，便见罗刹殿下缓缓张开双臂，盯着卫臻低低道：“更衣。”

　　卫臻闻言双眼微微一亮，待缓过神来后，立马飞快亲自将早已经准备好展在木施上的华服取来，一脸高兴的冲着罗刹殿下道：“好嘞，妾身这便伺候殿下更衣！”

　　与罗刹殿下同床共枕一个多月，二人虽未曾圆房，早上醒来时虽然从未曾见到过罗刹殿下，不过，每日更衣入睡时，夫妻二人还是一起的。
　　每日罗刹殿下沐浴时，是由卫臻伺候更衣的。
　　故而，卫臻对这项任务，还是十分熟稔的。

　　罗刹殿下的紫色朝服宽大而坚硬，卫臻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替他褪去，不过替他退出一身外裳，卫臻鼻尖便已经快要冒出密汗了。

　　这日，卫臻替罗刹殿下备了一身穆城色蟒袍华服，这个颜色成熟稳重，略微压下了几分罗刹殿下身上的煞气和森冷之气，显得整个人更为严谨和从容。
　　伺候罗刹殿下穿戴好后，又将同色的蟒爪腰带伺候罗刹殿下佩戴上了，再将罗刹殿下往日里佩戴的和田玉细细致致的替他佩戴好了，上下扫视一圈，果然，这个颜色极为适合罗刹殿下，衬托得整个愈发英武和挺拔，像是一株秦王府前院里的那株楠木，茂正又尊贵！

　　罗刹殿下喜深色，多穿戴玄黑色，除此以外，卫臻见过他穿戴大红色，和深紫色，却未曾见过他着过任何浅色。

　　为了让罗刹殿下更加平易近人些，卫臻私底下可没少花心思，怕在寿宴上，他们夫妇二人一露面其他人便飞快退避三舍，于是，卫臻还为他备用了玉色、白青、缣缃等暖色，不过，后二者，还没出手，便怕罗刹殿下不喜，至于前者，是太子元翎一贯喜好的暖玉之色，卫臻觉得晦气，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会儿，伺候罗刹殿下换上这一身穆城色，便觉得耳目一新，又觉得葱郁内敛几许的同时，发散了一丝微寒之气。
　　并且，与他脸上的这个青铜半兽面具倒是浑然天成，格外搭配。

　　卫臻伺候罗刹殿下更衣时，罗刹殿下一时微微垂目盯着她看着。
　　柔软纤细的双手在他身上四处游走、抚弄着。

　　罗刹殿下思绪有片刻的出神。

　　正当他恍惚片刻，再定睛一看，双目忽而撞入了一双清澈又炯炯有神的双眼里。

　　四目相对间。

　　只见那双目含春水的眸子悉数落入了他的双眼中，正一脸好奇的仰着头将他四下打量着，似乎在……小心翼翼又饶有趣味的窥探着他面具里的模样！

　　那双眼，湿漉漉的，又亮晶晶的，像是灵隐寺后山里梅花鹿的双眼，元煌当年狩猎，逮到了过一只，不过，那只梅花鹿用湿漉漉、可怜兮兮的双眼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时，元煌利箭一收，终是放走了它。
　　又觉得像是院子里的那一窝兔子的兔子眼，灵动又狡黠。

　　元煌双眼微微一眯。

　　这时，只见妻子轻轻咬着唇，仰着小脸，仿佛一脸试探的向他问道：“妾身……妾身可以看看殿下么？”

　　卫臻也不知一时从哪儿钻出来的这么一抹莫名其妙的冲动。

　　许是这身衣裳的衬托，衬托得整个人无比往日那样严肃森冷。
　　又许是，这日罗刹殿下对她的央求有求必应。
　　卫臻心中忽而就徒生出一抹冲动和念头来，想要将面具下那张脸一探个究竟。

　　卫臻只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询问着。

　　元煌闻言，双眼闪了闪。
　　似乎对卫臻这一举动有些诧异。

　　他以为这句话，是在新婚当夜落下的。
　　却不想，那夜一夜相安无事，此后一个多月过去了，妻子并没有对他这张面具提出过任何异议。

　　却在此时，冷不丁提出。

　　元煌定定的看着卫臻。

　　“可以。”

　　良久，他嘴角微抿，低低说着。
　　说完，元煌目光一敛，垂了垂目，却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抬手，将手缓缓背在了身后。

　　同意了，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所以，要她亲自动作？

　　卫臻闻言，目不转睛的盯着头顶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犹豫了良久，只忽而将一只手搭在了罗刹殿下的腹前的腰带上，她扶着他的腰带，在罗刹殿下跟前轻轻踮起脚尖，缓缓探出了手。

　　手触碰到了罗刹殿下唇间那片冰凉的铜器上，不知为何，心脏竟砰砰砰的开始胡乱跳动了起来。
　　目光再一抬，对上了半兽面具下那一双漆黑如鹰般锋利的双目。

　　鼻尖的薄汗瞬间冒了出来。

　　指尖轻轻一颤，卫臻飞快将手缩了回来。

　　“不……不早了，咱们……咱们该走了，殿下。”

　　卫臻飞快转身，咬牙将指尖送到了嘴角，轻轻咬了一下，忽而结结巴巴说着。
　　说完，她拧着帕子飞快踏出了卧房。

　　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