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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果酱馅饼 ...

  •   直到几个周过后,我都没能从这股突如其来的愤怒情绪中脱离出来。也许不仅是愤怒,面对卡伦一家时的惊慌失措提醒了我,即使我用不为人知的方式得知了一切,他们的性格、背景、行事风格,甚至未来所要经历的一切——这实际上并没有任何意义。我难以相信过去我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如果这里有一个人是危险的、未知的、迷茫的,是异类,不确定因素——无论哪种说法,毫无疑问,这个人是我。
      如果一个吸血鬼对于贝拉来说是危险的,我马上就能判断出来;如果福克斯将要面临一场进攻,我可以提前几个月知道;如果爱德华突然不告而别,我百分百明白他的理由。但这一切对我来说究竟有什么意义?这种感觉太糟糕了,我指,如果你已知身边每一个人的未来,却对自己毫无头绪。贝拉当然可以收获完美的结局,没有什么会威胁到她的生命,我嫉妒地想,而我自己则全然是一团迷雾。我究竟是谁,又应该做些什么,我想这些问题仍有待于思考。
      午餐本应是最适合用于思考的时间,然而托卡伦一家的福,我单独坐在餐厅角落和玉米片进行一对一交流的美好时光结束了。自那个致命的下午以来,我很感激他们轻易接受了我的解释并将我完整送回了家,但从第二天开始,我就不得不忍受在吃饭期间时时刻刻被一桌吸血鬼从背后监视(包括身体和思想两部分)。因此后来我改去他们那一桌吃饭,这更糟。坐在他们这些拥有无与伦比美貌的生物之间进食,你很难不羞愧于自己的食量。不仅如此,我怀疑整个餐厅的人都在对我进行充满贬义色彩的探讨,不需要吸血鬼的绝佳听力也可以发觉——这并非指责,贬义并不能同恶意划上等号,只是有时他们无心且颇有道理的感叹也会令我颤抖。

      很快,爱德华就有了其他该担心的事:贝拉开始怀疑他的身份。她委婉询问我对他的看法,而我则假装茫然。对着那样一张面孔说谎也许是某种程度上的罪恶,贝拉的皮肤,即使在庸俗的酒吧灯光下也拥有珍珠般的质感,而她的眉毛漆黑,最优秀的刺绣艺术家也难以描摹出类似的针脚。所以我以一句“当你需要的时候,真相会自我浮现”结束了对话,木制楼梯上贝拉的脚步声逐渐消失。
      “你不该暗示她。”爱德华出现在我身后,他隐藏在窗户的阴影里。而我陈述道,“你很快就会亲口告诉她答案。”
      “我会尽一切可能保守秘密。”
      “你说假话的能力实在很低劣。”

      我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我应有的生活轨迹。人类拥有诸多令人赞赏的生物特性,而我最钟爱的是直觉与谨慎。浓郁的,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笼罩在整个福克斯上方,我尽量不出门,在必要时留下关于行动路线的信息,观察身边每一件发生改变的物品。在我远离这一切的同时,贝拉仍旧对所有事都抱有强烈的好奇心,像一个精力过剩的小孩般禁止爱德华的任何隐瞒——女主角的特权,我猜。我深谙“知道的越多越危险”这个道理,然而这一点,在某种程度上也将我投入了危机的烈焰中。
      一个平常的周末下午,我从烤箱里端出烤好的南瓜蓝莓馅饼,在过去的一周内,我已经尝试了这张食谱超过十次,这是最成功的一份。它们看起来足够松软,涂上覆盆子果酱以后,散发着迷人的甜蜜香气。在阴沉的奥林匹克半岛,没有什么比一盘热气腾腾的水果馅饼更让人振奋了。我套上浅绿色的毛衫外套,用长柄夹把一部分馅饼拾进垫着碎花野餐布的篮子里,拎起它走下楼,敲响了贝拉家的门。
      我本应在一分钟以后就意识到不对的,但我拖到了一分半,也许正是这三十秒导致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风静止了,整条老旧的街道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我猛地回过头去,身后空无一人。然而我的心里涌起剧烈的不安,也许是因为突然袭来了一股怪异的香水味。很难想象一个人类会使用那种香水,综合了腐朽、衰败的玫瑰气息和新鲜的海鲜腥气。
      那不是海鲜,那是什么?
      陌生的女声从我背后传来,她说:“嗨,小甜心。”

      当再次醒来时,我感觉整个身体好像被一百辆卡车轮番碾过,酸痛、无力,令我深刻怀疑我的四肢是否还在它们应该的地方。我试着挪动胳膊,然后毫不惊讶地发现小臂上有一圈清晰的青色指印。无论是谁把我从街上拎到这里,我很感激他没有直接拧断我的手腕。
      “我们的苹果派醒了,詹姆斯。”那个女声旋转着撞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看看,她多么震惊啊。”一个我从未听过的男人说。
      “好吧,”我尽力抑制住痛得发抖的牙齿,像一块僵硬的石板一样躺在地上。“我现在在哪儿?”
      “我还指望有更有趣的问题呢。‘我在哪儿?’”
      “‘你们是谁?’”
      男人从某个地方跳下来,砰的一声。下一个瞬间,他来到我身边,用可以勒死水牛的力量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整个上半身提离地面,然后抛向墙壁。多贴心啊!现在我像一个脖子断了的布娃娃一样靠在墙上。
      “噢,你们俩真是天造地设。”我喃喃道。现在我可以观察他们了,一对恩爱的情侣——显而易见。女人有一头漂亮的橘红色卷发,将她苍白的面孔衬托得更加精致。而她的男友看起来更为危险,拥有介乎野兽和猎手之间的气质。他漫不经心地歪着头,正试图将一枚可怜的馅饼抛上抛下。
      我的评价似乎娱乐了女人,她开始尖声咯咯大笑。我试图判断我的位置,这是一间破旧的厂房,墙角堆放着一些电锯之类的工具,而我的脚边则是木屑和灰尘。毫无疑问,废弃的伐木场。
      “我们在福克斯以南五公里,而你,小饼干,你闻起来非常……”
      男人蹲下身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紧接着撩起我的一缕头发嗅了嗅,好像我是什么新奇的小玩意,补充上了后半句:“无聊。”
      那真是谢天谢地了,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伊莎贝拉·斯旺,她——”
      “詹姆斯!”女人忽然厉声打断了他,“危险来临了,非常严重的危险,我闻到了!”
      我的身体绷紧了,很显然,如果他们将要离开这里,那么捏死我只是顺手的事。那个男人(现在我知道他叫詹姆斯了)发出了不耐烦的喘息,他恶狠狠地踹裂了一根柱子,然后轻柔地(他自以为)拍了拍我的颈侧,这实际上让我短暂地供血不足了,我开始感觉昏昏沉沉。
      “让他们时刻等着,准备好。”
      “准备什么?”我艰难地问。
      “……一切。”
      这是我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而我所见到的最后一副画面是那个女人火焰一般的长发跃出窗外,消失在夜色里。

      杂乱的脚步声闯进了这间房子,爱丽丝冲到我身边,我向她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卡莱尔开始检查我的全身,我感觉到新鲜的血腥味涌上喉咙,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这奇异地导致了睡意——或者类似睡意的某种感觉,在昏过去以前,我试图对他们大喊,然而实际上只发出了断断续续的气声。
      “他们是来找贝拉的。”我这么说,然后世界漆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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