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未央》花千羽

33、第五章

　　院子里寒冬已过，我闻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香气心里竟出奇地平静。不经意间又想到了从前的往事，果真不堪回首。那一日林意微意外滑胎，你勃然大怒。
　　我垂首立在房外，心里百思不得其解，林意微到底是何打算，竟情愿毁掉自己亲生孩子，后来才知她是想故意陷害想让你逐我出府。
　　犹记得当时林意微躺在床上整个人如霜打了的茄子般病奄奄的，眼中黯然不见一丝光亮。她倏一见我便目眦欲裂，一直叫嚷着还我的孩子！恨不得上前杀了我。我极度惶恐不安，很怕你听信她的馋言而赶走我，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见你上前温柔地抱住她憔悴单薄的身子，轻声劝慰，再也不愿看我。
　　我愣愣地跌倒在地，听见你极冷的声线低低地传出，“把她关起来，不要送水和食物，任何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探视。”
　　我紧紧地盯着你冷漠的侧脸，忽然笑出声来，泪水肆无忌惮地爬满我的脸庞，笑声中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和怨愤，原来我努力了这么久却始终没有走进你的心里，可笑我这么傻，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最后被伤得体无完肤还要独自舔舐伤口。在那一刻我只觉心里苦苦追求的东西竟变得毫无意义，已无力再反驳些什么，我绝望地闭上眼眸，任由下人将我拉了下去。
　　很冰冷，很安静，很空旷的屋子，不记得呆了多久，时间过得异常缓慢。刚被关进这里，红雾便想来看我，奈何被屋外的守卫蛮横地赶走，连日以来滴水未沾，食无寸进，导致身体酸麻无力，思维也有些游移，我动了动早已枯裂起皮的嘴唇，有气无力的睁眼看着漆黑的屋顶，思绪就在那一刻静止，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觉得一直就这样也好。
　　你始终没有出现过，我以为你对我可能会有点夫妻情分，可我又错了。就是你这样的绝情让我下定决心离开你。
　　就在我以为将要这样死去时，红雾突然冲了进来。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紧紧地盯着她，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她看起来十分慌乱，抓住我的手就要拉我走。
　　我全身无力，半天使不上劲，只好冲她笑笑，又摇头。其实我不想走，既然你想我死我就如了你的愿，思及此心中竟有些释然。
　　“小姐”，她急得快要哭了，“你跟我走好不好！”
　　我不作声，她的手忽而松懈下来，旋即以更大的力强自拉了我起来，我没有反抗的实力只能妥协。
　　夜晚深寂，门外早已没有半个人影，我被一路搀扶着走，心里涌出些许求生的意念，渴望能再见你一面。辗转到了你的书房，隐约听到有说话的声音，好奇心使然，我试图挨过去听，红雾知道我执拗必劝不动，索性帮着我凑过去。房里亮着灯，窗户上映出两道人影，里面纤细甜美的嗓音除了林意微还能是谁。她说，“等会你把这碗药送去给相公，他连日劳累是该好好补补了”。
　　“夫人，您真的决定了吗？”良久压低了声音，“那可不是什么补药，是毒药啊！”女子笑容柔美，低声斥道：“小点声，可不能让他人知道。”秋水般的眸子有意无意地瞟向窗外，嘴角漾着一抹深笑。
　　我只觉脑中轰的一声，你不能死的念头占据了所有思考，我拼了命地要进去，红雾的手死活拉不住我。我不顾一切地推开了门，眼睛死死地瞪着桌上的那碗药，在众人发怔的间隙我已毅然把药喝了。
　　红雾吓得脸色惨白，嘴唇一张一合地说着些什么，可我意识开始涣散，什么都听不到，身子本就无力，现在仿佛失了所有力气，摇晃着就要倒下，她急忙过来扶我。我费力睁着眼，嘴一张血就流了出来，她哭的稀里哗啦，一遍一遍的叫着我，“小姐，小姐，你不要有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最后竟然没有死，只不过瞎了双眼。其实我应该感恩这多出的生命，我才能平静的生活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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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我便随红雾一起住到了这个文夕园，以我和你的名字命名的。我如平时一样在树下静坐，聆听风的律动，感受时光的流逝，内心如一汪平静的湖水，不曾掀动一丝涟漪。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裙摆曳地的沙沙声隐约传来，我知道是她来了。
　　“姐姐，三年不见了，妹妹今日特来拜望。”林意微莲步轻移，款款而来。
　　许久不见了，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柔媚。
　　我看不见，只能象征性地冲她点头，让她坐下。我见她许久没有说话便仍旧闭着眼休憩，经过这些事后现在我已不愿计较以前的是非。
　　“姐姐难道不想知道他的消息吗？”她可能有些忍不住，便先开口，言语中有明显的试探。
　　我心中一动，很快又复归平静，“妹妹的话姐姐听不懂。”
　　她似乎站了起来，又道：“其实姐姐你不知道，那碗毒药本来是为你准备的，我故意支开门口的守卫放你逃走，让你听到我们的谈话，因为我坚信你一定会把药喝掉，我以为姐姐必定活不成了，可你竟然活了下来。”
　　“我是故意陷害你的，因为我恨你，恨你全家，我在想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不是很喜欢他吗？可是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他的心里只有我，你这一辈子注定不可能赢过我，沈夕嫚，你输了，哈哈哈哈！”
　　她仍在说着，我已不愿再听了。
　　我不清楚她的恨意由何而来，也不想理会，只是感到身子渐渐地有些疲软，猛地喉头一股甜腥漫上来，我用手捂住，压不住，它便从我的指尖溢出。即使我看不到，也能知道那血的颜色是如何的鲜艳夺目。
　　其实我已支撑不了多久，能捱到现在实属不易。我只是心疼红雾以后一人将要如何度过漫长的一生。
　　林意微似乎吓了一跳，“你……”。
　　我又咳了几声，勉强说道：“你，走吧。”说完我重重喘了口气，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见我已是强弩之末，急急地便离开了。
　　我胸口闷着难受，逐渐喘不过气来，身子颓然摊在地上，眼皮重的睁不开。弥留之际，我似乎看到你正举步向我走开。如初时一般的青色长衫，眉目间七分冷漠，三分淡然，此刻望着我的眼神像蓄了水般柔软。你说：“我娶你。”
　　我心中一暖，顿时热泪盈眶。
　　场景变换，你牵着我的手，我们身上同样的大红喜服，屋子被装饰得焕然一新，我忐忑地坐在床塌，等你来揭盖头。等到你一揭开，屋里燃着的红烛却嘭地一声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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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我来接你了！”
　　那个一脸温柔笑着看我的女子，是红雾。
　　奇怪？我能看见了？
　　红雾上前来，拉住我的手，对我说：“小姐，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走吧。”
　　如果要说我对人世间还有什么眷念的话，那就是你了。我前世是一棵红掌花，因为你救过我，我是来报恩的。最后，我回过身，似乎看到了你，我微微一笑，终于不再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