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未央》花千羽

27、第五章

　　“姑娘？”
　　“姑娘，你醒醒！”
　　是谁在叫她？
　　碧心痛苦地皱着眉，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一普通的农妇模样映入眼帘。
　　“你是谁？”
　　碧心开口，脖子干涩，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怎么倒在地上？没着凉吧？”农妇小心地把她扶起。
　　碧心一时间呆呆的，眼神空洞茫然，突然间她看到了门口那棵高大的梨花树，眼一眨，便倏地落下泪来。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过去。梨花已经开了满树，一簇簇娇嫩的花朵如玉一般洁白，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在春风中微微摇曳，如一层缥缈的云雾，清新脱俗。
　　是了。她想起来了。
　　许毅已经走了，那个她小心安放在心里的人，那么珍重的人，已经走了。
　　她又忍不住开始回忆，那时她被赶出了薛府，一个人孤身来找许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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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前，盘缠用尽，费尽周折，碧心终于找到了许毅。
　　走前絮儿让薛灵玉拿给她了一个包裹，里面有一些银两和一封给许毅的信，信封上注明了地址。
　　这是一所靠近城郊的小宅院，门前一颗高大的梨花树，娇嫩的花朵舒展如白色雾霭，芳香馥郁。
　　彼时，碧心只用一根木簪束发，一身简单的粗布衣衫，就在门前安静地看着梨花。
　　卖画归来的白衫男子，站在离她几米的前方，手里拿的画布突地掉在地上，神情错愕。
　　“碧心？”
　　听到那仿佛深刻在脑海里的声音，碧心一瞬间热泪盈眶。
　　还是旧时的模样，一袭白衣出尘，只是面容有些清减。
　　“先生！”
　　不敢相信朝思暮想的人出现在了眼前，碧心身体狠狠一颤，强行忍住了想上前拥抱他的冲动。
　　“你怎么来了？”
　　许毅慢慢朝她走过来，眼中单纯的错愕生生刺痛了她的心。碧心忽然不忍说出口，她是特地来找他的。眸光流转，她只好说，“来送信的，小姐她……”
　　许毅眸光一闪，朝她温和笑道:“先进来吧。”
　　伴随着天际的最后一丝微光消弭于黑暗，屋内点燃了蜡烛。碧心安静地坐着，许久不见许毅，心里微微有些紧张。许毅正在看着信，她就那样怔怔地紧盯着他俊郎的侧颜，嘴角弥漫着柔和的笑意。
　　良久，许毅放下信，目光温柔地移到她微微发红的脸上，语气温软：“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这住着便好。”
　　碧心忍不住问:“真的可以吗？”
　　察觉到她的不安，许毅柔声宽慰道：“当然了，你不要多想。今天长途跋涉，你也累了，早些歇息。”
　　“先生，谢谢你！”
　　许毅愿意留她的话，是不是说明他心里有她呢？想到这，碧心心底的阴云一瞬间消散，开始满心欢喜地憧憬着以后的生活。
　　接下来碧心便安稳地住了下来。
　　白天许毅出去卖画，碧心忙完了家事，就在门口等他回来。就好像寻常夫妻一般。高大的梨花树下，白色花瓣纷纷扬扬，碧心翘首立于树下，待见到那欣长熟悉的身影时一瞬间笑靥如花。
　　正因为对未来倾注了太多期望，当残酷的现实来临时才会那么的猝不及防。
　　某天，许毅对碧心说：“碧心，我要重新回去薛府了。”
　　碧心正在收拾屋子，听到这句话，大脑一瞬间大脑空白，一时间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碧心……”
　　良久碧心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呐呐开口：“先生，你说，你要重新回去薛府了？”
　　“是，今天就走。”
　　许毅的语气没有丝毫犹豫，像是下了最后通牒。
　　碧心僵硬地放下被子，缓缓走到他跟前，她终于忍不住敞开心扉，“先生，难道不知碧心对你的心意吗？”
　　许毅眸色深黯，他一直知道。
　　碧心急忙拉住许毅的衣袖，泣不成声。她含泪挽留:“先生，是不是碧心哪里做的不好，先生说出来，碧心一定改，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的身边好不好。你走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许毅眸中挣扎，却是沉默不语。
　　碧心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抓住他衣袖的手腕因为用力而青筋凸起。
　　“如果先生对碧心本无意，为何一直让碧心留在你身边呢？”
　　“因为，我同情你的遭遇，很可怜你。”
　　同情？可怜？
　　原来在他眼中自己竟是这么的卑微，可怜吗？
　　曾经那双温暖的手是她黑暗孤寂的心里唯一的暖意，可是现在却是冰冷的尖刀，一寸一寸地凌迟她脆弱的心脏。
　　是了，他与薛灵玉两情相悦，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自己算什么？一个卑微的下人，不被人需要的存在罢了。
　　碧心突地一扯嘴角，笑容惨淡而绝望，她转过身，身体仿佛失力一般倒在地上。
　　许毅有些担忧地上前，碧心却推开他缓缓站了起来，再不愿看他一眼。
　　“你走吧……”
　　她颓丧地闭上眼，慢慢从他屋里走了出去。
　　许毅终是离开了，于她而言这一年时间简直就是老天的恩赐。但是梦终有醒来的一刻。她本想就这样和许毅简单地过一生，谁曾想竟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许毅离开后的三天。
　　碧心的心空得厉害，难过得仿佛凌迟一般。她食无寸进，纤瘦的身子躺在冰冷的草席上，一动不动，安静得仿佛死去了一般。
　　难过了几天，碧心还是每日照例收拾屋子，然后去门口站着。她也不知道她在等什么，只是睁着茫然而空洞的眼神呆呆地望着前方。她的身体虚弱至极，有一天终于晕倒在了门前的梨花树下，然后被偶然路过的农妇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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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离的思绪回归，碧心勉力站了起来。
　　农妇担忧的眼神一直黏在她身上，心里不忍，“姑娘你怎么哭了？”
　　许是太阳太刺眼了，要不怎么会忍不住流泪呢。
　　“我没事，谢谢您。”
　　不再理会农妇，碧心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走回了屋里。
　　再次醒来时，碧心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喉咙灼痛得厉害，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姑娘，你终于醒了！”
　　“姑娘，你身体很虚，喝点热粥吧。”
　　原来是农妇把又再次昏倒的碧心带回了屋里，她很热心肠，这段时间一直体贴地照料着碧心。如此修养了十来天，碧心终于恢复了精神。
　　为了答谢农妇的照料之恩，碧心把包裹里仅有的玉镯给了她，农妇却笑着拒绝了，然后便离开了。
　　某天碧心一个人来集市买东西，却偶然听到，一个月后，许毅要和薛灵玉成亲的消息。
　　碧心原本是不信的，她逮住了好多个人去确认。当听到那人说，那个许毅长得风流倜傥，几年前他去薛府任教书先生，和薛家二小姐薛灵玉互生情意，薛家老爷为他们的真情所感动，准备在下月择个吉日让他们完婚时，她开始死心了。
　　碧心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她开始哽咽，然后泣不成声，浑身颤抖。人来人往的集市上，她哭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