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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到民国 ...

  •   宣统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公元1912年2月12日,清政府最后一位皇帝,爱新觉罗溥仪,颁布了退位诏书。
      北京城,风雨飘摇。
      几千年的封建制度似乎一下子走到了头,在最大的领头者被历史的潮流冲垮之后,剩下的也就无所谓何去何从,必将接受新时代的洗刷。
      曾经的辉煌渐行渐远,且没有回头,苦难缓步而来,以所向披靡之势,迅速占据眼瞳。
      整个国家,整个民族,都在试探着更多的可能性。
      那是连神都要祷告才能解出的难题。
      前提未知,算法未知,无从解析,答案略。
      所有人都只写了一个解,然后瞪着眼睛思考接下来的步骤。
      在尝试了许许多多的办法依然原地踏步的时候,终于有人开始怀疑此题无解。
      此题无解,此题无解,恐慌开始蔓延,怎么办?
      改题!
      先列出题干,然后竭尽所能去搜集一切可利用的数据及方程式,最后,向所有人递出考卷。
      回收答卷后,他们得出结论。
      结论——答案不唯一。

      1912年3月下旬,初春,临近天津城的一处小镇,晨起大风,午时方止。
      一辆漆黑色的蒸汽机车顶着浓烟哐哧哐哧的从树影中驶出,远远看去,如同一条紧贴地平线游走的黑蛇。
      围坐在月台上的摊贩打起了精神,开始整理背篓和推车上的吃食,好第一时间冲过去贩卖,这是今日最后一趟火车,靠站时间不会很长,这将是他们今日最后一桩买卖。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火车于下午6:00停靠站台。
      如同凉水落入滚烫的油锅,站台上轰然热闹起来,一众商贩抱着篮子,推着独轮车,呼啦啦的冲下轨道,隔着车窗就开始大声吆喝。
      有玉米馒头,时令蔬果,烟酒,还有现炸油糕的,可谓是烟火缭绕,热闹非凡。
      车上的人若是想买,无需下车,只需通过窗户,便可完成交易。
      检票员值了一天的班,这会儿边打哈欠边检票,眼睛也不知睁开了几分,头也未抬,只要瞅到票上的公章就摆摆手让进去: “好了,下一位。”
      随后,就会有下一张车票被递到眼前。
      工作虽然枯燥乏味,但也算安稳。
      “好了,下一位。”
      千篇一律的话说完后,检票员也恰好抬头活动了一下脖子,这个动作让他下意识望了一眼面前的两人,那是怎样的一眼,这又是怎样的两人。
      就像是早已被冻的发麻的心鼓忽然间被一柄重锤敲了下来,发出了咔嚓声,鼓没有破,碎的是鼓面的薄冰。
      检票员整日迎来送往,看过太多太多的人,有视死如归的士兵,精于算计的商人,有声色犬马的达官贵人,有颐指气使的富家子弟,但是更多的,是饱经风霜,麻木而平凡的普通人。
      身份虽各不相同,但他们身上却都有着这个时代独有的仓惶与茫然。
      可眼前这两人,却带着一身与世难容的蓬勃朝气。
      这让他想起老家的春雪,那时候还没有战争,山村僻静,雪一落,万物消息,静逸而祥和。
      这年头,整个国家处处都在打仗,和自己人打,和外国人打。好像就那么短短几年时间,一切都变了,死的人越来越多,说不准,以后还会更多。
      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哪个不是在拿命领军饷,保不齐今天参军明天就死在战场上。
      但又能如何,这样的世道,只怕没有路,哪里还会怕路难走?即使是用血铺路,那也是条路不是?
      检票员收拢思绪,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随即抬手搓了搓冰凉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了几分,视线跃过长长的队伍,落在一派萧瑟之中,苦难再次映入眼帘。
      那两个人已经消失在人头攒动的车厢里,那不是梦,是未知。
      而眼前不可撼动的一切 ,这才是已知。
      现实该是如此。
      可为何如此?

      车厢内人特别多,肖叹拉着曹奇努力的往里面挤,哪有缝就往哪儿钻,其间被好几个人翻了白眼,他脸皮极厚,笑嘻嘻的就当做没看见。
      只是好不容易挤上车,还未走几步,身后就响起一声惊叫:“我的画呢?我的画不见了,车上有贼。”
      两人回头,就见一个戴眼镜的文弱青年抓着身侧之人的衣袖大喊:“你看见我的画了没?我的画不见了……”
      出于好奇,肖叹探头多看了一眼,却被这青年紧紧盯住,伸手欲抓他衣服,喝道:“是你,你刚才和我撞了一下,定是你偷了我的画。”
      顷刻,两人周围就被清出一个不大的空间,肖叹一怔,这是被讹上了?
      曹奇打落青年伸过来的手,眼睫抬起,露出一双冷冰冰的眸子,“证据呢?”
      肖叹回过神,好气又好笑“是啊,证据呢?”他用肩膀撞了撞曹奇,模仿刚才情形,嬉笑道:“就这么一撞,怎么偷?能偷走什么?”
      曹奇瞥了他一眼,垂眸,将他歪过来的身体扶正。
      青年不信,视线落在两人背着的包袱上,急声道:“你定是藏到包袱里了,你打开,让我检查检查。”
      此话一出,肖曹二人都下意识握紧了包袱。
      两人是放学路上穿越过来的,包袱皮里面装的正是书包,而里面的课本,文具,水杯,都是未来的东西,哪一样都不能暴露,怎么可能会答应。
      见两人倏然变色,青年扶了扶眼睛,有了几分底气,断言道:“你是做贼心虚。”
      自古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一人扬声道:“后生仔,你就让他看看,若是没有,就让他道个歉。”
      肖叹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三字经,心道这人看着斯文,可惜脑子读书读傻了,嗤笑道:“你说我偷你的画,有何证据,我还说是画嫌你蠢,自己长腿跑了呢。”
      车厢内哄笑声四起,男人涨红了脸,本欲继续争论,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这位先生,请问这是你丢的画吗?”
      人群散开,走出一个身着黑褂子的少年,面貌俊秀,与两人年岁相仿,手握一根画轴,通身的爽利劲。
      青年惊喜,道:“是,是我的。”
      至此误会解除,青年又向肖叹道歉,抱着画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没了热闹,众人也就散了,过道再次拥堵。
      肖叹刚对少年说了一句谢谢,就被人群推挤着走远了,其间曹奇一直拉着他的胳膊,这才不至于让他死于踩踏事件。
      两人的身影很快就从视线中消失,少年转身,从拥堵车厢穿梭而过,缓缓露出一个阴冷可怖的笑。
      回到自己的座位,只有七八岁的男孩从书中抬头,目光宁和,语调稚嫩:“无期?去哪了?”
      笑容霎时温暖起来:“鳴见,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方鳴见道:“鬼。”
      “答对了。”

      这时候的火车票上没有座位号,都是乱坐,两人还算幸运,抢到一处相邻的座位,坐好后静待发车。
      窄桌对面坐着一个身穿棉布长衫,体型瘦削,头戴帽子的中年男人,此时正专注的看着手上的报纸,在两人落座时抬头看了一眼,露出一张清瘦面庞,略一颔首,两人亦颔首,就算是打了招呼。
      男人继续看报,肖叹解开马褂脖子处的纽扣透气,隐约露出一角天蓝色的校服领口,余光瞥见报纸上的一大串繁体字,扭头凑到曹奇耳边悄声问:“你近代史考了多少分?”
      六个小时前,他们还只是两个平凡的高三备考生,而现在,他们是两个流落到1912年的倒霉蛋。
      两人是地地道道的理科生,肖叹仅有的历史储备来自于高一还未分科的时期。
      犹记得分科考试成绩出来,他爸先看了政史地的30,40,45,再看了看物理化的70,55,61,一根烟过后,叹气道:娃,你要不就学理科吧。
      于是,他就滚去学理科了。
      但显然,在如今的状况下,分数很有可能就意味着血条,就算你不去升级打怪,知道历史走向的话,也能避免作死。
      曹奇微微侧头,肖叹的脸就凑在他肩膀处,近的都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若说肖叹是那种阳光大男孩的长相,那曹奇就像是书香门邸养出来的贵少爷,眉淡如远山,却暗隐锋芒,一对瞳仁黝黑深邃,许是因为眼角略微下垂的缘故,让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温良而柔和,又隐隐带着一丝无辜。
      可真正有多可恶却只有高三五班的全体男性成员才知道。
      毕竟,只凭着一张脸,一双眼,就将那群女生迷的母爱泛滥,还斩获班草,级草,校草三大称号的,十年校史,唯他一人。
      男生恨得牙痒痒又惧被女生围攻而不敢得罪,暗地里就叫他下垂眼,秃眉毛。
      此外号为肖叹所起,曹奇至今不知。
      他伸手将肖叹的校服衣领折进去,又将衣襟抚平,当代工艺自然比民国精良许多,只是一片衣角,也可能引来有心人窥视 :“59。”
      肖叹颓然靠倒在车窗上,抹了一把脸,真棒,比他还多19分呢。
      心中却道:TMD,也没及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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