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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启示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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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欧洲回来已经快有一个月了,音乐事务所正在与我爸妈商谈签约的事。
爸妈对于我年纪小小就读完演奏家文凭并且年少成名的事很是头疼,他们希望我能多多享受学校的生活。我从小就奔波在各个国家的音乐厅里,与大人们打交道,失去了属于孩子的童年,年仅十五就是演奏家对我来讲并不是什么好事,并且媒体对我的评价是:天才美少女小提琴家。因为混血的优势,我长得相当可观,于是关于我的琴技的报道却寥寥数笔,甚至直接用两个字概括就完成了:天才。而关于我的长相却可以不惜笔墨,用大量的篇幅报道。因此我在欧洲的音乐圈子里印象并不好,尤其是对人民群众来说,我就是用我的脸出道的,至于我的琴,那完全是投胎投的好,投进了一个天才的身体里,所以不用费什么心思自然能拉好琴。幸亏与我合作过的指挥家们对我很是青睐,其中一个与我合作过的指挥家安慰我,因为人们的注意力只能集中在一件事情上,所以雪奈不要感到难过。
一切就这样像巨大的时钟一样,不缓不急地走着,直到我毕业时,音乐事务所送来了签约合同,太早跨入社会对我来讲并没有什么好处,至少我爸爸妈妈是这样认为的,但是我不去工作干什么呢,他们想了想还是让我去读书,随便读什么,只是应该在这个年纪做应该做的事而已。
他们并不希望从小在外的我一直留在欧洲,于是让我选择一个离家近一些的国家读书,这样也方便我时常回家。
我的父母因为工作长年不住在一起,妈妈是希望我可以留在她身边,而爸爸也向我抛出橄榄枝:“来爸爸这里吧!爷爷奶奶都在这里,顶楼还住着一个也拉小提琴的姐姐,等奈奈子来了我们把妈妈也一起接来住一段时间哦!”
然而我两个都没选,虽然我成长在双语家庭中,可是并不能流利地同时讲出两种语言,再加上后来我去了欧洲读书,基本上都以使用英语和德语为主,因此我的第二母语并不好,第二母语博大精深,我是一个在小提琴之外不会给自己增添额外负担的人,学习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就连小时候学习拗口的“外公外婆”都学了好久,学到最后,爸爸慈祥地摸着我的脑袋安慰他自己:“没有关系,我们奈奈子拉琴厉害就可以了,毕竟人不能太完美嘛!”
于是不是很完美的我最终选择去了H国。
我到H国已经九月了,因为没什么语言基础就进入了S大的语言学院学习语言,不过好在在国内申请留学的时候已经学过一点了,不至于什么都听不懂。
我推开教室的门,教室里的冷气开的很足,空调的温度指向18度,我默默调高了温度,刚落座没多久,进来的一个男生嚷了一声好热,便利索地把空调重新打回18度,并爽快地打开了头顶的风扇。
我欲哭无泪地抱紧胳膊,幸亏今天穿了长袖,可是,我默默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腿,上面穿长袖有什么用,下面是短裙,鸡皮疙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层层涌上来,好冷。
这时进来了一个女生,她身材极其娇小,她抱着厚重的电脑,轻巧地站上讲台。
她个子小巧,脚踩一双平底球鞋却走出了八厘米高跟鞋的气势。她极为光滑的肌肤微微透着蜜桃粉,长相虽然略微平庸,可她那一头秀发极其美丽。
我一时间被她柔顺的头发看呆了。
第一节课理所当然讲不了什么内容,大致也就是班主任讲些上课规矩,复习一些知识点,外加给新生发入学说明手册。
虽然每天都有课,但每天都是语言课,我翻了翻书,百无聊赖,整个人疲困地没有一点劲,话说那个老师讲课当真无趣,对了,她姓什么来着,似乎叫姓金智雅还是金智媛的,不管了,暂且就叫她金老师好了。我无力地翻了翻眼皮,最终趴在桌子上小睡,阳光浅浅地照进来,带着一点点的暖意。
我就是这样没什么耐心,仅仅上了金老师一天的课,第二天就毫无精神。
我估摸着上课时间快到了,便从趴着的姿势改成坐着的姿势,眼睛却半眯着,便于我随时观察老师有没有来。
我坐着坐着就真的睡着了,脑袋无意识地往课桌栽去,这时一双带有香气的手敏捷地接住了我的下巴,让我免于皮肉之苦。
我丝毫不知有人接住了我的脸,我依旧闭着眼睛沉沉地在那人的手心里睡着,直到那人轻抚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快醒醒,起来了哦,我们要上课了。”这时我才睁开眼睛。
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她留着短短的头发,金色的发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金色的圆框眼镜给她又多添了一份中性感,一件黑色衬衣半塞在裤子里,袖口微微卷起,露出极为白皙的肌肤。
她正站在我课桌前微微笑着。
“醒了?要上课了。”
不是金老师?我正疑惑着,怎么不是金老师,可是转念一想,不是金老师也好,希望她讲课能有趣点。
她低着头在点名册上看每个人的名字,衬衣袖口微微卷起,露出极为纤细的手腕,我看着她,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我托着下巴看着她,她真的是个相当有个性的老师。女孩子的柔美与男孩子的儒雅在她身上融合地恰到好处,她所到之处留下一阵香气,似乎像是大麦的香气,浓烈而温暖,我居然很喜欢这个味道。
她说她叫尹孝妍,我看着白板上的字,心里默念她的名字,真是拗口,或许是个好名字,可对于外国人来讲真是拗口。
全班只有我是新生,其余的学生都是从一级班念上来的,而我参加完入学考试被分在了二级班。
新生当然需要老师照顾了,而我很乐意被她照顾。
课间她给我拿了签证延期集体办理手续说明,并叮嘱我:“要注意时间,千万别错过了,错过你要自己去办理了。”
我笑眯眯地点头:“好。”
她看着我笑得眯起了眼睛,不禁也笑了:“还困吗?上课听的懂吗,如果有听不懂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当然好。
对我来说,仅仅看尹孝妍那张脸就是一种赏心悦目,上她的课当然是欢天喜地的。
我一直以为她与金老师是一人一天的课程,就在我过了周末幸福地等待周一她来上课时,推开门的竟然是金老师,我忙问身边的女孩:“怎么周一也是金老师上?”
她说:“金智雅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周一周三周五是她上课的,其余时间是另一个老师。”
晴天霹雳。
我蔫蔫地打开课本。
当真是无趣,上金智雅的课能做什么,除了看看她那头漂亮的头发之外就只能盯着课本上那些弯弯曲曲的文字发傻。
因此每次金智雅讲的部分我都能很好的掌握,而碰到喜欢的老师尹孝妍的课我却总是学的一塌糊涂。
都怪尹孝妍长得太好看。
一定是这样,我才学不好。
而尹孝妍面对我写的乱七八糟的作业有些挫败:“我教的真的有那么差吗?”她翻了翻前面的作业,凡是金智雅教的部分都是对的,她教的部分错的五花八门惨不忍睹。
“雪奈你是不是听不懂?听不懂一定要告诉我,老师会一直给你讲到听懂为止。”她头痛地抚额。
我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看着她精致无暇的脸咽了一口口水。
可惜我向来不是个听话的人,对于感兴趣的大概会听几句,不感兴趣的就抬头看着她的脸。
尹孝妍正在努力教我们学习说自己的年龄。
我对于数字的两种表达方式头痛地几乎运用到双手双脚,练琴都没有这么痛苦过,尹孝妍为了让我们尽快熟悉数字的说法便一个劲地提问一个劲地做对话。
她问道:“谁是我们这里年纪最小的学生?”
我有些无聊地翻了翻眼皮,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显然不是我。
坐我身边的男孩子见没人认领年纪最小学生的位置,便弱弱地举手:“是我!”
我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他说:“我未成年。”
坐在他身边的我能清楚看到他白皙的肌肤带着一点点小绒毛,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我一定是魔怔了。
他惊恐地看着我,想来从来没有女生这么大胆,大庭广众之下调戏一个男生。
我瞪他,强词夺理道:“看什么看,长辈摸摸,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虽惊恐却有些无奈地看着我,上下打量了一圈我的身高:“什么长辈,你多大了!”
我得意地晃着脑袋:“我肯定是这里最大的……”从小读书就混迹在比我年长的孩子们中间,让我下意识地就把自己归类在她们的年龄段了。
尹孝妍笑着说:“老师肯定是这里最大的,不是你。”
她很贴心地替我解围了对女生而言比较敏感的年龄话题,可惜我偏偏对自己年龄大小不在意,别人问我年龄我也从不避讳,直到一个女孩问尹孝妍多大了时,她微笑了一下,将话题岔开了。
我后来知道,她极其在意隐私问题,对于任何关于私人问题绝口不提。
我有点失落,我是很想了解她的,她的年龄,她的生日,她的爱好,我都想知道,等等,我想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下课的时候,老师统计学生们的学历与报考志向,在坐的大部分都是十七八岁的孩子,有两三个二十多岁的姐姐读研究生,尹孝妍问我:“雪奈,你读本科还是研究生?”
我自然是读研的,来之前都跟爸爸妈妈商量好了:“研究生。”
她接着问:“你是什么专业的?”
“小提琴。”
她端详了我半天,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盯着我的脸看,直到我快被她盯地浑身发毛时,她问我:“你几岁了?”
原来是问我年龄:“十五了。”
这时刚才被我摸了脸的男生像被火燎了一般跳了起来:“你才十五岁?你好意思当我长辈吗!我就说你一张小孩子的脸,怎么都不像是比我大!不对,你十五岁怎么就读研究生了?妹妹,你还是回高中念书吧!”他越说越得意,甚至还拍了拍我的头顶,“你走错学校了妹妹。”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一种是不是我走错学校的眼光望着我,我无奈地重复:“我是来读研究生的。”其实演奏家文凭都读完了,我心里默默说。
尹孝妍推了推眼镜,严肃到我还以为她要调查我家祖坟:“你念完本科了吗?本科,不是研究生哦。”
我差点笑出声,于是我同样认真地看着她:“当然了,我已经读完本科了。”
大家看我不像是开玩笑,倒是我站了起来,因为身高不够只能踮着脚尖,我笑眯眯地拍了拍那男生的脑袋:“要叫我学姐。”
他傻傻地愣在原地,脸上的得意跟着笑容瞬间凝固。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之前金智雅就跟尹孝妍说了班里有个年纪特别小的孩子读大学,让她额外照顾一下,而那个人就是我。
尹孝妍看着学校里存着我的个人资料便悄悄看了一眼,她看着我密密麻麻的履历,好半天从资料堆里抬头,推了推眼镜,对坐在她对面的金智雅说:“金老师,你班里的那个孩子,可不得了。”
回家后的尹孝妍就上网查了关于我的资料,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结果一点开,密密麻麻的资料弹了出来,上面的大字赫然写着:
林雪奈,天才少女小提琴演奏家。
尹孝妍一向来是很在意隐私问题的,我虽称得上小半个公众人物,所有的资料透明化,她也却默默将这些信息消化进肚子里,就连我的班主任也是在学期快结束时无意间看到了有关我的新闻报道才知道我是个已经出道且小有名气的演奏家。
时间久了,我渐渐熟悉了语言学院的生活,还认识了隔壁班的女生,她叫绫子,绫子是尹孝妍班的,我认识绫子之后,自然慢慢增加了遇见尹孝妍的机会。
绫子长得高高瘦瘦,骨架略微有些大,连五官都是我所羡慕棱角分明的,她对于我的到来很是欣喜,她比我早到语言学院三个月,却一直没有玩的特别好的朋友,我与她性格契合,于是两人就成了朋友。
绫子也是学音乐的,但我一直不知道她具体是学什么乐器的,她没说,我也没有问,直到有一天,我看见她背着琴盒出现在教室的时候,我忍不住问她:“绫子,你是学小提琴的?”
绫子奇怪地看着我:“难道我没跟你说过我拉小提琴?”
没有,我当然不知道她也是拉小提琴的了。
但是她似乎不知道我是小提琴家,果然林雪奈也不过如此。
绫子大我三岁,她刚刚参加完高考,其实她有一个很理想的成绩,却不知道为什么放弃了本国的学校,她现在正在备考本校的音乐系,她上午要在语言学院读书,下午要去琴房练琴,很是辛苦。
倒是我,同样也备考,却是心情好了多练一会,心情不好去琴房晃悠两个小时就回家了,比起她的刻苦,我真是太放纵自己了。
绫子这会儿正拉着我撒娇:“雪奈,今天你陪我去练琴好不好?”
我下课之后原本就没什么事,小提琴晚上再练也来得及,于是就答应跟她去琴房。
下课之后我去绫子的教室门口等她,她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与尹孝妍并排走来,尹孝妍笑着与我打招呼:“你们一起回家吗?”
绫子举起手中的琴盒:“雪奈陪我去练琴。”
我的眼珠子还停留在尹孝妍身上时,她已经向我们挥了挥手一转身不见了,绫子推了推我:“发什么呆!”
我回过神:“我只是觉得,你们老师真的很好看。”
绫子面带得意之色:“是吗,你也这么觉得吗?我也觉得尹老师长得真是漂亮,而且很有自己的特色,我们班好多男孩子都喜欢她。”说着她凑到我耳边,轻声说,“其实有好多女孩子也欣赏她。”
我并不诧异,尹孝妍长得很精致,五官都是小小的,女孩的精致和秀气在她身上展现地淋漓尽致,但穿衣打扮却是偏向中性化的,不仔细看,她更像一个清秀的男孩子。
绫子笑嘻嘻地说着来拉我的手:“走吧,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去学校的琴房。”
我们虽然不是学校正式入学的学生,却与在校学生享有同等的待遇,所有他们能去的地方我们都能去,琴房自然也可以使用。
走进音乐系的琴房大楼,一股熟悉的香味迎面而来,是木头的香气,音乐系所有的房间都是木质的,因此木头香气尤为突出。
我跟在绫子身后,她轻声道:“我们去九楼,九楼是管弦部的。”
这个时间段人很少,可能大家都在上课,我们找了一间空琴房推门而入,空旷的琴房里摆着一架雅马哈的三角钢琴,然后只有一张凳子给学生放东西,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气氛清冷到骨子里。
绫子打开琴盒拿出小提琴:“我练琴会有点久,你如果觉得无聊的话就先走吧。”她试了试音便开始练习了。
我四处看了看,把椅子拖到窗口的位置,趴在窗口无所事事地到处乱看。
绫子选的琴房采光很好,午后的阳光洒进来,我趴着趴着又睡着了。
我近来很嗜睡,只要静下来我就能睡着,有时候能在课堂上睡着,还是老师把我喊醒的,当然金智雅的课我是绝对不敢睡的,她虽然个子小小,看上去还算平易近人,但第一天上课就给我们立下一大堆规矩,她恶狠狠威胁我们的样子像极了张牙舞爪的小奶猫。
我只会在尹孝妍的课堂上睡觉,她从没跟我发过火,也从没说过我,我想大概是看我年纪小就格外纵容我吧,仔细想来我还是挺对不起她的,她上课我不是神游就是睡觉,总之就是没有好好听课,她仔细讲的知识点我总是反复出错,错到她盯着我的作业本再次自我怀疑:“这个有这么难吗?”
我有些心虚:“难。”
她并不生气,也没有半点不耐烦,她起身出了教室,大概过了几分钟她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本书,是一级的课本。
她翻开一级的课本,帮我把重要的语法点画出来,循序渐进地替我讲解二级课本上的知识。
在我懂了之后她会露出欣慰的笑容,她摸摸我的脑袋像哄孩子一般夸我:“真不错,雪奈真聪明。”
绫子把我叫醒的时候已经五点了,她弯腰收拾着琴谱和乐器。
我伸了个懒腰,嘟囔着:“这么快!”
她瞪我:“还快呢,你都睡了一下午了,晚上还睡不睡了?”她看了一眼手机,“明天尹老师的课,你别又睡着了。”
绫子怎么知道我上课睡觉的事,难不成我的大名已经传到隔壁班了?
我瞥了一眼,看到她的乐谱:“你考试拉这个吗?”
她看我似乎对她的乐谱感兴趣,便伸手把她的乐谱递给我:“对呀,你看得懂?”
我翻了翻谱子,上面被她标注了很多东西,还用红笔把难点圈起来了,我指着那些红色的圈问道:“这些你都解决了吗?”
她苦着脸:“还没有,太难了,我还一直在练习。”
我抽走了她手中的笔,帮她把乐谱上的指法改了改,我用笔轻轻点着乐谱说道:“这里你练不好是因为指法的问题,我给你换了一下,你试试看,会好拉很多。”
绫子傻傻地看着我发呆,我抬头轻轻推了推她:“发什么呆,快试试。”
于是她像梦游一般重新从琴盒里取出小提琴,我把琴谱架在谱架上,轻声说:“可以慢一点,不需要太快。”
绫子是个很聪明的学生,仅仅点拨,她就能很快地纠正过来。
“是不是好拉很多?”我笑眯眯地问她。
她如梦初醒,瞪大眼睛看着我:“雪奈,原来你会小提琴啊,而且还这么厉害,一眼就知道问题在哪里。”
我谦虚地笑笑说道:“是我以前练习过。”
她像只大型犬一样蹭到我身边:“雪奈你好厉害,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也拉小提琴?”
“不对。”她突然直起身子,格外严肃地看着我,“你也拉小提琴,也申请今年的考试,那我不是完蛋了,肯定录取不了了。”她哀嚎着,重新黏回我身上,“雪奈,你行行好,告诉我你申请哪些学校,我一定不跟你申请一样的。”
我戳了戳她的头,费劲地把她从我身上扒拉下来:“你放心,我申请的是研究生,对你没有任何影响。”
她松开我的胳膊,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然后继续哀嚎:“我比你大三岁还在读本科你就准备读研究生了,雪奈,你放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一条生路吧。”
“所以。”我笑眯眯地看着她,“你要努力练琴,你练琴时间不够,而且练地不够仔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指导你。”
她蹦起来,忙不迭地应道:“当然不介意了。”
于是我就变成了绫子的小提琴老师,绫子是个很懂人情世故的人,她不好意思让我当她的免费老师,于是承包了我的午饭和每天雷打不动的咖啡。
我喝着她孝敬的咖啡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天天吃她的喝她的,万一把她吃破产了怎么办。
绫子拍拍胸脯,大方地表示:“没有关系,我爸还是有钱的。”
我有些哭笑不得:“你别给我买这些东西了。”
尽管我这样说,她还是雷打不动每天在上课之前给我送咖啡,送到尹孝妍都忍不住问:“绫子,你是被雪奈胁迫了吗?还是有什么把柄被她抓住了?”
绫子笑眯眯地说道:“没有没有,雪奈现在是我的免费小提琴老师,咖啡是我孝敬她的。”
尹孝妍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那你可要好好珍惜,毕竟一杯咖啡就能换来的大师课可不多见。”
绫子当然没有听懂,她没心没肺地笑着:“老师,您都不知道雪奈有多厉害。”
尹孝妍作为查过我身家背景的人,怎么会不清楚我的小提琴实力,她甚至还花时间看完了我所有的视频,从我三岁登台的第一次演出到十五岁,我不知道她花了多久才能看完所有的视频,总之她告诉绫子好好学琴。
语言学院读书读了没多久之后就迎来了文化体验课,所谓文化体验课其实就是老师带学生们出去玩,只不过玩的项目是带有本国特色的,就当是体验文化了,因此这节课也是自愿性质的,愿意去的学生报名参加,不愿意去的学生也可选择在家休息。
我原本就是个不愿意动弹的人,宁愿呆在家里发霉也不愿意出门,于是我当然不愿意去文化体验课了,但绫子说什么都让我一定要去,她磨了我半天,我就一起报名参加了。
我们班参加文化体验课的学生太少,于是作为班主任的金智雅就不去了,由任课老师尹孝妍带着她班里的学生一起去,我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雀跃,这当然好,因此对于原本硬拉着我出门参加文化体验课的绫子也看顺眼了许多。
文化体验课那天,我差点睡过头,又因为地铁上人太多而没挤上地铁,绫子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而我还在等下一班地铁。
她急吼吼地在电话里吼道:“雪奈,你在哪里,快点来!尹老师找你呢!”
我看了看时间,距离发车还剩十分钟,如果地铁在两分钟之内到,那我还勉强能赶得上。
我可不想一个人坐车去J市。
“你帮我跟老师说一下,我马上到。”我也冲电话吼道,刚吼完地铁就慢悠悠地进站了,我看着地铁站的人群,瞬间想到了国内的地铁,果然在哪里人都这样多。
我抓紧书包的背带,准备死也要挤上这班地铁,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悲壮了。
我一路风风火火地从地铁站出来杀到学校,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往集合的国际教育馆。
国际教育馆的门口已经站了一堆学生了,我匆匆地在人群中寻找绫子,正努力找着,我被一个人用力地拉了过去。
我抬头,十分费力地看着那人。
只见那人逆着光,脸上带着笑意,用调侃的语气说道:“学姐!你差点迟到!”
正是坐在我身边的男孩子,我隐约听同学们似乎喊他澈。
我仰着头,脖子很是吃力,平时我们都坐着,所以澈的个子并不显得高。
我看着他,十分头痛:“你能不能把头低一点,这样我很累。”
他十分得意,把手放在我的脑袋上,顺势把我的头发揉成一团鸡窝:“所以说啊,学姐,谁是长辈?没有发育完全的小孩子就老老实实地当小孩。”
一米五二的我在将近一米九的他面前,毫无气场可言。
现在的男孩子都长这么高吗?我气鼓鼓地想甩掉他,却完全被他一只手压制住,他的手像橡皮胶一样地贴在我头皮上,他得意地看着我气得跳脚,而我并不知道此时的我像一头炸毛的狮子一样。
“哎呀,澈,不要欺负她!”
救星来了。我可怜巴巴地顶着澈的手,费劲地转过头,只见尹孝妍站在离我们不远处,她穿着一件灰色的T恤配上浅蓝色的牛仔裤,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风衣,背着黑色书包,完全像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子,原本她习惯戴着的金色镜框换成了琥珀色的镜框,整个人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尹孝妍把我从澈的魔爪下解救出来,耐心地帮我整理好被他揉乱的头发,她责怪地看澈:“不要欺负她!”一面又催促他,“快上车,车前面挂着A牌子的就是。”
“绫子已经上车了。”尹孝妍解开我打结的头发,微微弯腰笑眯眯地看着我,“走吧!”
我被她带上车,所有人早已落座,原本绫子身边替我留着的座位被澈占了,他看着我一脸恶作剧得逞的得意表情,坐在他身边的绫子恨得一直拿手指戳他。
尹孝妍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跟我坐吧。”
我突然感到有些局促,坐在座位上整个人僵硬地不行,我直挺挺地端坐着,尹孝妍安排我落座之后又去统计车里的学生了,趁着还没发车的时间,绫子悄悄溜到我身边,她戳了戳我,奇怪道:“雪奈,你干嘛啊?坐得这么端正准备炸碉堡吗?”
我扑哧地笑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她没好气道:“那个男生,好生聒噪。”说完她轻声在我耳边说,“你跟他换个位子吧,让他跟尹老师坐,咱俩一起坐,也免得你这么紧张。”
我脱口而出:“我哪里紧张了?”
她捏了捏我僵硬的胳膊,翻着白眼:“你浑身上下都写着紧张好不好,话说你有这么怕尹老师吗?你都敢在她的课堂上睡觉,居然不敢坐在她旁边。”
我压低嗓音:“就是因为我总在她课堂上睡觉才怕跟她单独相处,万一她翻旧帐,那我岂不是很惨。”
就在我俩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怎么想办法能让澈心甘情愿地跟我换座时,尹孝妍回来了,她拍了拍绫子:“要开车了,快回座位吧。”
于是绫子一溜烟地跑了,这个没良心的。
我苦着脸,继续正襟危坐。
尹孝妍看着我,扑哧地笑了:“雪奈,你可以不用这么视死如归。”说完她递给我一瓶东西,我看不懂上面的字,自然也不知道是什么,当然我也没听懂她说的视死如归。
她努力用最简单的词汇给我解释:“坐车难受了喝下去。”
原来是晕车药,我握着晕车药继续正坐,她却凑过来,替我系上安全带,她的头发拂过我的脸颊,我忍不住轻笑。
她抬头,我解释道:“痒。”
就在我以为她会跟我翻旧帐的时候,她却一直没有说话,我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我的余光,看到她正看着手机,似乎在和谁发信息。
我长吁一口气,也是,这么好的天气可以出门游玩,她若是跟我翻旧帐那不是扫兴嘛,可我依旧还是小心翼翼,我从书包里掏出耳机塞进耳朵里。
耳机里播放的是米津玄师的歌,我微微侧过头,让脸冲着窗户,然后闭上眼睛专心致志地听歌。
身边的尹孝妍扭头与邻座的老师聊着天,我偷偷把音乐声调到最小,从专心听歌变成专心偷听她们讲话。
她们讲话语速极快,对于我一个初学语言的人来讲,未免太吃力,于是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头跟着身子东倒西歪,我想寻找一个让我舒服的位置,这个时候又开始悔恨了,如果身边坐着绫子我就能靠着她睡了。
虽然身边的尹孝妍也是可以靠的,但就算此刻我已经困得不省人事了,我依旧没有那个狗胆往她那边靠,她或许不找我算账,我却记得她在上课的时候特地从讲台上跑下来把我叫醒的场景。
于是我靠着车窗,睡得极其不舒服,车子一震,我的脑袋就重重地撞在了车窗上,发出结实的声音。尹孝妍发现了我睡得迷迷糊糊,即使被撞了还往车窗靠去,她便伸手将我的头轻轻摁在她肩窝处,熟悉的香味更深地沁出来,我微微睁眼就能看见她白的几乎透明的肌肤,香味越来越重地包裹着我,我动了动眼皮,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等我醒来时已经快到了,我的身上盖着一件黑色外套,我略微抬头,见她也半闭着眼休息着,我一下子不敢乱动,生怕吵醒她。
好在她的睡眠很浅,在我四肢没有麻木之前就醒了过来。
我看着她肩窝处被我压红的痕迹,脑袋一下子清醒了,我这是借到了十个狗胆所以睡到她身上去了吗?
倒是她完全没有发现我的小心思。
我慌忙把身上的衣服还给她,她却没有接过,只是轻声说:“你穿着吧,今天有些冷,你会冷的。”
下车后绫子看到我穿了一件黑色风衣,她指着我说:“这不是尹老师的衣服吗?”
我正想解释,她啊了一声,幽幽地看着尹孝妍的背影说:“尹老师也太偏心你了吧。”
我干笑道:“是我没带外套,她借我的。”
她继续酸溜溜地说:“明明她才是我的班主任。”
我却突然想到,金智雅跟尹孝妍交代过要额外照顾我,这大概就是额外的照顾吧。
“走吧!”绫子过来挽住我的胳膊,“他们都走了!”
“不过雪奈,今天咱们来挖地瓜的,你穿着白衣服白球鞋真的好吗?”
我看着脚上洁白的球鞋完全没想到这回事。
绫子看我一脸迷茫叹气:“果然还是小孩子呢。”
我瞪了她一眼:“你比我大不了多少!不要训我!”
绫子得意地说道:“但我成年了。”
我俩一路上吵吵闹闹,尹孝妍在队伍里找了我们半天也没找到,最后在队伍最后找到我们,她无奈地看着我:“你们不要掉队了。”
绫子酸溜溜地跟尹孝妍打小报告:“老师,雪奈仗着年纪小欺负我。”
谁欺负谁!
我狠狠地瞪她。
尹孝妍怕我们又掉队,于是一手提溜着一个,把我们带进地瓜田。
我正要去拿小锄子,尹孝妍拉住我不厌其烦地叮嘱:“小心点,不要把手弄破了,去跟发小锄子的奶奶要一双手套,你和绫子的手都不能弄伤,听见没?”
我看着她如此费心的模样,拍了拍自己扁平的胸脯仗义地说道:“放心吧,我会好好盯着绫子的。”
她哭笑不得:“你自己也不可以受伤。”
于是我很听话地在拿到锄头的时候问奶奶要了一双手套,我笑眯眯地把手套给了绫子:“尹老师特地嘱咐给你的。”
绫子看着我空荡荡的手问:“你怎么没有?”
开玩笑,我是那么听话的人吗?难得出来玩,还不得尽兴一点,我才不要戴那个又大又粗糙的手套。
于是我笑眯眯地说道:“我不知道啊,尹老师就给了我一双,说是让你一定要戴上的。”
绫子感激涕零地接过手套:“我喜欢她偏心我。”
我看着绫子的反应,非常满意。
挖地瓜是个经验活,我从小不是在音乐厅就是在去音乐厅的路上,连地瓜田都没见过,挖地瓜绝对是一件高看我的事。
我见身边的同学挖了一大堆了,于是不知道哪来的自信,一锄子下去,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锄子扎进地瓜的声音,我微微用力,地瓜裂成两瓣。于是我不是一直在扣泥土就是一锄头下去把地瓜砍成两瓣,就这一会的功夫我脚边已经躺了一堆地瓜尸体了。
地瓜田的奶奶走到我身边,看我很是认真,便兴趣盎然地想看我的战利品,她一伸头,看见那堆惨不忍睹破碎的地瓜,长长叹了一口气:“哎呦......”
我听见她叹气,抬头看着她灿烂地微笑,天真地问她:“奶奶,怎么了?”
她恨铁不成钢,拿走我手中的小锄头,蹲下身:“这个不是你这样挖的。”
她一边帮我挖一边念叨着:“城里的孩子就是什么也不会,哎呦呦......”
我想她应该是心疼被我挖碎的地瓜吧。
我们正在奋力挖的时候,澈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哪里冒了出来,他看着我一脸狼狈很是幸灾乐祸:“学姐,你不行啊!”
我一看见他,战斗欲又被燃了起来,我重新拿回小锄头,准备自己挖一个完整的出来让他哑口无言。
他看着我一脸火气的样子,不免又开口唠叨:“哎哎哎,你小心点。”
我恶狠狠地扭头冲他说:“你给我闭嘴!”
话音刚落,就因为扭头的功夫,小锄头一锄子锤下去,不偏不倚地敲中了我的左手大拇指。我轻声尖叫了一声扔下锄头。
澈慌忙蹲下身查看我的手指。
“都说让你小心点了!”他看着我红肿的手指又开始絮叨了。
我忍着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闭嘴!”
他拿着我的手指一直吹吹吹,吹得我耐心全无,我噌地站起来,忍无可忍地说:“你离我远一点我就什么事都没了。”
他见我仿佛真的生气了,小心翼翼地站起来:“那我去叫尹老师,这里不知道有没有医务......”
“不准去!”我大喝一声。
千万不能让尹孝妍知道,要是被她知道了还得了,我既没戴手套还把手弄伤了,她八成也要唠叨我,于是金智雅也会知道,然后在短期内我就会收到无数的嘘寒问暖,我太不擅长应付那种场面话了。
澈一米九的大高个居然低下头,唯唯诺诺道:“我看你伤的挺严重的,跟尹老师说的话能赶紧处理一下你的伤口。”
我忍住想要暴打他的冲动,耐下性子说:“你要是告诉老师了,我就......我就跟你绝交!”
阿弥陀佛,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威胁他,论打架我与他海拔悬殊力量悬殊,绝对不占任何优势,于是只能说绝交,为了让我的话听上去凶一点,我特地恶狠狠地说的。
也不知是我的表情过于吓人还是怎么,他果真被我吓住了。
我非常满意,于是我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地瓜田。
至于被锄头砸到的地方我仔细看了,没有骨折,只是有些红肿,指甲盖下带了些血丝而已,而且伤在左手大拇指,除了有些胀痛之外,问题不大。
我靠在一颗银杏树下,悠闲地等待她们结束。
头顶的银杏树叶已经全部染成金黄色了,映衬着琉璃蓝的天空,阳光洒进树叶的缝隙里,把原本就金灿灿的树叶照射地更加辉煌灿烂,我仰头看着头顶的景色,心想着如果能在这棵树下扎个吊床就好了。
绫子提着一袋地瓜兴冲冲地向我跑来,她看我两手空空问道:“你的地瓜呢?”
我耸了耸肩:“我都挖碎了,什么也没有。”
她哭笑不得:“原来田里那堆是你干的。”
“没关系。”她亲亲热热地挽住我的胳膊,“我把我的分你一半。”
我向来不喜欢别人靠我太近,便不动声色地把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
下午的活动是扎染手绢,其实我是不喜欢这样的活动安排,尽是一些我不喜欢的任务,什么挖地瓜染手绢,还不如躺在家里舒舒服服地一整天。
我独自蹲在角落里的染缸旁,心不在焉地一点一点染着手中白色的手绢,就连我穿着白色衬衣的袖口都快掉进染缸里都浑然不知,这时忽然一个人从我身后敏捷地将我的袖子一把捞上来,随即而来是铺天盖地的大麦香气。
是尹孝妍,这个香气只有她有。
我没有回头,只是不动声色地把大拇指往手心里藏,她蹲在我身边,帮我把袖子一点点卷起来,嘴里细细唠叨着:“千万小心你的白衣服,很容易会被染色的,染色了就洗不掉了。”
我含糊地嗯了一声,只想着她快些离开,没想到她一直蹲在我身边,紧张地看着我的衣服,等我染完手帕后又盯着我洗手。
我有些紧张地蜷缩着手,她看出了我的不自然。
“雪奈。”她轻声唤我。
我想了想,还是掌握主动权比较好。
于是我伸出手,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老师,我手疼。”说着我把红肿的大拇指伸到她眼皮底下,“我戴手套了,但还是砸到了。”
她看着我肿到发青的手指,着实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受伤的?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试图跟她撒娇:“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嘛!”
她急冲冲地把我带回车上,车上有急救箱,她给我手指喷了不少药,严肃地说道:“一会回去了先去医院吧。”
我自然不敢和她顶嘴,乖乖答应了。
农场的大婶们已经将晾衣绳挂起,学生们染好手绢挂在上面等吹干就可以了,我包扎完手指落在最后,连手帕都没地方挂了,最后还是绫子帮我在山坡下找到一个位置。
“雪奈,你这是怎么了?”她看到尹孝妍给我包扎完的超大号拇指。
我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她有些担心地看着我:“我陪你去休息一会吧。”
我一听她要陪我,赶紧推脱:“没关系的,你自己去玩吧,我就在这附近坐坐。”
她似乎看出了我想一个人呆着,于是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子:“那你去休息一下吧,我先跟她们去玩跳大绳了。”
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坡下尽是杂草丛生,又有很多细碎的小石子,坡又极陡,我并不是完全站在平地上的,再加上我一直仰着头,身高有限,姿势很是吃力。我看着别人扎染好的手绢,心里想着,我果然什么都做不好,这么简单的染色都能染的这么丑,我向来对手工制作的东西很头疼。欣赏着别人的手帕,完全忘了脚下又是草又是石头,我左脚被右脚绊到,眼看着要一头栽进石头堆里了,我心想着这下完了,跌进去肯定会很疼,在我几乎快触到石头的那瞬间,一股极大的力扣住我的手腕,硬生生地将我拽回去,我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堆石子,扭头发现,拉着我的人居然是尹孝妍,她语气有些急促:“你有受伤吗?”
我摇头:“没有。”
我没有使用敬语,不知处于惊吓之中还是真的忘了,我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她,她像是根本没发现我说错话一样,上下检查了一下我:“真的没事?你差点就头破血流了。”
我一脸疑惑,以我现有的知识储备量来讲是听不懂“头破血流”的。
她见我一头雾水,原本有些凝重的表情瞬间消失,她扑哧地笑了出来,摸了摸我的头:“没事就好!你的是哪条手帕?”
我看着眼花缭乱的手帕,一时间呆在那里,我欲哭无泪,我找不到自己的手帕了。
她温柔地笑着:“你写名字了吗?我们一起找吧。”
最终是她替我找到了帕子,今天的风和阳光足以让手帕一下子就晒干了,她小心地替我收下:“给。”
我想了想,跟她撒娇:“老师帮我绑在头发上吧。”
我肯定是脑子抽了才会这样。
于是在她愣了一下之后,她小心地把手帕一点点缠在我的马尾上,然后温柔地向我微笑:“真好看,雪奈真好看。”
阳光下的她笑得格外宠溺,一头短短的金发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彩,眼镜下的双眸明媚地正如今天的阳光,她身后飘扬的是五颜六色染好的手绢。
我差点流下口水。
怎么回事?我这是色心大发吗?太不要脸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一个健步爬上了坡,飘飘然地离我远去。
我还沉浸在刚才她的盛世美颜中。
今天的我真是奇怪,我这么想着费力地从山坡下慢慢爬上去,然后随手找了一张小凳子正对着晾成一排的手帕坐下,俨然一副管理人的样子。
我微微闭上眼睛,耳边传来同学们的嬉笑声,是她们跳大绳踢毽子的声音,还有人在玩投壶。
还有......空气里若有若无温柔到极致的大麦香气。
回到A市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了,司机把大巴车停靠在学校的地铁站旁,大部分学生都住校外自己租的房子里,因此大家都急急地赶回家。
我提着小半袋绫子分给我的地瓜蹦跳着跳下车,我正要与绫子结伴去坐地铁时,尹孝妍拦住我了:“雪奈,你没忘记要去医院吧!”
我当然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现在正急着回家,根本不想这么晚了还把时间浪费在医院里。
我笑眯眯地点头:“当然记得。”
她半信半疑地看着我,明显不相信我说的:“你等我一下,我陪你去吧。”
这可把我吓得不轻,这个时间哪怕是尹孝妍陪我,我都只想回家,今天累了一天了,我只想回家洗个澡躺在床上。
于是我一把拉过绫子:“绫子说她陪我去!”
尹孝妍这才放过我,她摸了摸我的头:“乖乖去医院,路上小心!”
我乖巧地答应,她仍不放心地叮嘱我:“去完医院后早点回家,明天见哦,今天早点睡,明天不要迟到了。”
好。
我默默想,尹孝妍未免也过分照顾我了吧,就算金智雅跟她打过招呼,就算我是年纪最小的,看她操心的样子,恨不得能在我身上装个远程喇叭二十四小时唠叨我。
就当我以为我摆脱她了,绫子却突然冒出一句话:“去医院!”
我惊得差点没跳起来,我央求她:“我已经没事了,可以不用去医院。”
绫子看着我,眼眸的光深邃到极点,我不自然地扭开头,她坚定地拉住我:“我陪你去,很快的!”
于是绫子就真的陪我去了医院,好在这个时间医院人很少,我们火速地看了医生配了药,绫子仿佛尹孝妍附身了一样:“回去记得抹药,医生说你的手肿地厉害,还有如果指甲疼的厉害要马上去医院,你的指甲很有可能会脱落。”
我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快回家吧!”
说来奇怪,尹孝妍唠叨我我从来不会觉得不耐烦,倒是绫子说上两句我就烦得很,想来有些对不起她。
我回到家后才发现绫子给我的那一小袋红薯我给忘在医院了,我只顾着提了一袋药而转身就把那袋红薯扔在取药处了。
算了算了,反正我也不爱吃红薯。
第二天是尹孝妍的课,她显然看上去也有些疲惫,脸色有些泛青,整个人恹恹的,看见学生进教室了才勉强打起精神。
这个时候我自然不愿意招惹她,只要有眼睛都能看出她不在状态,尹孝妍见我来了,她仔细盘问了我手指的情况,还叮嘱我要回医院复查。
我看着她无精打采的眼睛耷拉着,从口袋里摸出一粒糖,撕开包装纸就往她嘴里送去,她动了动眼皮看是一颗糖,便张嘴就着我的手把糖吃了。
“好好吃!”果然正如我预料的那样,她眼睛突然绽放出光芒,连带着整个人都亮了,我捂着嘴笑:“还不错吧!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于是我把我口袋里还剩的三颗都给了她。
文化体验课的结果就是所有参加过的学生都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其余在家休息的学生魂还留在家里的床上,因此整个课堂显得有些死气沉沉的。
绫子给我发了信息说今天太累不想去练琴,于是我下课后就可以直接回家。
我慢悠悠地回到家,发现我居然开始想念尹孝妍了,想念她的唠叨,想念她温柔地摸我的头发,想念她沐浴在阳光里冲我微笑。
我怕不是中邪了。
我手指受伤的事果然被金智雅知道了,她哆哆嗦嗦地看着我发紫的手指很是担心:“会影响你以后拉琴吗?”
于是原本受伤需要安慰的我安慰了金智雅,并告诉她没什么大碍。
从教师办公室出来的路上,尹孝妍正迎面走来,我走到她跟前,微笑着问候,她倒是像丢了魂没看见我一般,径直走进了办公室。
我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发怔。
后来的一整天,我都没劲极了,不是在胡思乱想就是在发呆。
尹孝妍到底怎么了竟然连我走过她身边都不知道。
就连放学后给绫子指导小提琴我都没精打采的,我戳着奶茶里的珍珠,极为耐心地将珍珠一颗颗吸溜上来。
绫子在我的吸溜声中停下琴声,她担忧地看着我:“雪奈,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回家休息?”
我摇头:“没有关系。”
她见我兴致不高的样子,思索了片刻说道:“我有一个八卦告诉你。”
“什么八卦?”我向来对八卦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因此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吸溜珍珠。
“尹老师的八卦!”她凑到我耳边轻声说。
她呼吸的气息就在我耳边,吹得我痒痒的,我咳了一声,珍珠卡在嗓子眼里咕咚一下囫囵滑进了食道。绫子忙伸手拍了拍我的后背,我不动声色地拉开跟她的距离,淡淡地问:“她能有什么八卦?我们班的同学平时问她,她半个字都不肯透露。”
绫子得意道:“所以说呀,她是我们班的班主任,肯定会跟我们说的多一些。”
“听她说,这几天她和她男朋友吵架了,而且吵地有点凶,我看她那个样子,八成两个人要分手。”
“哦。”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谈恋爱吵架很正常,分手更正常。我兴致缺缺地扔开手里的珍珠奶茶。
“你不觉得奇怪吗?尹老师向来敬业,从来不把个人情绪带进课堂,就算真的情绪不好她也能马上调整过来,你看她这次,都好几天了。”绫子重新凑到我耳边。
“这个男的对她来讲肯定很重要。”
我挪了挪身子皱眉道:“男朋友肯定重要的,不重要的话怎么还会在一起?”
绫子感叹道:“哪个男人竟然敢给尹老师气受!”
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道是因为尹孝妍跟男友吵架还是那个男人给尹孝妍气受。总之尹孝妍的情绪连带着我也产生了低气压,坐在我身边的澈察觉出了我的情绪,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金智雅也察觉出我的不对劲,她知道我这段时间有些情绪化,却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在金智雅的课堂上保持着开朗的性格,却在尹孝妍的课堂上沉默不语,尹孝妍课后还与金智雅提到这件事,为此她很是担忧。
A市彻底入秋了,我的身体向来不是很好,一遇寒就立马感冒了,我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两个鼻子都堵住了,我只能弱弱地用嘴呼吸。
绫子也来我们班看我,她说尹孝妍很担心我,还问起过我。
我没好气地说:“隔天就能见到,有什么好担心我的。”
绫子后来知道我被尹孝妍无视的事,她悄悄说:“这段时间她不是心情不好吗,她对谁都那样,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终于抬了抬眼皮:“谁在意她了!”
绫子见我似乎有些恢复成往常的样子,她拉开身边的凳子一屁股坐下,“我觉得她肯定跟男朋友分手了,都这么多天了。”
我有些讨厌听到尹孝妍和她男友的事:“分就分吧!”
绫子看着我有些诧异:“你小小年纪,有时候感觉意外的成熟啊!你谈恋爱跟人家分手都不挣扎一下吗?”
我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啊,我还没有谈过恋爱!”
绫子说道:“也是,你才刚刚十五岁,还小呢。”
我看着她说得头头是道的样子忍不住提醒她:“你还要继续在我们班呆多久?你不用上课的吗?”
她看了一眼时间,噌地跑了出去。
六根清净。
一边的澈听我们讲了一整个课间,忍不住想问我些什么,我有气无力地说:“你别说话,让我安静一会。”
他看我脸色低沉,乖觉地闭嘴了。
我的感冒持续了好久,久到班里的不少同学都被我传染又恢复了,我的感冒还没好。
尹孝妍来上课时,我的感冒虽然还没好全,鼻子终于通畅了,但却开始咳嗽,还是想咳嗽又咳不出得那种,只能气若游丝地呛几声,在别人的耳朵里,显得我的咳嗽有些刻意。
尹孝妍听见我咳嗽,问我:“你感冒了吗?”
我愣了一下:“嗯。”
她走到我面前,伸手抚上我的额头:“没有发烧。”她揉了揉我的头发,“回家要乖乖吃药哦!”
我看了一眼她的脸色,苍白地有些无力,就连嗓子也有些沙哑,完全没了往日的朝气。
我默默地把桌子上的润喉含片往她面前推了推,然后继续趴下。
她摸了摸我的头拿走了桌上的含片。
我的手恢复地很快,去复诊了两次后就没再去了,指甲也没有脱落,免了我一顿皮肉之苦,只是拆了纱布后还能看见指甲盖还是青紫色的,澈就坐在我身边,他每次看见我的指甲总是忍不住的心虚,然后就是沉默。
他自从上次地瓜田与我玩闹我失手砸了自己手之后,他再也没有与我嬉皮笑脸了,只是每天狗腿地上课替我抄笔记下课帮我买水买咖啡,就好像我是双手残废了一般。
我看着他给我抄的密密麻麻的笔记,忍不住说:“那个......我只是伤了左手的一个手指,抄笔记这种事大可不必。”
他正在刷刷地书写,拿笔的手顿了一下,他淡淡地说道:“我乐意。”说完他就继续替我抄笔记。
这人真是奇怪。
我看着他雪白的肌肤下透出的点点红晕,细腻地宛如白瓷,他有一双男孩子少有的丹凤眼,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很是可爱。
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他长得这么好看。
就当我认真观察他的脸的时候,他把笔记本一推,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抄好了。”
我看着笔记本上的字,不免感叹他的辛苦。
所有的事又回到了最初,但总感觉空气里有什么不太一样了,我说不清也道不明,只是感觉尹孝妍不是以前那个尹孝妍了,绫子不是以前那个绫子,澈也不是以前那个澈了。
如同往常一样,我背着书包坐地铁去学校,但总是感觉有些奇怪,右脚不仅打滑,鞋跟扣在地上的声音还尤其响亮,我看了看地铁站的地板,没有水,那怎么这么滑。
在我连着滑了两次后我感到有些尴尬,还好没碰到熟人,要不然我会更加尴尬的。
就这样我十分小心地走进教室,澈看见我一瘸一拐的样子,慌忙替我拉开椅子:“你摔倒了吗?”
我嘟囔着:“没有,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右脚感觉一直打滑,我都不敢走。”
澈看了一眼我的鞋:“是不是鞋子沾上什么了?”
我看了一眼脚底,竭力想忍住笑,却憋得脸色发红,澈见我憋笑憋得厉害,他抬起我的小腿瞅了一眼,也忍不住笑了。
讲台上的尹孝妍见我们笑得厉害忍不住问,我伸了伸脚,把光秃秃的鞋底露给她看:“老师你看,我的鞋跟不见了。”
她看了一眼我的鞋,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回事?丢哪里去了?”
我摇头:“不知道。”
从头到尾我连自己鞋跟丢了都不知道,更别提丢在哪里了。
也正是因为我的鞋跟丢了,导致我走路都不太方便,下课的时候异常乖巧地留在座位上没出去疯。
倒是澈和尹孝妍赶在上课之前风风火火地赶回教室,我看着澈一头的汗:“你去干什么了?”
澈白皙的脸红扑扑的,却仍然装的一脸冷酷:“跑步,怎么了?不可以吗?”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是被他怼了吗?
难得澈有发脾气的一天,我看我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随着语言学院上课的日子一天天减少,我渐渐有些不安,我变得更加渴望见到尹孝妍,也更加不想结束这期的课程,下课的时候我向尹孝妍抱怨了课程快结束时的焦虑,她看着我,露出温柔的笑容:“你难不成想跟我留在二级吗?”
也不是不可以,我心里默默想着。
S大语言学院一向来都是老师会教固定的班级固定的级别,并不会跟着班里学生的级别而发生变动,尹孝妍现在教二级班就一直会教二级班,我二级班毕业了之后肯定会往三级班分配,而她则一直留在原来的班级。
这也就意味着,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就在我下定决心考试交白卷的时候,她摸了摸我的头顶:“要好好复习,不要让我失望哦。”
我自然不能让她失望,于是我放弃了考试交白卷的打算。
临近期末,班级里弥漫着极其奇怪的氛围,大概是期末的原因,也大概是大家快分别了,就算所有人都能升去读三级班,学校也会重新分配班级,也就意味着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环境和朋友又要被分开了。
澈也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比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现在的他更加稳重了。
绫子给我发了信息,她说她想吃我家附近的车站卖的一种红豆馅的小甜点,让我明天早上上学的时候给她带一袋。
那个红豆馅的小甜点我也很喜欢,于是我在店里买了两大袋,我决定要分给班里所有人,这而且这样我就有正当的理由可以给尹孝妍一份。
绫子一早就在我们班等着我了,她看着我满满当当一袋子的甜点:“你要分给同学们吗?”
我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不知为何有点心虚。
果然分给全班之后,我拿给尹孝妍的时候显得格外理直气壮,我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她走去。
她看到小甜点很惊喜,但可惜她在忙,一直盯着电脑敲字,于是我鬼使神差地把甜点送到她嘴边,她瞥了一眼,自然地咬住吃下,就这样我站在她身边,她吃一个我喂一个,直到袋子渐渐空了。
我完全没有想过,原来喂人吃东西是一件这样美好的事,我的手指轻触到她的唇,有些柔软有些微凉,麻麻地深入心里。
绫子酸溜溜地凑上来:“你怎么从来不喂我吃东西?”
尹孝妍听到,敲字的手微微一顿,然后扑哧地笑了。
我毫不客气地往绫子嘴里塞了一个:“这不也喂你了!”
她被我一口堵地够呛:“雪奈,你怎么这么粗鲁,你对尹老师就可温柔了。”说着她向尹孝妍告状,“老师您都不知道她有多双标……”
在她话还没说话的时候,我眼疾手快地又往她嘴里塞了一个。
绫子被我呛地直咳嗽,小脸涨的通红,我于心不忍,于是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她好不容易顺过气:“雪奈,你要是想谋杀我就直说,我内脏都快被你拍出来了。”
尹孝妍被我们干扰地无法工作,却没有说我们,她微笑着看我们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