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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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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花束
洛川果然没有再来。
时间很快就从三月上旬到了三月下旬,厄尔斯星的气候进一步转暖,屋外的树木已经抽出了绿芽,地上的杂草返青,远远望去,白粉黄绿,色彩纷呈。
那些流言已经没有人再问了,缺了主角之一,没谁能提得起兴致,倒是黄晟偶尔会惋惜:“其实你们俩蛮配的,你看你不多话,他的话也不多,两人相处起来不会觉得吵。”
丛云有心要捉弄他:“那我喜欢热闹怎么办?”找个对象还不爱说话,难不成他要和哑巴过一辈子。
黄晟瞠目结舌,他确实没想过丛云居然是爱热闹的性格,反正哪哪儿都不像。
为此,黄晟有一段时间没和丛云说话,主要是爱面子,他不仅看走眼还乱点鸳鸯,挺有罪恶感的。
而且最近军科所开始忙碌起来,伤员病人都在增多,他也没有闲情逸致来八卦。
增多的原因除开季节的变化,还有战争。
黄晟的嘴巴确实开过光,前线真的开战了,而且规模不小,帝国和联邦的摩擦终于从小打小闹变成正式敌对,双方互有折损。
也就是科技发展的快,暂时没有伤员损在军科所里,死去的人也不会进入军科所。
丛云每天接诊的时候都会看一下名单,没有二十四军团的伤员,至于凋亡名单里有没有他们军团的人,丛云查阅不到,也就作罢。
他不太能说清自己为什么要去查阅名单,可能是想确认一个指挥者那么拼的军团是不是会和其他军团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结果他比较满意。
记录人员打趣过他:“你怎么总来查阅名录啊?是不是有担心的人?”
丛云说没有,就是想看看。
那人倒没为难他,就是觉得有意思:“有担心的人可以告诉我,我帮你留意,要是来,我给转到你的诊疗室去。”
“那倒不必,万一我下不了手出医疗事故怎么办?”丛云笑道,听的记录员一愣一愣的。
谁会在救治自己担心的人时下不了手?怎么都要拼尽全力才对吧?
这段小插曲也就这么过去了,伤员的突增也是一道曲线,达到高峰后,再下滑,那就代表着战斗结束了,接下来会是一段和平时间,可能长也可能短,就看两国的决策还有现场的指挥策略。
没有什么值得人高兴的事,虚假的和平阶段也不是让人放松神经的时候。
丛云他们在军科所体会到的战争残酷程度有限,只有缺胳膊少腿的伤兵,但学医的人经历过太多缺胳膊少腿或者皮肉划开的情况,所以他们都知道,只要活着就好。
一般只有听到伤兵的痛苦呻-吟才会有那么点触动,而且得集中在晚上。
夜晚的安静会扩大人的感官,而通古斯星的夜晚太过于安静
今晚又轮到丛云值班,从白天起他就有些心神不宁,预感到会有事情发生,但至于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并不能判断。
空气湿润,带着暖意的灯光下书页摊开,上面没有字,笔担在书页上,墨液在笔尖上印出一道黑色的线。
丛云怔愣地坐着,无声地看门。
他甚至在默数时间,当他饱-胀的情绪达到最高点时,也是他数到了一这个数字的时刻。
门响了。
他跳了起来,那支笔也因此滚到了地上,笔尖摔歪了,在地上洒出一排墨点,密密的挤在一起,晕开、融合。
丛云打开门,心跳的很快。
没想到迎面是一丛花,玫红色的,只有四瓣的花瓣边缘圆润饱满,一大丛聚在一起看上去肉滚滚的,视觉上手感满分。
这丛花杵在洛川的胸前。
丛云怔住:“这是?”
他感觉自己的嗓子发涩,应该很难听。
好在洛川的表情十分正常,他只是有些惊讶丛云开门的速度,把花递给丛云后,他说:“路上看到的,今年温度比较高,花开的早,所以顺手摘了些过来。”
丛云微微睁大眼睛,随即笑了起来,捧着花,说:“谢谢。”
“不用谢。”
两人相视了会儿,丛云低头摆弄花:“在哪儿摘的?”
“就是东边的坡地上,开得特别热闹。”
丛云有些好笑:“东边的坡地?”
一个指挥者驾驶机甲来医院,路上还能看到坡地上的花,很有闲心。
洛川可能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好笑,他形容那片花海:“红色的,一大片下来,就算在半空里都能看见。”
丛云没忍住笑出了声:“那我下次也去看看。”
“嗯,可以去看看,很漂亮。”
话题告一段落,丛云开始找不着聊天的话题,有大概几秒钟的寂静,也可能没有几秒钟,丛云认为他这时候的感知是错了,总而言之,他从白天起就不太对劲。
洛川还站在门口,丛云赫然才发现:
“那个……请进。”
他把洛川请进诊疗室,要是让黄晟看到这副场景,他肯定要起哄,丛云今晚的表现根本不像在接待病人,倒是像接待老友。
不过,管他呢?
丛云放下花,他还弯腰找了一圈笔,连笔头歪掉都没发现。
回头看洛川,他习惯性问诊:“您的精神状态……看上去不错……”
顿了下,他突兀地补充了句,“您的心情看上去也很好。”
连洛川都愣了愣。
丛云到底没忍住,还是笑了起来,他笑起来比那束花还艳丽。
气氛为之一松。
洛川也笑道:“是,是很好。”他无意识地挥了下手臂,幅度很小,很快收整放回膝盖上,显得正襟危坐“咳,我有些失态。”
丛云眼神清亮,努力让自己显得正常:“有好消息……愿意和我分享吗?”
洛川轻咳:“也不算什么好消息,嗯……应该也算好消息,打了场胜仗,规模还好……”他的叙述不是很流畅,大概在想怎么表述,结果最后只是干巴巴的来了句,“二十四军团无人伤亡。”
没有伤亡。
丛云眼眶忽然一热,有那么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眼泪要从眼窝里滚下来,连说话语调都有些哽咽:“……那……那真是太好了。”
他喃喃地重复了句,“太好了。”
没错,没有伤亡可真是太好了。
两个人都陷入了安静。
过了会儿又互相笑了起来。
丛云道:“我也有些失态,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我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他顿了下,说话语速变慢,“这段时间您没有过来,我有些担心。”
洛川耐心地等他说完,他也有些不知所措:“……我很抱歉,我忘了和你说,一旦战争起来,我就忘了,我好像也没有留你的联系方式……”
他像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表达混乱,表情管理也混乱,一点都不像位成熟的指挥者。
但两人的相视而笑让这一次都理所当然起来,丛云甚至有种笑岔了气的感觉,胸腔鼓-胀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
他拿出移动端,和洛川交换:
“我也忘了,我和人交际的不多,总是会忘,我总以为离得这么近,往来会很方便。”
“没错,是很方便。”
洛川低声应和着,认真地把丛云的联系方式存储好,备注是丛云医师。
丛云存好洛川的联系方式后,问他:“还需要做次检查吗?虽然您看上去很好,不过,既然来了,检查一下是不是更好?”
洛川欣然应允:“接下来还会有动作,确实是检查一下更好。”
他坐到检查专用的座椅上,方才的情绪还在延续,他难得想要和别人讲述他的经历,甚而因为关系的拉近想要表现自己:“虽然战斗的规模不算大,不过联邦受损比较严重,我相信他们会想找回场子。”
洛川又轻咳掩饰,将话题拉了回来,“所以目前也仅仅是阶段性胜利。”
丛云将仪器连接上他的头颅,莞尔应答:“会很严重吗?”
洛川没忍住:“我预估会,而且他们好像发明了新武器,我还没有摸清楚是什么,这几次交战当中,我发现大家的精神力都活跃得异常厉害,也许会很棘手。”
“应该没什么关系,我们会想办法克服。”
丛云开启仪器的动作一顿,他看了眼洛川,发现洛川也在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因为情绪的激荡像天上的星。
丛云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仪器上,他轻声道:“我要开启仪器了。”
洛川迅速果断地说了声好,他闭上眼睛倚上靠垫,星光也随之消失不见。
诊疗室里只剩仪器的提示声音:滴答、滴答的响,像时间在流逝,不急不缓,不匆不忙。
丛云的手握了起来,最后放在了胸腔前。
——
黄晟一早上就发现丛云的诊疗室有束花,玻璃瓶装着,放在阳台上,红艳艳的,非常灿烂。
他确信军科所里没有人会这么浪漫,当然也不会有人怎么抠门,那就是束野花。
从一个beta的角度来说,黄晟是觉得正常人追求喜欢的人根本不可能送野花,但是送花这个举动的含义肯定是代表好感,他因此陷入了纠结。
丛云比他冷静:“作为一个omega,我觉得你想多了。”
黄晟道:“这和omega有什么关系?”
没错,那和beta这个性别也没什么关系。
丛云道:“只是一束野花,代表着喜悦的分享,又或者只是看到了,觉得漂亮就采摘过来而已。”
黄晟觉得丛云学坏了,这都在说些什么东西。
不过不管是不是野花,他得承认这束花确实很漂亮。
黄晟忍不住伸手去摸,结果被丛云抢先把花抱走了,他无趣地收回手,越发笃定这花是哪个追求者送的:
“是不是洛川?还是别的谁?要知道alpha的审美都很糟糕,野花和玫瑰在他们的眼里大概没区别,但我赌是洛川。”
“你要不要去开个盘?”
黄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乐颠颠地跑走,不知道要怎么宣扬去了。
丛云无语地看着他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花朵。
花瓣柔软,茎叶纤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