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心动》青子澜

18、第十八章

　　整一下午，靳漠深带着乔双走街窜巷，把老街看了个遍。
　　后来又到了晚饭时间，他带她去了一家开在偏僻巷子里、名声却很大的面馆。

　　等吃完饭，太阳日照西斜。
　　天色依旧明澄，只是天空的色号从湛蓝在逐渐转变成墨蓝。

　　而神隐了两天的陈然，也终于在此刻出现在乔双面前。
　　他坐在驾驶座，和她打招呼，“乔小姐，好久不见。”

　　乔双有些惊讶地抬头，望向斜前方。
　　“陈助理。”她颔首致意，接着客套地问：“这几天都没见过你，是很忙吗？”

　　被乔双这么一提，陈然立刻回想起前两天忙成狗的日常，以及某个不负责任、跑去把妹的顶头上司。
　　但卑微社畜什么都不能说。

　　他强撑起一个标准的职场微笑，“多谢乔小姐关心。有一点，但还好。”

　　“可以让你老板给你加工资。”乔双睨了眼靳漠深，玩笑似的调侃，“毕竟他出个差闲得像是来度假的。”
　　很无心的一句话，陈然却感觉自己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又被狠狠重击了。

　　“他出差拿的工资本来就是平时的三倍，不过……”一直没说话的靳漠深接话了。
　　沉吟几秒，他淡声对前座的人说：“今年年终奖，再给你提三成。”

　　一瞬间，陈然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社畜之所以不辞职，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钱多啊！
　　感谢乔小姐帮他说话，多出来的年终奖够他在老家买房子付个首付了。

　　然而，不论内心多么激荡，表面得克制。
　　陈然淡定道：“谢谢Boss。”

　　乔双捂嘴笑，再看一眼身旁之人，“这就是资本家所剩无几的良心吗？”

　　靳漠深眼神无奈，侧眼看她。
　　少女笑容明丽嫣然，眼眸清澈见底，有不染世事的天真，却也不是完全不懂世故。

　　后座的对话继续进行着，并且越来越歪，从一开始的“给助理加工资”到了胡天侃地。
　　陈然聪明地没有参与——打扰Boss追人，刚加的年终奖马上就没。

　　他握住换挡杆倒车，去看后视镜，目光无意间就瞥见了自家Boss。

　　面容英俊冷冽的男人微微侧着身，脸上是难得松弛的表情。
　　他目光温和专注，凝向身边的少女，嘴角勾起一点轻松惬意的笑。

　　陈然神情微愣。
　　倒车仅倒到一半。

　　直到靳漠深询问了，他才回过神，忙收回视线，说了句“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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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宾利驶上高架，融进川流不息的车流，一路往平塘街开去。
　　傍晚时分的高架格外堵，抵达时，留给靳漠深赶去机场的时间便没剩多少了。

　　乔双下车，绕过车尾到了另一侧，靳漠深降下车窗。两人隔着一扇车门对视。
　　“那我先走了。”她说，“你快去机场吧，要来不及了。”

　　靳漠深点头应下，又忽地倾身往前。
　　过了会，他从车内递出一只蓝色的瓶子，“驱蚊水，那边蚊子多。”
　　“你今天太香了，更招蚊子。”他补充道。

　　是上次被叮咬时她用过的那一瓶。
　　乔双低头，扫视自己。
　　身上佩戴的茉莉和白玉兰经过几个小时，有了萎靡之态，却依旧散发着馥郁的清香。

　　乔双感慨，这个男人是真的很细心。
　　许多她自己都没考虑到的问题，他全部替她想好了。

　　心中忽地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和他谈恋爱的话，她会被照顾得很好。
　　乔双被自己这个设想吓了一跳，赶忙甩甩头，将其扔出脑海。

　　她定了定神，面色如常地伸手接过，笑着说：“考虑得太周到了，谢谢。”

　　“应该的。”靳漠深道，又交待她，“我姑姑……你不用捧全场，看一会就可以回去了，太晚不安全。”
　　上次两人一起看评弹表演，他就观察到她的心不在焉，估计对评弹不太有兴趣。

　　“好。”
　　乔双指节蜷了下，回话的敷衍程度比回她哥时浅上不少。

　　靳漠深想，能说的都说了。
　　加之，再拖下去的确会来不及去机场。
　　“嗯，去吧。”他说。

　　交谈到此结束。
　　乔双转身，迈步离去。

　　她走去的方向正好迎着夕阳，落日余晖洒在她身上，犹如给窈窕纤细的身形笼上了一层暖黄的光芒。
　　像个即将要返回天界的神女。

　　靳漠深看着看着，心口蓦地一跳。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不受控制的，他抬高了声音，突兀地叫住她，“乔双！”

　　那个身影停下了脚步，回眸望来。
　　乔双眼神疑惑。

　　靳漠深下车，几步靠近她，站定。
　　他个子很高，近一米九，和乔双有一截不短的身高差。

　　靳漠深垂眸，清了清嗓子。
　　清过的嗓音仍然低哑，他道：“这两天，我很开心。”

　　闷热的空气中，突然吹拂过一阵微风，轻柔地将磁哑的言语送进乔双耳朵里。

　　猝不及防。乔双怔了怔。
　　这句话……不是表白，胜似表白。

　　脸陡然涌上红晕，幸好她在车上补过妆，散粉紧紧扒住脸，藏住了绯色的云。

　　乔双唇瓣微动。
　　片时，她干巴巴地吐出一个字，“哦。”

　　话音才落，她就懊恼地闭了闭眼。
　　说的什么啊！尬死了！

　　沉默几息，乔双自暴自弃了。
　　她生硬地催促道：“你快去机场吧，真的要来不及了！”

　　下一秒，一声愉悦的低笑落在耳畔。
　　“行，我走了。”靳漠深道。

　　他回到了车内，随后宾利驶离。
　　再不走是真赶不上飞机了。

　　少了一个乔双，车里气氛沉寂。
　　明明是一如往常的安静，陈然却有点不习惯了。

　　他想说些什么，又想到自己的年终奖，终是闭嘴了。
　　至于Boss的感情问题……嗯，还是工资比较重要。

　　耽误了两天，事务堆积不少。
　　陈然有权限的被他处理掉了，剩下的全是要亲自过目的。

　　靳漠深即刻进入了工作状态。
　　他能够一心二用，阅读文件的同时还不忘发问：“靳氏那边有什么动作？”

　　谈及正事，陈然没功夫再想杂七杂八的。
　　他迅速调整表情，回答道：“和乔家初步达成共识了，具体细节会在下周商定，之后应该能敲定合作。”

　　靳漠深神色冷淡，又问：“乔家父子没趁机狠狠敲一笔？”
　　以乔振霆和乔墨澜的精明程度，靳家不大出血一次，他们不会轻易答应。

　　果然，不出所料。
　　“有。”陈然说，“为了能合作，靳氏让利5个百分点。”

　　这才正常。
　　5个百分点，卡得很妙，靳氏能接受的底线。

　　“嗯，我知道了。”靳漠深眸光幽深，吩咐说：“盯紧点，我要第一手的消息。”
　　陈然肃声，“明白。”

　　紧赶慢赶，上下属到达机场时，大部分旅客已经登机了。
　　陈然娴熟地办理手续，赶在最后一刻，两人踩上舷梯进入机舱。

　　起飞前，靳漠深给乔双发了一条微信：【赶上了，在飞机上】

　　两分钟后，乔双：【祝您旅途愉快】
　　非常官方的六个字。

　　恰好飞机的广播也念到了最后，收尾的正好是一字不差的“祝您旅途愉快”。

　　靳漠深猝然失笑，后悔手慢没录下来，该给她发过去的。
　　他手搭在扶手上，思索回复什么，空姐来提醒他手机关机了。

　　所以最终，他什么也没发。
　　戛然而止，挺好。

　　*

　　夜晚，十点。
　　乔双在靳漠深专属的那个小隔间听完靳念慈新排的曲目，又去后台找人。

　　还是那幢熟悉的小屋。
　　她当面道谢，语气郑重，“靳阿姨，谢谢您。"

　　靳念慈轻叹一口气，停下拆发的动作，将她摁坐在椅子上，假意埋怨，“怎么还在跟我客气？”

　　乔双正色，说道：“靳阿姨，我们无亲无故，您这么帮我，我怎么能不感谢？”
　　见靳念慈嘴唇有些干裂，乔双又想到她唱了快两小时没喝过水，便起身，“我先去给您倒杯水。”

　　“无亲无故？”靳念慈瞟她背影，神秘地笑了笑，轻声自言自语，“那可不一定。”

　　当靳漠深第一次带乔双来找她时，她便看出不对劲了。
　　昨天一通电话打去，得知他正陪着人在办事，靳念慈哪能不清楚——她亲侄子这是动心思了。

　　把水放在桌上，乔双开口：“靳阿姨，我给您准备了一个礼物，过几天寄给您。”
　　“怎么还有礼物？”靳念慈诧异，推却道：“我不收。”

　　乔双只当没听见，自顾自拿出手机，送到她眼前，“您先看看。”

　　屏幕停在一张图片上。
　　拍的是一架刺绣的折叠屏风，透明的绣布上有七八尾鲤鱼和几片水波。
　　绣品气韵生动，栩栩如生，没有丝毫死板的匠气。

　　靳念慈略显迟疑，“这是……姚兰老师的作品？”

　　一听她准确说出这幅作品的创作者，乔双就知晓她这礼物买对了。
　　“是的，靳阿姨好眼光。”她恭维说，“我特意托关系去找的姚老师。”

　　从靳念慈上次那身旗袍便可窥见一二，她对刺绣应当是很喜欢的。
　　乔双往这方面托了托关系，找到姚兰，买下了这幅她最近刚绣完、还没卖出去的作品。

　　靳念慈对这架屏风确实很心动，但……不太好意思收下。
　　瞧出她的喜爱和为难，乔双忙乘胜追击，说：“您就收下我一个晚辈的小小心意吧，这也不是贵重的物品。”

　　听她这样说，靳念慈便不推却了。
　　原因有两个：
　　一是人家真心实意感谢她，她再三回绝不好；二是这架屏风对乔双来说的确不贵。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靳念慈道，“多谢你，小双。”

　　“您愿意收下就好。”乔双当即笑开，“过几天给您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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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访完靳念慈，乔双动身回民宿。
　　知道她路上出过事，靳念慈还特地托了一个来听评弹的熟人送她回去。

　　回到房间，乔双卸了妆，洗了澡，然后趴在床上玩手机。
　　点进微信，和靳漠深的聊天框停留在她发去的那一句：【祝您旅途愉快】

　　乔双撇撇嘴，退了出去。

　　另一边——
　　江市，国际机场。

　　晚11点左右，从苏城飞来的飞机滑翔落地。

　　靳漠深和陈然走的是VIP通道，行李箱推在后者手里。
　　还在通道里，几通电话就像是摸准了时间，踩着点打进来。

　　刚在飞机上，靳漠深处理了部分国外生意上的事务，因此打来的全是境外电话。
　　他一边大步走出机场，一边操着流利的英语、法语等语种，言简意赅地解决事情。

　　出了机场，有司机来接。
　　靳漠深疲惫地揉了揉紧锁的眉心，从早忙到了晚，是个人都会累。

　　陈然轻声问：“Boss，回酒店吗？”

　　“嗯。”
　　从靳漠深胸腔逸出一声低沉的应答。

　　陈然让司机开车。
　　专职司机的驾驶技术显然好，加长林肯平稳地驶上柏油路。

　　靳漠深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浓醇的黑咖啡，不加糖。

　　“Boss……”陈然瞧见了，欲言又止。
　　这个点喝黑咖啡，不睡了吗？

　　咖啡一般30分钟后见效，但男人好像只要喝了，精神便能好些。
　　“没事。”靳漠深摆手，“晚上加个班，把积压的文件批了。”

　　陈然不说话了。
　　共事多年，他很清楚，靳漠深决定的事情，没人劝得了。
　　他主动揽活，“我帮您处理一部分。”

　　靳漠深阖着眼，随意点了点头。
　　须臾，他睁开眼——
　　忘回微信了。

　　靳漠深：【之前正好被提醒关手机，没及时回复，抱歉】

　　远在苏城的乔双，正靠在床头画设计图。
　　白日里的所见所闻，皆转化成灵感，在寂静的夜晚汹涌喷发。

　　一旁的床头柜上，除了手机，还放着茉莉花手环和白玉兰挂坠。
　　乔双没有扔掉。
　　清香持久地弥散着，成了天然的香薰。

　　此时，微信提示音响起。
　　仿佛一粒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漾起一圈圈水波纹。

　　乔双拿过手机，看完靳漠深的解释，唇角不自禁抿出了一丝笑意。
　　她轻哼一声，没立即回。

　　画板靠在她屈起膝盖上，夹在上面的设计图轮廓出来了，细节还需完善。
　　乔双放下手机，继续画图。

　　不知不觉，时针划过12点，来到第二天。
　　设计图画得差不多了，乔双打了个哈欠，画板被她随手放在床头柜。

　　她眼角沁出困顿的眼泪，眯着眼回微信。
　　字词里尽量透出冷漠。

　　乔双：【哦。】
　　乔双：【我要睡了。】

　　靳漠深：【晚安，好梦】
　　几乎算的上是秒回，乔双满意了。

　　她笑了下，慢慢敲字：【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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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苏城地图要结束啦！